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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

說到「十年」,陳奕迅「十年之前,我不認識你,你不屬於我,我們還是一樣,陪在一個陌生人左右,走過漸漸熟悉的街頭。」的《十年》必然是無數人所不陌生的;另外,想必也有人會想起南派三叔《盜墓筆記》中,吳邪與小哥張起靈的「十年之約」吧?

初時看見小哥那句「十年之後,如果你還能記得我,可以打開青銅巨門來接替我。」我忍不住吐槽,暗笑道:「十年而已,是可以忘記什麼?」可是下一秒,我發現:大部分的國小同學,我都已經遺忘了——姓名、長相、行為……。

自那時起,我每過一段時間,便會照著座號順序將三十四個國中同學數過一遍。因為不甘心,也因為一股無法名狀的害怕。

到今年為止,是國中畢業後的第九年。不久前我才在國中好友莉莎面前炫耀,每個同學我都還記得——行文至此,我方驚覺,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將一個國二轉進的轉學生給漏了。

原來,不是只是例行公事般地想過,就是「記得」了,要真正刻想進心裡,那才是真正的「記得」——所以,其實我有三十五個國中同學。

在國中階段,發生了許多事,也影響了很多人、很多事。有人說,時光會讓壞事過去,只遺存那些美好。然而,關於我的國中時期,如今記得的幾乎就只有壞的事情。這也導致大學畢業時,我和莉莎回到當年就讀的國中、那個我們相識的「初始之地」拍學士照,卻因為兩人都對那段時光沒什麼好印象,而找不到想拍的景,只得草草了事。

不過事後翻看和莉莎的學士照,發現重要的不是在校園的哪一處拍照,照片中的另一人是誰,才是真正的重點。

如今能證明,有過國中這一段歲月的實際證據,除了年紀,就是當時和同學們留下的紙條信件、交換日記……了。我將它們以對象為分類,一一用自黏袋封好,和後來的高中同學的份一起存在一方紙盒之中。等到每年的大掃除,就成為我最煩惱的物品。

平常的日子裡,我「知道」這個紙盒的存在;但要直到每年一度、打開它的日子,我才真正「感受」到它。盒子裡頭的時空,靜止在那些東西被人交到我手中的那一刻:信紙上仔細的摺痕、稚嫩的筆跡、年輕的想法……,一下子如夾娃娃機的爪鉗,將人強行帶回閱信當下的情境,然而心情與心境早已大相逕庭了——卻也只有這個時候,我會深刻地回想起當年,記起曾經的青春。

它使我煩惱的原因,不外乎就是因著裡頭的大多數人,其實與我已如陌路,不打開這個盒子瀏覽,我平日不會記得曾發生過這些事情,所以它在書櫃裡顯得有些佔位子。但若說要扔棄它,彷彿又拋棄了自己部分的光陰和情義。

對自己的糾結深感困擾。

直到看見動畫《殺戮的天使》第十四集,Rachel對於Zack疑問為何她不帶走過去所珍視的那個音樂盒時的回應,我得到了解方。

她說:「那個音色和回憶,我都記在腦中了。就算之後什麼都沒了,只要有這些,也就足夠了。」

是啊!如果我總是要看到這些外物,才會想起那些人事物、才會感嘆:「啊!原來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那不就代表,它們在我心中其實早已沒有價值?那麼收著這些紙片,又有什麼意義?告訴自己,曾經在意過?提醒自己,錯過了很多人、很多友誼?

有什麼意思呢?

2020,是公認困難的一年。我也過得極度不順遂。於是找了一天,和女友一起去龍山寺拜拜。順便,求紅線。

結果差點把筊擲到碎。都是笑筊。

出寺那一剎那,猛然一抖,幸好在前殿時沒有擲筊問:「未來會轉運嗎?」感覺完全可以預料到結果。

總之,倒楣的程度甚至讓我懷疑我跟太歲是正沖不是偏沖,生無可戀地問媽媽道:「你確定我是屬豬?不是屬老鼠?」媽媽噴笑。

家裡一直有在王府點光明燈的習慣,還有一本記錄著每個家人生辰的簿子。弔詭的是,上面所記的我的出生時辰,和媽媽所記得的有所出入。往年都是按簿子填寫資料,而今年是用媽媽版去點燈。

我想問題就在這兒了,急匆匆地跑了趟戶政事務所申請自己的出生證明,想著也許就要找到楣運的解法了。結果——登愣!媽媽版正確!

也就是說,以前安太歲時,用的生辰八字都錯了

……所以是,王爺跟真正的我不熟嗎?差點難過得哭出來。

爸爸大概是聽我神神叨叨地說自己「很雖」,和大半年來的折騰弄得煩了,某天就把媽媽和我一起趕出家門——去拜拜!

在鄰近的王府拜完,他還不滿意,指示:大廟也去拜。

拜拜完,我看著帶回的平安米和平安麵線,想:「這樣可以了吧?」然後,在隔天接到老闆通知,經費不夠續聘我——失業了。

果然佛腳不是這麼容易抱得動的,不一腳踢飛已經是慈悲。(是說,「臨時抱佛腳」,有事就衝進來抱一下然後又跑走,這樣,是騷擾,對吧?絕對是的吧?騷擾神明……。)

每當想長嘆:「多麼不順的二十四歲啊!」的時候,就會不由自主卡住——「民國八十四年生……二十六歲喔~虛歲~」當時出了龍山寺後,女友去算紫微斗數,老師微笑、甚至可說燦笑地這麼說。同年也同樣年尾生的我們,直接石化。二十五歲生日都還沒到呢!

不過不論二十四歲還是二十六歲,都跟國一、國三和高一各差了十年呢……。

不再數了吧,也不再留了,我想。會留在身邊的人,即使在洪流沙暴中,你都能聞知他的氣息;留不住的人,便是平時手勾手,遇著下雨天都共撐不了一把傘。

這篇也給我親愛的女友,認識後的第十個生日。

就如小哥出了青銅門後,對吳邪說的——

「你老了。」

——2020.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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