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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死亡最近的距離:記憶的褪淡

    童年,歷經爺爺久病纏身而逝世,那時的悲痛感並不太深刻。爸爸沉默地開著車,母親凝視著前方,姊姊們與我則坐在後座,那時我以為自己回到鄉下,從碎石子地爬進靈堂的那段路會回憶起過往與爺爺相處的種種,然後,因為那些種種而愴然淚下。

    事實上,那段過程中我確實哭了。

    可是,有一部分是因為大家都在哭,所以我也必須哭,而不是真的因為爺爺的離開而感到難過、悲痛,然後落淚;另外,還有一部分是替爺爺感到開心的落淚。

    那時的我認為「死亡」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爺爺終於可以擺脫纏綿病榻的肉身、脫離討厭的世界,難道不值得開心嗎?

   

    喪事行進,伯伯、姑姑、堂哥堂姊等一眾分散於各地親戚一同匯聚於老家前庭折紙蓮花、元寶,而且數量必須是九的倍數;而鞋子、衣服則須是單數,

    當時我不理解,葬儀社的叔叔解釋說,因為「九」在佛經裡是最上乘的數字。

    擁有最上乘的數字,就能通往極樂嗎?

    我不知道「九」有多上乘,但我知道數大就是美。

    當我在辛勤地折很多蓮花時,不時會有前來弔唁的叔叔阿姨爺爺奶奶,或聲淚俱下,或默然不語,這讓我感受「死亡」具有一種凝聚力,將許久不見的人們聚集到一塊,彼此聊起關於和爺爺一同度過的時光,懷念他為我們所做的事情;或者,我們生命中存在著他的時光。

    臨走前,他們對我們說:「節哀順變。」

    《禮記.檀弓》:「喪禮,哀戚之至也。節哀,順變也。」

      當時很認真的查詢這的詞彙的意含,釋義是指喪事對於喪家的感情面來說是很大的衝擊,一開始跟著感覺走,我們盡情哭泣,宣洩悲傷、盡哀思,後來順從「禮」,「節哀順變」,節制哀傷,順著人情之變,慢慢平淡、忘記,不要一直哀傷。

    為了不要一直悲傷,所以我們折紙蓮花,折給爺爺,折出大乘,折往極樂。

    我們折了很「九」,折了一百零八朵蓮花,這數字想想就很上乘,如:索隆會飛的斬擊叫百八煩惱鳳,《水滸傳》有一百零八將。

    希望這上乘的數字能讓爺爺通往極樂世界,不再落入輪迴,不再降世。

    死亡的真諦對生者可以是失去後懂得珍惜,對死者是了卻今世因緣,又或是知道要積善積德,爭取未來能夠坐上蓮花寶台,不墮輪迴。

  於我而言,死亡是肉身的消逝,是眾人記憶褪淡的剎那,是再也了無牽掛,不必為生計苦惱,不須在塵緣掙扎。

    死亡只是停止呼吸後,等待眾人記憶的褪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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