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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託-[鬼滅之刃/杏壽郎夢向]千年之戀

      今夜月涼如水,雲霧低迴,流水長如歲。獨臨煙柳江岸,斷橋跨了西湖,芙蕖花上雨綿綿。

      歷無數夏風冬雪,日月於天幕重演,誰把蒼狗揉作捆情鎖,斷不開千年情劫。

      湖風揭起白霜袍角,水靈秀眸覽盡山色,我在你的夢裡聞風與花海囈語。

      溫一盞茶香,讓詩人以筆蘸墨為妳傾醉。

      ◇

      長宵捧上一輪玉盤,浮雲似夜美人身披薄紗,寬廣黑水瑩瑩耀耀。半空忽地刮起一陣風,緋衣女子裊裊婷婷騰下雲頭落到橋上,橙橘髮梢細膩勾勒風兒弧度,衣帶縹緲好似神仙。她眨著一雙金黃眼波,眉清目秀很是可人,白皙頸後紅梅色的菡萏花紋卻暗示身分並非一般。

      她非肉身凡胎,乃西王母座下修行千年的白蛇精,喚作紅蓮。

      這由來無非描摹頸上那纖秀紋理,也體悟了堅毅不屈的性子,然有些時候她難免想做回當初天真爛漫的小白蛇,或許那樣就能掛上煉獄心尖,他便不會敢為天下先,餘她為舊夢流連繾綣。

      『我給妳取個名罷,紅蓮便是妳今後的姓名。』

      朝氣藹聲的男嗓緩緩沉進心底,英俊疏朗的面容托出心湖,紅蓮垂下眼,眸光漣漪浮動,一顆心思糾結成團。千年以前,這聲呼喚包含情深意切的疼寵,千年以後卻成了嚴寒地獄,日日磨人。

      若她再用功些,那日崑崙山上混沌破封之即,是不是就能幫上煉獄的忙,而非坐困屏障,眼睜睜看他與混沌一道消散於白光之中。

      若她再機靈些,知曉煉獄岔開自己是別有用心,是不是就不會失去他了?

      千年於不生不死、不老不滅的群仙而言不過是幾個酣睡的時間,於她卻備感心煎,似被沸水反覆烹煮。塵封的角落仍隱隱作痛,紅蓮抬起頷首,鬢雲蹭過頰側,細細感受冷風撫觸臉皮,挺出水面的荷葉似也感染悲傷,讓銀月給鍍淡了顏色。湖上煙波瀰漫,一朵朵花蕾沉靜睡入夢寐,早已過了上好的花期,一如她過了大好時節,只為尋回白驪山中跌摔雲煙的海誓山盟。

      「西湖美景依舊,少了你……倒覺失了滋味。」

      紅蓮淡淡勾起脣角呢喃,眸色添染不了半分欣喜,所見盡是當年那場拂曉盛放的夭夭蓮花。她捏了個術法,衣袖一揮搖得手鐲蒼珠叮鈴脆響,滿湖荷花開出灼灼芳華,一時香氛四溢,好似要燃盡人間煙火上達天聽。

      天帝會聽見卑微的請求麼?她紅蓮於人世飄泊千年,所求不過見轉世的煉獄一眼。煉獄元神消散第一個百年,她修業盡廢,日不能思夜不能寐,終日立於崑崙西痴想或許哪天能盼他歸來;第二個百年,她告別西王母踏雲遊遍天下,賞過南方大澤如鴿血豔紅的芙蕖,閱過北方危嶽如冬雪潔白的臘梅,卻無一能比上西子湖畔、白驪山頭與煉獄共度的春夏秋冬。

      『得照顧好自身,知道麼?琴棋書畫斷不可疲懶荒廢,也須勤於修煉早日成仙,若有來生……』

      煉獄半張臉籠於白光朦朧不清,同獬豸臨去前的語重心長度到耳邊,指尖輕撫手腕上銀輝流轉的鐲子,紅蓮心裡頭悶悶澀澀,好似什麼東西栓得她呼吸不暢。時日過去太久,久到僅剩飄零回憶與他贈與自己的法器「永恆劍」彼此相依,第三個百年她始乃大徹大悟,明白天命是環環緊扣的道理,上頭結什麼樣的因就得什麼樣的果,既然煉獄望自己成仙,她便是被天劫打得眼冒金星也要成一尊仙,以待來日相逢再續緣分,興許還能知曉該如何才把煉獄找回來。

      天上降下濛濛細雨,融得蓮花湖景似幻非真,忽地一身影提柄冷劍掠過湖面似是乘風而來,足履輕點湖水漾開細小波瀾,身姿颯爽踏上邊欄落到紅蓮身畔。他挺拔高大,著一身大紅深衣玄黑雲靴,外罩青色長袍,腰帶飄飛好不倜儻;金髮蓬柔披散肩頸,幾綹尾尖點綴張揚火焰,濃黑劍眉下的一雙桃花眼挑起傲氣,薄唇抿著一抹笑。

      「紅蓮姑娘真是好興致,雨天竟獨自一人賞荷花。」

      面前男子容貌與煉獄生得並無二致,就是較上一世冷了些,氣勢威嚴清朗,就連聲音也聽不出區別。紅蓮愣了愣神,畏怯退了幾步轉身欲走,腕骨卻牢牢擒於對方掌心。

      煉獄鬆了手,打把傘好讓彼此免受甘霖叨擾,眉間輕蹙問道:「妳避了我這些時日,還想躲到哪裡去?」

      傘下陰影蔽去月色,營釀訴諸不了的曖昧,她輕揚眉眼,對上那雙連金烏都能淌化了的赤瞳,外邊繞著一圈輝煌清輝,彷彿窺見中央深處汩汩湧出的疑問與深情。

      未知是造化弄人或漏看崑崙鏡,在砥礪修行的七百年間她收了個弟子名喚千依,前幾日因逢佳節人群如潮,她不慎與弟子走散,竟於此橋與轉世的煉獄擦肩而過,驚鴻一瞥牽起千年之前不該絕的情緣。

      遇見煉獄,成疾相思無藥石而自癒了之,她既憂又喜,然憂多過於喜,伴隨咬噬心隙的疼。自古至今情即是劫,亦是無計可消除的一本債,縱然煉獄無修仙時的記憶,不表示她能夠介入凡人的命格。

     

      「少俠,有些事自當不清楚為好,若我使你深陷險境……」

      似是說急了,紅蓮忐忑不定,不住轉弄腕間如定海神針、通體銀雪的鐲子,這佩劍是煉獄特意從河伯與南海鮫人那取來製成,說是要予自己的賀禮。儘管這世的他對這事兒半點印象全無。

      「那又如何?妳能參透生死,我豈不知情字難得。紅蓮姑娘,從前我了無牽掛,認為世間相逢不過也就萍水二字,然斷橋偶遇之後,妳我曾渡過許多生死難關。我明白我們緣分非面上那般清淺,每每闔上眼想的總是妳,可我訴盡情思,妳倒一昧避不見面,叫我更加好奇了。」

      煉獄一掌制住她慌張的作為,感受冰冷的手溫因自己逐漸暖上,眸中含著笑意將她望著。他知道紅蓮超然芸芸眾生之外,也深瞭尚有和自己同名號的煉獄處於世上,這令他莫名介懷,這該不是她和自己玩摸迷藏的理由罷。

      「這鐲子是那名也喚作煉獄的俠士贈予妳的麼?」

      話音一落,沒待紅蓮反應過來,白嫩臂膀遭人抬舉,煉獄杏壽郎細細端詳精巧玉鐲,眸光除了敬佩還摻了點別的東西。

      「瞧這作工細緻,想必是不菲之物,真想會會他。」

      溫熱的呼吸抓撓敏感的手腕內側,言語流露的情思激起紅蓮一陣顫抖,耳根子都快能滴出血來。煉獄他……這是在跟上一世的他自己嘔氣?

      她強忍心緒抽回手,怯生生仰起小臉道:「既然這樣,今後……我能夠將心思直接同你訴說麼?」

      前陣子她總在煉獄身周打轉,就怕他遇上危難,然情劫如把刀子架在上頭,她實在懦弱才落荒而逃。如今他一無所懼,自己何須再躲躲藏藏怕連累了他?不如就像千百年前那樣酣暢淋漓、快樂逍遙。她本是西王母瑤池裡一條小白蛇,因貪食蟠桃化為人形,眼中本無太多人類的規矩,只曉得誠實面對自己的心,對愛情這門學問也是同樣的真。

      「當然!今夕何夕,見此良人?紅蓮姑娘,妳既屬意我,我定和妳白首相老,絕不負妳。」

      煉獄眼神真摯如夕日燃燒,嗓門如雷貫耳迴盪虛空,對四方神明許下誓言。

      紅蓮眼角含淚,高興應了一聲向他撲去,肩頭莽撞蹭掉傘柄,緊緊摟著他精實強健的腰根,宣洩千年來孤獨緊守的相思。柔柔細雨打濕二人襟衫,見她如此喜悅,煉獄噙著笑容輕攏著她,於圓額留下蜻蜓點水的一吻。

      在此之後,據聞神仙俠侶騰雲飛空,行走江湖救濟貧窮,美譽佳言風生水起,卻從未有人親眼見過,只傳頌一首無名古詩||

      灼灼菡萏滿西湖,月映斷橋影雙人,悠悠歲月拂袖過,一語情緣落凡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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