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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託-[鬼滅之刃/無慘夢向]長相思

      看吶,那河川裡一盞盞小小的飄搖的燈火,都是血濃於水的想念,都是孤寂魂魄的救贖。

     

      看吶,那夜色裡一點點幽微的閃爍的星芒,都是靈魂酣眠的囈語,都是至親不捨的淚光。

     

     

      你看見了嗎?

     

     

      ◇

     

     

      月詠姬本想這麼問,想到身旁和服整齊的男人會是怎樣的表情,不由得睫羽低斂淺淺笑了下,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的夫君何曾在意過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呢?

     

      天地月華流轉,一隻站於高處枯枝的渡鴉停下梳理羽毛,盯著下方徐行而來的過客,撲棱漆黑油亮的翅膀,啞啞哀音猶如喪鐘警告生人莫再往前,廢棄多年的田畦正是惡鬼肆虐的遺跡。

     

      無慘不緊不慢抬首,鬈曲長髮披散飄逸,精緻清冷的面容透出戾氣,渡鴉歪了歪脖子打量幾眼,閉起鳥喙不再出聲,眼前儒雅傲慢的青年乃是人間地獄的造物主。

     

      「夫君,妾身想在這裡放燈。」

     

      江面煙波縹緲,晚風捎來對岸胭脂粉香,姬式瀏海摩挲頰側,綹綹烏絲沾染不上一絲凡塵氣息,月詠姬揣緊懷中買來的流燈,措辭與腔調延續五世紀以來的抑揚頓挫,音色如蜜滴入心坎,泛起圈圈漣漪,要人醉倒在無盡的溫柔花海。

     

      至少,今晚的意義對她來說,和河岸那頭合掌祈願的人群沒什麼不同,都同等重要。

     

      無慘並未搭腔,只是遂了女子佇足腳步由她忙碌,抱著臂膀像名稱職的旁觀者,沉靜眼眸瞧不出情緒波動,唯見梅紅虹膜散佈淡淡血絲。

     

      「做這種事有什麼意義,月詠姬。」

     

      他以為自己會這麼說,但他沒有,比人類走過更漫長歲月的她與他回憶彼此相疊,攜手經歷了無數寒冬大雪,初春鳥語花香,炎夏閃電雷鳴,涼秋蕭瑟楓紅。沒有人能比自己更了解她,她就像清泉裡的溫潤玉石乾淨純真,卻也如山澗中的迷濛雲霧,叫人捉摸不清。

     

      他最明白月詠姬小心翼翼呵護水燈的心思,也最不明白為何月詠姬要和愚蠢的人類一樣執迷不悟,那些過於刺眼的光芒不過都是思念無處安放的產物罷了。

     

      「妾身希望我們的孩子能夠早日遇到地藏菩薩,免於在賽之河原堆塔受惡鬼欺凌。」

     

      未知夫君心緒,月詠姬拾筆在紙條留下了這麼一段話,娟秀飄逸的字跡忒有氣質。確認紙條妥妥當當的貼附河燈之後,她捧著燈籠,揚起眸光露齒微笑,皎潔得連月光都失了顏色。

     

      眼波脈然,唇角嫣然,那是無慘見過世上最美麗的笑容。

     

      「夫君,幫妾身點燃它好嗎?」

     

     

      ◇

     

     

      爆炸好似驚雷於雲端綿延不絕,相隔數里河面的城市上空迸發一朵朵絢爛璀璨的煙花,無慘抬目遙望了好久,手裡拿著當年一如月詠姬視作珍寶的紙燈籠,怎麼想都想不出該如何用短短幾筆勾勒思念。

     

      自月詠姬死後,每年盂蘭盆節他都會來同樣的沿岸放一盞流水花燈,也只有在這天,他會久違睡上一覺,等待她前來夢裡相會,告訴自己她有多麼感動。

     

      可是沒有,一年年的盼望,只換得一次次的失望,夢裡的月詠姬依然是人類時期的天真少女,她沒有說話,只是乖順坐在自己身邊抱著小襁褓,眉眼溫柔、輕聲哄唱他早聽過不下百遍的依呂波歌。當徐風托起香腮,他總不自禁閉上雙眼描繪秀髮於光影間紛飛,彷彿還能嗅到淡淡的清雅曇香。

     

      然睜開眼睛,血霧將視野染紅,身邊堆積如山的屍骸、濃郁撲鼻的腥味又深刻提醒他孤獨一人的事實,那些無處可去的情感悉數化為山雨欲來的憤怒,如同燃燒猛烈的油燈傾碎一地,蔓延成毀天滅地的惡火。

     

      他一直將她——他唯一的妻子——放在心裡,她怎麼能夠背叛自己,將他出賣給那名戴著花牌耳飾的獵鬼人?

     

      渡鴉空洞的啼叫迴盪在荒涼黑林,西裝革履的他臨岸回首,枯枝好似死者嶙峋指爪祈求上蒼垂憐,貪婪攫住彼寸天空。無慘憶起當年那棵開得繁茂的梅樹,方隅的林蔭是月詠姬親手埋下孩子的棺木之處,那時的他早已病得臥榻不起,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做不了,視線無力跟隨她用衣物包裹夭折的孩兒蹣跚走遠、跪低,柔弱的肩頭微微顫抖著,纖長白淨的手指沾滿泥垢,將一只小小的風車立於墳塚之上。

     

      他沒見月詠姬哭,可她轉身返回自己身邊,臉上全是未風乾的淚痕,欲為她擦去眼淚,卻連抬起手臂的力氣也沒有。他痛恨這身脆弱無用的軀殼,唯有活下去才不會失去一切,而在層層堆疊的執念最頂端之處便是月詠姬。那只象牙造的髮梳還揣在她懷裡,然幾曾何時,她早已走進自己心門,住在最無法割捨的那個地方。

     

      太陽流出金色的血墜落天空,黑夜披著陰風呼嘯翻過山頭,光禿禿的枝條劈哩啪啦拍打窗櫺,似厲鬼驚擾人們的夢。

     

      夢境都成了現實。

     

      還記得那年冬天很冷,庭院積滿厚厚風雪,月詠姬握緊他乾瘦的手,卑微的跪在榻前拼命磕頭,哀求族人她不願走。磕頭的聲音很響,碰、碰地磕在心上,他從沒想過看似弱不禁風的她居然有這麼大的力量。後來,他藉醫術超脫輪迴,卻也囿限詛咒,當他吻住月詠姬顫蠕的香唇,吞下痛苦的低泣,感受柔弱的嬌軀在懷抱中痙攣,那一瞬間,呼吸陽光充沛的氧氣終究成為奢望。

     

      染血的紙風車昂然迎風,悠揚轉動屬於它的時光,他們的歲月卻再也回不來了。

     

      暴風凝聚成一片落葉飄落水面,於桃紅眸瞳漾起微小漣漪,復又歸於平靜半點痕跡不留。無慘靜靜盯看掌中精巧花燈,如今月詠姬死了,洋洋大海還躺在那捲繪紙裡,他再也瞧不見純淨的笑靨。

     

     

      『夫君,幫妾身點燃它好嗎?』

     

     

      一聲輕喚靡靡搖搖回到現在,他不再遲疑,親筆走出行雲流水的一句話,點燃河燈施放到粼粼江水之中,目送它載浮載沉靠向水中央,加入數以千計的花燈隊伍,如一尾斑斕長龍順流而下,帶著陽世的相思飛落黃泉。

     

      「月詠姬。」

     

      河水奔流,聲鳴濺濺,明月圓滿依舊,仍挽不回破鏡重圓。無慘喃喃低誦喚過無數次的名,背過身融入蒼茫夜色,但聞漆亮皮鞋踩碎枯葉嘎吱作響。今夜是最後一次,待黎明升起之後,他將不再等候她的消息。

     

     

      ——月詠姬,到我的夢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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