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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豪野犬/太中】關於愛這件事

*2017作品

*用愛談人生

*四十米長糖刀

太宰治出了車禍。

經過醫院一番搶救後,他的命救回來了,只不過諷刺的是,他多次自殺未遂也頂多隻受一點小傷,卻在那場意外車禍導致終身雙眼失明。

從醫生那兒得知了太宰治的雙眼狀況,國木田獨步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而那位車禍傷患僅是睜著一雙失焦朦朧的鳶色眸子,安靜地對他笑著,臉上的笑容讓人完全摸不清虛實。

「國木田君。」黑髮男人坐在病床的床沿上,徐徐開口問道,「我的雙眼再也無法恢復視力了嗎?」

  國木田獨步沒有說話,或許該說,他擠不出任何一點聲音了。

  太宰治失去了他的雙眼,醫生特別告誡他,有些病患接受不了自己雙眼失明的事實,便會企圖自殺尋死,況且太宰治無法利用與謝野晶子的異能治療傷勢,根本沒有恢復視力的可能性。

於是國木田獨步選擇說謊,低低地說,   「當然,之後會好起來的,你這家伙可別胡思亂想。」

聞言,太宰治沉默許久,才笑了笑,「哦,那麼我就放心了。」

   

     

        ***

偵探社與黑手黨協議停戰已有幾年的時間,這時候偵探社的社員、黑手黨的前幹部出了車禍,港口黑手黨總該表示點什麼。

中原中也奉首領的命令前來拜訪偵探社,雙方稍微客套的寒暄幾句後,中也才得知了太宰治目前正獨自一人在漩渦咖啡廳裡待著。

他搭電梯下去至一樓的咖啡廳,甫一踏進漩渦咖啡廳,遠遠的便看見太宰治坐在角落的沙發椅上,手裡端著一杯黑咖啡,雙眼微闔,纖細濃密的眼睫在他臉上落下淺薄翦影,白皙修長的手指勾住白瓷杯耳,半張線條優美的側臉隱入黑暗,幾縷髮絲調皮地微微翹起,另一半側臉則是暴露在由窗映入的金黃陽光下,襯得他的膚色愈加蒼白了,五官輪廓頓時深邃起來,俊美得幾乎令人迷眩神智。

乍然一看,太宰治似乎還是以前那個風流英俊玩世不恭的男人,彷佛太宰車禍雙眼失明什麼的只是偵探社故意鬧出的玩笑罷了。

中原中也並未做出任何反應,他在太宰治對面的沙發椅上落座,同時將捧在手中的百合花束放在太宰治的手邊,淡淡地道,「你的身體恢復得如何?」

「哎呀,果然是中也來了,一聽腳步聲就能判斷出來呢。」聽見他的聲音,太宰治放下手中的咖啡,笑瞇瞇地說,「放心,我身體挺健康的,除了眼睛偶爾有點刺痛,其餘倒是沒什麼大礙。」

中原中也輕嗤一聲,「不錯啊,至少耳朵還聽得見。」

聞言,太宰治歪了歪腦袋,唇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當然,現在可是我難得最虛弱的時候,中也能夠趁機殺死我的大好機會呢。」

「殺死一個雙眼失明的廢物,對我來說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況且現在殺了你,等同是向偵探社放肆宣戰。」中原中也不為所動,今天到偵探社的目的本就不是來打架鬧事,就算太宰的話再怎麼誘人,他也不會輕易出手殺死對方。

太宰治笑得眉眼彎彎,並沒再多說什麼,伸手招來咖啡廳的女服務生給中也點了一杯黑咖啡,兩人能夠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喝咖啡倒是難得一見的情景,以往他們總要斗得你死我活不可,恨不得掐死對方,可現在中原中也沒那個心情了。

心疼嗎?不,他不心疼太宰治,但可以勉強與同情沾上邊,他承認自己是有那麼點遺憾,畢竟兩人從小一起長大,縱使那些日子不怎麼愉快,昔日搭檔的信任與默契卻是不是作假的。

「你還好嗎?」不知怎麼地,中原中也突然忍不住想問出這個問題,「眼睛……現在會疼嗎?」

太宰治垂下眼簾,有一下沒一下地拿著咖啡匙攪拌杯中的黑咖啡,但他完全沒有察覺自己攪拌咖啡的力道過大,濺出了少許的褐黑色的水滴。

「疼啊。」他說,「我這個人不怕死,就是怕疼,眼睛被陽光照射到時便又是一陣疼痛,也因為如此,我的感官變得更敏銳了,我可以從中也的呼息深淺判斷出你的情緒起伏,甚至你做出任何一個動作,我都能准確的解讀你正在想些什麼。」

說完,太宰治沖著中原中也彎了彎狹長漂亮的鳶色桃花眼,只是仔細一看,那雙失焦渙散的鳶眸蒙上一層白蒙蒙的淡薄霧氣,簡直像是行屍走肉似的,儘管他笑著,從他的眼裡卻感受不到任何一絲活人的生氣。

太宰治抬手將咖啡慢慢地移到一旁,絲毫不理會咖啡盤在桌面上磨刮出冰冷刺耳的嘰哩聲響,繼續道,「我知道我的雙眼已經徹底瞎了,在這幾天中開始認真思考一些問題,雖然試圖抗拒了那所謂的答案,但最終只能坦然接受這個事實,因為無論我怎麼兜兜轉轉,最後得到的答案永遠只有一個。」

中原中也靜靜地望著他,眸底越發深沉,好了半天才啟唇問道,「什麼答案?」

太宰治僅是淺淺一笑。

「救救我啊,中也。」

給我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

中原中也一有空就會過來偵探社探望太宰治,而太宰治則是在社長的特許下繼續待在偵探社中幫忙處理雜務,偶爾江戶川亂步不在時,他還能幫忙動腦筋出點力,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某日,中原中也給太宰治買了一隻柴犬,太宰治雖然一臉嫌棄,卻仍是接受了下來。每次在街上遛狗時,他便動作笨拙地牽著那條胖嘟嘟的柴犬,嘴裡還故意不停喊著“喂呀中也你的腿那麼短還跑得這麼快爸爸跟不上啊”。中原中也得知這件事後,自然是出手痛揍了太宰治一頓。

   

太宰治基本上每天都是無所事事的空閒狀態,總牽著那條柴犬到處磕磕碰碰地滿街跑,也不管自己摔跤多少次、添了幾道新傷,就是喜歡一直往外跑,他心血來潮時便屁顛屁顛地牽著狗到黑手黨總部大樓旁邊蹲守,乖巧的坐在那兒等中原中也下班,然後兩人再一起慢悠悠地遛狗回去偵探社。

       

雙眼失明確實讓太宰治在生活上陷入相當不便的窘境,雖然住在偵探社的員工宿舍還能讓中島敦與泉鏡花幫忙照顧,可長久下來也不是辦法,於是太宰治三十歲那年,便自個兒收拾行李搬到中原中也那裡住了。

畢竟中原中也終究是他最熟悉的人,某種程度上能給予他一定的安全感。

自從太宰住過來後,中原中也開始逐漸縮短加班的次數,有時候會提早結束工作回家,跟太宰治一起吃個飯。晚上睡覺時,那個無賴鬼就會硬要蹭過來跟他擠在同一張床上,中原中也嘴上罵罵咧咧著,但還是包容了太宰那幾乎是撒嬌的行為,放任他在自己的床上胡亂翻滾發出無意義的怪叫聲。

比起爭鋒相對,中原中也突然覺得沒必要把這種相處模式持續下去,那根本就是在浪費生命,還不如換個方式試著與太宰治和平共處,或許還能從中得到另一種別樣的樂趣。

他從來不曾深入了解太宰治這個人,可太宰治失明之後,他變了,像是一個嘗試碰觸幸福的又害怕受到傷害的稚氣孩童,小心翼翼地閉著雙眼,以另一種方式為自己尋求救贖。

太宰治雙眼失明並非是一件壞事,他閉上了那雙能夠看透人心的鳶色眸子,以其他的感官感知世界,那是相當陌生新奇的體驗,這讓太宰治又對這世間多出那麼一點眷戀與期待,起碼不再嚷嚷著要自殺殉情,也有一陣子沒做出任何自殺的危險舉動了。

太宰治同居開始後便戲稱他們兩人目前的關係就像老夫老妻,同進同出的,還睡在同一張床上,中原中也想了想也覺得挺像的,這幾年來黑手黨的勢力逐漸強大,他這個黑手黨干部不像以前那麼忙碌了,提前來模擬一下退休生活也不錯。

送給太宰的那條柴犬就養在屋外的庭院,太宰老叫牠中也,中原中也懶得再理會太宰治的幼稚行為,只管叫那條狗小兒子,就當他有個中也小兒子吧,反正這狗相當乖巧,多一個中也小兒子倒是不吃虧。

他們這一同居就是好幾年,久到連中原中也自己也有些不可思議,竟然能與太宰治和平相處那麼久,沒有起過什麼太大的沖突。

有次太宰治忽然問自己是否還討厭他,中原中也思考許久,覺得這問題可深奧了,人與人在一起總會生出一點感情啊,說喜歡嗎?若覺得說喜歡太矯情,那麼就說是愛吧,可若又覺得單單隻說一個愛字太敷衍了事,那麼又該怎麼說才好?

於是他笑了,笑得既肆意又痞氣,「太宰,這些年我寵你寵得還不夠?那麼你希望我該如何愛你才好?」

人類這個生物真是奇妙,他們活在一種妙不可言的等待中,等待隨便哪種未來,最後總有一位讓你奮不顧身去愛的人出現在你的生命中,讓你瘋,讓你狂,等待本身就是一種愛情,因為想愛,所以願意燃盡生命去耐心等待。

多年之後,我發覺自己甚是愛你。

           

他們這些年會一起慢慢變老下去。中原中也時常在想,如果他先死去的話,太宰恐怕會受不了吧,所以為了不讓太宰治想不開,他經常獨自坐在書房裡頭,抽屜裡放了數支小型錄音筆,把想說的話都錄進去,然後再一個個分別塞入信封,將一大疊的信交給部下,吩咐他們在自己死後一周一周的交給太宰治,絕對不能中斷。

然而就在某天盛夏的午後,他們養的那條柴犬小中也死了,牠小小的身軀蜷縮在草地上,在睡夢中安詳地去了,他們一起把柴犬埋入庭院的角落,太宰治蹲在一旁,面無表情地閉起雙眼,聽著中原中也彎身將泥土覆上的細碎聲響,然後安靜的垂下頭,不知道腦中在想著什麼。

隔年,中原中也的身體開始逐漸虛弱,容易頭痛疲倦,他多次為港口黑手黨出生入死,也動用數次自己那具有毀滅性的重力異能,身體早已不堪負荷,他咳嗽總會狼狽地咳出血來,染了一手鮮血,這些種種跡象都代表著自己的生命即將耗盡。

中原中也其實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隨時都有可能倒下,只是他以前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死心塌地的愛上一個人,那些情情愛愛的情詩書籍在他眼裡看來都是酸腐愚昧而不切實際的,等到親身體會了,才能明白人們用文字編織出來的愛情是多麼觸動心弦,等到真正愛上了,又覺得那是任何文字都無法體現出來的驚心動魄。

曾經有人說過,人們會用一分鐘去認識一個人,用一小時的時間去喜歡一個人,再用一天的時間去愛上一個人,最後要用一輩子的時間去忘記一個人。

中原中也用了五年的時間去認識太宰治,用四年的時間去喜歡太宰治,再用十年的時間愛上太宰治,最後在生命迎來終結之時,卻怎麼也不願忘記那個他傾盡一生去愛的無賴男人。

人類一天平均接觸兩百次的謊言,他卻在這滿是謊言的世界遇見了太宰治,多麼荒唐,卻又多麼地奇妙。

多年之後,我發覺自己甚是愛你,那個姓太宰名治的男人。

        ***

中原中也離開的那個秋末,太宰治開始陸陸續續收到好幾封信,沒有貼上郵票,像是被人直接投入信箱的,每一封信都放著一支錄音筆,他起初半闔著眼摸索了半天還不太明白那是什麼,直到不小心按到播放鍵,屬於中原中也低磁平穩的嗓音隨即傳出,他這才明白,這些都是中原中也為他准備的。

「初次使用這種錄音筆,還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如果說了什麼奇怪的話,你這混蛋就不必嘲笑我了,總之請多多指教了,搭檔。」

「今天紅葉大姐問我為什麼買了這麼多錄音筆,我只隨口說了一句為某個自殺狂魔准備的,紅葉大姐自然是不太明白我的意思,不過就算解釋清楚了,也只會被斥責不許准備這些晦氣的東西吧?嘖,管他的。」

「我突然想起我們當年初次見面的時候啊,你那時跟我差不多高,也隻矮了你一兩公分,你張口就喊我矮子,那時我就在想這沒禮貌的小鬼怎麼可能是森醫師的徒弟,可慢慢認識你之後,又不得不承認你挺有兩把刷子的,不過你這個人真倒楣啊,最後還不是栽在我這個矮子身上?」

聽到這裡,太宰治忍不住無聲的笑了起來,他聽完了這支錄音筆的內容,又接著換下一支錄音筆,內容也越來越長了。

「今晚回家前又讓屬下替我買套子去了,你他媽為什麼雙眼失明還能做愛?不說了,真火大,屬下提著袋子回來時,讓我小心注意身體,別縱欲過度。

去你的,明明就是你才縱欲過度,難不成當我是禽獸嗎?」

「今天身體不太舒服,不過為了瞞著你錄音的事,我還是起了大早去工作了,在辦公室裡獨自一個人錄著音,這種感覺很奇妙,隻有我一個人叨叨絮絮的說著話,我頭一次覺得自己是個聒噪的人,竟然一個人也能說出這麼多話。

順帶一提,今早起床時,看見你踢掉了被子,大半身子露在外頭,還是我替你蓋的被子,都多大的人了還會踢被子,你難道是小孩子嗎?越活越回去了啊。」

「我不知道最近怎麼了,似乎越來越多愁善感了,也有可能是因為自己的身體開始越來越虛弱的原因。

我並不如你,口才好又善於說情話,雖然成天與你相處也算得上耳濡目染學到了一些,但這也足夠了,如果我說的這些話能讓你有了活下去的動力,那我也不算白費力氣了。」

       

聽到這裡,太宰治輕輕吐出一口氣,他心裡想著,如果這些話從那個矮子嘴裡親口說出有多好?錄音筆終究沒有本人親口說出來那樣的有誠意啊。

他慢慢地抬起手按了按眼角,指尖同時觸及到濕熱的液體,沿著他的手指滑入指縫,太宰治這才恍惚地察覺到,自己的情緒正在處於無法控制的狀態,根本難以平定下來。

「太宰,如果我死了,別怪我那麼殘忍丟下你一個人,其實我根本舍不得,也放不下。」

「你要我說幾遍愛你?十遍?一百遍?我都願意,但當你費盡心機想要自殺尋死時,先想想我說過的話,別蠢到讓我氣得從墳墓爬出來掐死你。」

「我曾在破碎的夢境中一遍遍描繪你的五官,深深地、慢慢地一筆一劃,這麼一來在我死去時才能深刻的記住你,蓬亂的黑發,鳶色的雙眼,滿身的繃帶,總喜歡跟我耍賴斗嘴,總喜歡靠在我懷中安穩入眠,總喜歡不斷地喚著我的名字,那個讓我至死都不會忘記的太宰治。」

「我們總在不知不覺中被時間推行向前,被迫成長,被迫變老,被迫討厭一個人,被迫愛上一個人,就算明日變成了今天,今日又變成了昨天,在時間流逝之中逐漸把那些記憶拋至腦後,可打從我們相識的那一天起,我就不曾忘過你,即使我死了,我也依然不會忘記你,這份記憶將會隨著我入土安眠,塵封永世。」

「你若容顏衰老,我也不會嫌棄你,只要你能安安穩穩地活到最後,就是我最大的心願。」

太宰治手裡握著最後一支錄音筆,手指慢慢攥緊了起來,那個遲鈍的矮子還是那麼羅嗦,說了那麼多舍不得他的情話,到底是看了多少本情詩學來的?

       

中原中也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教他什麼是愛,甚至就連死後,也不願就這麼輕易離去,他留下了幾支錄音筆,為了失明的太宰治,細膩而深切的闡述自己深藏於心的真實愛意。

在那之後,太宰治經常去漩渦咖啡廳,同樣點了一杯黑咖啡,同樣獨自坐在咖啡廳的角落,想著當時他向中原中也求助時,中也臉上究竟是怎樣的神情,是鄙夷?還是無奈?抑或是一臉莫名其妙?

他絞盡腦汁想了半天,卻又釋懷了,這不重要啊,反正最後他們在一起了,這不就是最好的結局嗎?

       

太宰治來世一遭,遇見了那個橙髮藍眼名為中原中也的矮個子,中間他們分離了一段時間,各自走著陌生的路,看著陌生的風景,然後在某個不經意的意外當中,再度與對方相遇。

一生當中該要有一次為了某人學會如何去愛,不求結果,不求相愛,不求回報,不求擁有,這樣一來才能從中明白愛為何物,關於愛這件事,從來無法雲淡風輕地以任何隻字片語輕易帶過。

感謝上天,讓我在這場黯淡寂寥的人生裡,遇到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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