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辰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歸殊融時是他六歲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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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他和其他孩童蹲在沙坑中玩沙，看見坐在一旁的歸殊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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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都是孩子模樣，他卻發現那位穿著旗袍的男孩只是帶著溫和的笑容端詳著沙坑中的其他人，宛如在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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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察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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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不下來玩？」那時的沈夜辰還帶有孩童的天真，好奇地跑到坑旁。接著他注意到男孩戴著一個絲質眼罩。「難道你……看不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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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男孩神秘一笑，答非所問。「我坐在這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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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辰傻傻點了點頭，又伸出了手。「我叫沈夜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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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遲疑了幾秒，終於回握。「歸殊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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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們第一次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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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後幾次，沈夜辰又在沙坑旁見到了幾次歸殊融的身影。歸殊融很有趣，總會帶許多奇異的故事給他，到最後沈夜辰甚至是為了那些故事去沙坑的。他從沒問過歸殊融他們是否為朋友，可在沈夜辰心中已經認定歸殊融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他並不知道，這只是他的自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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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玩沙坑的年紀之後，兩人的聯繫轉為了網路及電話。十三歲那年，歸殊融向他坦白了自己蛇妖的身分。這讓沈夜辰很興奮，覺得自己一定是歸殊融很重要的人才有資格得知他的秘密。他得知了山裡還有一群狐妖的事情，也知道了歸殊融對於想造出一部大戲的計畫。身為朋友，他義不容辭的加入了計畫，也開始想方設法接觸任務目標──秦笙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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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來，只要是歸殊融想要的，沈夜辰總是不惜動用家族企業的物力財力全力支持。他覺得，這是身為歸殊融最好的朋友應當所做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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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是一絲超越友情的情愫促使他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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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讓人夢碎的一日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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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宴會結束後不久，歸殊融罕見約沈夜辰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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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笙羽已經入山，我需要進行什麼準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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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歸殊融微笑搖頭。「接下來的事我將全權介入，你可以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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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休息一會兒？」由於歸殊融從來沒說過休息這種事，沈夜辰陷入了難得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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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之後也不需要你了。」歸殊融搧了搧扇子。「回歸平凡吧，你也不會再看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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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辰的思緒陷入了一瞬間的空白，宛如一個被主人丟棄的寵物。「我們不是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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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歸殊融低笑了聲。「原來你把我視為朋友。也罷，讓你這樣認為你也會覺得好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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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在你心裡，我到底是什麼？」儘管萬分害怕，他還是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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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歸殊融微笑。「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整個世界都是我的舞台，而你們都是我的演員。原來你之前對我這麼死心塌地是這樣子啊……不過也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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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沈夜辰想要什麼都能到手，因此他以為只要對歸殊融好就一定能在歸殊融心中取得一定的分量，可如今……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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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殊融自始至終都未將沈夜辰視為朋友，這只是人類的一廂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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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他可以在所有人之上，除了他與歸殊融以外的人皆為掌中演員，可現在才發現自己也是一顆棋子罷了。歸殊融和他講這堆光怪陸離的故事，讓他拿到進入異界的門票，只不過是因為需要一枚人類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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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這陣子謝謝你的協助了。」歸殊融微微欠身，轉身離去。「順便再跟你說件事，如果秦笙羽不想待在山上想下山，也許你可以幫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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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妖消失之後，沈夜辰逐漸感到怒火中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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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這樣被戲耍了漫長十多年，而對方就像棄子一樣丟下了他。這是一種極致的羞辱，甚至對他的感情開玩笑。沒錯，他承認自己不該這麼蠢，傻傻地對一個人交付真心，可他就是嚥不下這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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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個平凡的人類，可他知道有個人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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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必須靠那個人來打亂蛇妖的計畫，甚至是殺了狡猾的蛇妖。為了自己的私慾，他要報仇。沈夜辰的嘴角勾起了扭曲的笑，歪歪斜斜的，很是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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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自己多愛他，今日就有多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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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送自己親愛的蛇妖一份大禮，將比過往更加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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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大禮，名為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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