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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顆頭顱在夜晚來訪(全)

BL/純愛系/不恐怖啦大概/自我流浪漫。

剛過了凌晨十二點,白奕書臥室的窗就被敲響。叩,叩,叩,是他熟悉的節奏。但聲音卻比往常還要來得大。

白奕書闔上正在翻閱的書,嘆口氣,拉開窗簾,動作流暢,畢竟這一連串的動作他做過得次數自己都算不清了──接著他倒抽了一口氣,這倒是他從未做過的──有顆頭顱正貼著窗對他傻笑。

是顆乾淨好看的頭顱。五官端正,笑容可掬,髮型清爽,若不論他沒有脖子以下的部份,真的是一顆漂亮的腦袋。

還是顆活生生的腦袋。

活生生的腦袋?多奇怪的字眼。只剩一顆腦袋怎麼會活生生的呢?腦袋啊,前陣子看得影集記得宣傳的劇照就有食人魔將頭割下擺在放滿鮮花的銀盤上……白奕書腦中翻滾著這樣的想法,跟那顆頭顱對視了少說三分鐘,才喊出對方的名字。

「甯展望?」

「晚上好啊,奕書。」斯文的腦袋精神奕奕回道,還俏皮地眨了眨眼:「外面好冷喔,快點讓我進去啦。」

真的是顆鮮活,會說話的腦袋呢。白奕書閉緊嘴,握緊了左手,握到指甲都戳進肉的地步,痛覺非常明顯。

「奕書奕書?奕書書書書書──你站著睡著了嗎?哈囉?」那顆腦袋還在聒噪個沒完。一點都不怕會吵到附近鄰居。就算白奕書的房子是在靠山的地方,獨門獨棟,但二十公尺外還是有其他住戶在的。

「……很晚了沒錯,但我一點都不好。」白奕書嘆口氣拉開窗,退了兩步,看著那顆頭顱歪歪扭扭地飄進房來,他細細盯著那顆頭顱,確定真的只有一顆頭帶點脖子的部位,沒有下面的部份,這真是奇妙,原來人只剩一顆頭的感覺就像他前陣子買得麻辣滷雞頭一樣,乍看很恐怖,但看了一陣子後也就習慣了:「我在作夢嗎?甯展望……你怎麼變成這樣?」

「沒有沒有,你非常清醒,你看看我剛剛撞窗戶太大力,臉頰都紅了呢。夢不會那麼仔細真實對吧?要不你現在親我一口感受一下?」頭顱嘻皮笑臉的道。

啪。頭顱被狠狠的打了一下。

「好痛!你打我做什麼?」名叫甯展望的頭顱從半空中砰的一下滾落地,可憐兮兮的在地上滾動著。

「我手也挺痛的,看來真不是作夢。」白奕書說,他轉身抽過了對方每次來他房裡都會使用,被戲稱跟藍白內褲很像的坐墊,將坐墊放到了頭顱前面:「來,請坐。」

「哇,奕書你好幽默喔,好的,我坐了。」頭顱在地上滾了滾,也不知道從那邊使力的,彈起來後又晃晃悠悠地飄到坐墊上。

「要給你來杯熱茶嗎?」白奕書說道。

「不了,雖然我是滿想試試看的,看茶到底會從下面流出去呢還是跑到不知道在哪裡的我的身體裡,可是現在還是先不要這樣玩好了。」甯展望說,他說得那麼稀鬆平常,白奕書卻聽得有些頭痛。

他嘆了口氣:「我是開玩笑的。」卻起身去替自己沖了一杯熱茶。

甯展望嘻嘻笑道:「我知道啊,這時候還有辦法開玩笑的只有你了呢,奕書。」

「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喝了口茶,看著眼前那顆安坐在坐墊上的頭顱吹著口哨,白奕書腦中有許多問題,但一看向那顆滿是笑的腦袋,想想最後只問了這句。

「嗯,你要聽說來話長還是說來話短的版本?」甯展望明明就只剩一顆頭加上一點點脖子,還是想盡辦法的用那顆頭表現出豐富的情緒,他表情多到白奕書都有點想拿熱茶淋上去阻止他不斷的擠眉弄眼。

「我只要重點。」白奕書說。

「那麼,重點就是,那個,你也知道,我有時候交友比較複雜一點。就是複雜那麼一點點。你懂。」甯展望這麼說,一臉無辜。

我才不想懂。白奕書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總之呢,跟我關係有點複雜然後比較熟的六個人不知道怎麼聚在一起決定把我分屍了,該說謝天謝的他們先把我弄昏而不是活活分了嗎?欸,不對,我被砍下頭的時候有感覺,所以那時候我也沒死,的確是活活的分屍了呢。接著呢,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被分掉的時候我的意識都還很清楚,不過也只有那麼一下,等我醒過來,我就發現自己只剩一顆頭了,最後就想盡辦法逃了出來啦,在我到處飄啊飄想說天地之大我只剩一顆頭到底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就想到了!鏘鏘鏘鏘!想到我最重要的好朋友你!」頭顱說完還拋了個媚眼。

你到底做了什麼好事讓人家要把你分屍你檢討一下啊?還有鏘鏘鏘鏘什麼啊?白奕書實在無力吐槽:「謝謝你想到我……所以你為什麼只剩一顆頭也還能動?」

只剩一顆頭加一點脖子的人笑道:「啊,我沒跟你說過,我媽這邊好像有什麼飛頭蠻這種妖怪的血統,我小時候以為她都在跟我唬爛,晚上看到她只有頭飄出房間都還以為我在作夢,沒想到是真的呢!順便一提,聽說我爸那邊是什麼鮫人跟巫師的後代,聽起來很酷吧?所以當我清醒時我自己也嚇了一跳,原來只剩一顆頭還可以活著這種事情是真的會發生的呢。更嚇我一跳的是居然把我放在訂製的玻璃箱中,我什麼時候這麼有觀賞價值我都不知道。」甯展望說完,硬是要飄起來搖搖他身體僅剩的那個部份,沒有脖子以下的部位只看一顆頭在那邊搖的感覺非常奇怪。

可在白奕書看來這的確是顆有觀賞價值的頭顱,甯展望天生色素就淡的奇妙,並非染的,而是真正淡咖啡色的頭髮,近灰色的眼珠子,白皙到有點透明的肌膚,這些綜合起來搭配不開口說話的確是賞心悅目的容貌……不說話的話。

總而言之,甯展望有張好看的臉。而不光是臉蛋,其實他本身的身材也很好,白奕書雖然不想承認,但甯展望有時候心血來潮光是只拍個手,或是拍個鎖骨還是腿之類的丟到網路社群平台上都可以收到不少讚美,也曾經走在路上突然被拉住搭訕,對象還無分男女。只能說上帝的確是不公平的。

但喜歡他到只想收藏頭或願意只分到他手腳的傢伙也真是不可思議。

「以上,就是這樣。」甯展望對白奕書眨眨眼:「我親愛的朋友,你能理解了嗎?」

白奕書嘆了口氣,他並不是很想理解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大半夜的朋友來敲窗,結果只剩一顆頭,他告訴你他被一堆情人給分屍了,他還有什麼妖怪的血統,亂七八糟的,但他接下來說出來的話自己也覺得亂七八糟的可笑:「你其他的身體部位在哪裡?都找回來的話,拼起來可以復活嗎?」

甯展望目光閃閃發亮,欽佩地看向白奕書:「欸,這真是好問題,奕書!你真聰明欸,對齁,我可能可以拼起來?不過這個我要問一下我媽。你幫我打電話?你有我媽電話吧?」

白奕書傻眼道:「現在是半夜十二點。你確定你要這樣嚇你媽?」

「安心啦,我媽她前陣子說她在認真追韓劇,這種時候她不看到凌晨兩點是不會去睡的。還有她是我媽欸,你覺得她會那麼輕易被嚇到嗎?」甯展望說一說還滾了起來,像是不動就不舒服似的:「對了,打完電話後你能不幫我洗個頭?我覺得有點癢。」

白奕書只是面無表情的盯著那顆太過活潑的頭顱一分鐘,一分鐘後,那顆不要臉的腦袋才不死心的嘟嘴說著好嘛好嘛不願意就算了朋友是這樣當的喔?等等的蠢話。

白奕書忍住想嘆出來的那口氣,拿出手機撥出電話,雖然在按下撥號鍵的時候他還是感到猶豫,到底誰會大半夜打給別人的老媽說哈囉,伯母晚安啊,很不幸的通知你,你兒子被分屍了,不過他又很幸運的頭還活著,所以伯母你要跟他通個電話嗎?

就算甯展望說什麼他家有飛頭蠻、鮫人跟巫師的血統,但也有可能是甯伯母隨便說說的,白奕書想著都感到混亂起來,抱持著不安,他最終還是將電話撥了出去。電話接通後想說得話也莫名自然流暢從嘴中滾出,雖然邊說的同時白奕書擔憂甯伯母會罵他神經病掛斷電話,可甯展望的母親聽到自己的兒子被分屍了的反應居然是哈哈大笑,接著要求跟兒子視訊。

喔,視訊。白奕書內心混亂但維持著面無表情的開了手機的視訊功能,就看著臉上敷著面膜但還是看得出來不管過去或現在仍舊是個美女的甯伯母笑到面膜都快掉下來的程度。

而那個只剩一顆頭的傢伙正開心的跟母親打招呼,彷彿只剩一顆頭還活繃亂跳是多麼驕傲的事情,一邊嫌著白奕書手機拿太高了。

「奕書!低一點!低一點!飛太高我好累啊,啊!要不然你拿到我前面?不對,你也要跟我一起啊,媽,你不要笑了!」

好想把頭跟手機一起丟出窗外,白奕書低聲道:「你回坐墊上。」頭顱喔了聲,乖乖滾回去坐墊上待好,白奕書把坐墊拿起來放在桌子上,然後手機放在他面前,自己也坐到了旁邊。

接著這場世紀驚心動魄的視訊開始了……腦中響起這樣的字眼,白奕書覺得自己也不正常了,他看著母子倆隔著螢幕對話卻沒什麼心思聽,他只是專注看著那顆頭。

那顆漂亮的腦袋。

那個明明只剩一顆頭卻仍舊活力旺盛的傢伙。

多少次夜裡甯展望被他那些什麼炮友趕出來,喝到醉來敲窗,爬進來這個小小的房間後窩到白奕書的床上睡死,他都是這樣看著他的。

就算只剩一顆腦袋,甯展望還是甯展望。

他就是那樣一個光是存在都讓白奕書無法移開眼的討厭傢伙。就算多少次覺得他很討厭很麻煩很難搞很可惡很混蛋很白癡很自私很惡劣,就算覺得這傢伙半夜敲人家的窗爬進來渾身酒臭還是香水味很薰人又麻煩,白奕書仍舊沒有一次拒絕對方。就算他現在只剩一顆頭。

白奕書對這樣的自己感到絕望。

雖然曾想過很多次甯展望這樣子總有一天會遭報應,被人蓋布袋,痛揍一頓,或是現在流行的惡行被丟上網路抨擊什麼的,但他從沒想過這個一天到晚給人添麻煩的傢伙,有一天會把自己弄成這樣。

不過人還活著就好……但這樣真的算活著嗎?

「奕書啊,對不起我們家這個白癡又給你添麻煩了啊。」甯伯母跟甯展望咕嚕咕嚕說了一陣子後轉而向他道歉,白奕書只能尷尬一笑。

「媽!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你兒子!我又不是故意的!」

「閉嘴,白癡,你真的故意的話我就把你泡進高粱酒裡醃到過年!」甯伯母氣得無奈:「你還不檢討一下自己做了些什麼!」

「這個嘛,感情的事情是很複雜的。」

「你閉嘴。再講下去就當我沒你這個兒子,不用救了讓你這輩子接下來就剩顆腦袋過吧。」甯伯母惡狠狠的道,甯展望才不甘願的閉緊嘴,眨著眼睛看向白奕書。

白奕書看他有些委屈的模樣,想想用手拍了拍那顆腦袋:「……伯母,你知道有什麼方法可以幫展望嗎?」

甯伯母嘆氣道:「奕書啊,對不起,這孩子真是個笨蛋,當初我怎麼不把這小子取作絕望呢。」

閉緊嘴巴的甯展望氣得瞪大眼睛,白奕書對這對伯母在這種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的性格感到佩服,他也不知道該回些什麼才好,只能繼續盯著螢幕。

甯伯母又嘆口氣,想想搖搖頭,說道:「其實呢,他這情況我們家……祖先也有發生過類似的事情。老實說,展望他叔叔也有過啦……」

呃,所以多情濫情被人分屍是甯家的優良血統遺傳嗎?白奕書還是一言不發,連手也忘記從那顆頭顱上移下來。

甯展望被摸得舒服,瞇著眼睛,倒也不在意自己不能隨便插話這件事情。

甯伯母接著又說,其實事情也簡單,腦袋還會動還能說又有活力,那身體是沒大礙了,只要不被灌在水泥裡,丟到深海中,還是被燒了,應該都招得回來。

……水泥?深海?白奕書覺得自己都暈了下。

「其實呢他有個叔公啊,以前就發生過……一隻手被融了鐵……嘿嘿。」甯伯母還有心思笑,白奕書嚇到眼睛都瞪大了。

甯展望則忍不住開口吼道:「所以三叔公說什麼他為了救被卡車撞的狗所以少了一隻手臂是騙我的?!」

白奕書禁不住朝天花板看去了,甯家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甯展望,你閉嘴。」甯伯母用手指頭戳著螢幕,「現在這種事情重要嗎?」

「話題是妳先開啟的欸!媽!」

接著就是母子又吵了幾分鐘……白奕書眼見話題真的要越扯越遠,只能無奈開口:「小望。」

「有有有!我乖!我安靜!」甯展望瞬間乖了,他知道白奕書一叫他小望,他就別想鬧了,從小到大,只有白奕書能這樣制他。

他剛剛跟母親鬥嘴鬥到一顆腦袋又蹦蹦跳竄,現在又乖乖滾到白奕書手掌下討摸。

真不知道怎麼有人有辦法只剩一顆頭顱還能如此自得其樂一下吵一下靜的?白奕書無奈的拍拍那漂亮腦袋瓜,「伯母,麻煩妳繼續告訴我們該怎麼做,我想早點幫小望恢復原來樣子……要不他的身體其他部份真的爛了的話……」

甯伯母看見白奕書認真擔憂的模樣,還有他掌下那顆一臉無所謂的小腦袋,只覺得自己兒子真是造孽,她閒話也不多提了,告訴了白奕書他們該如何做。

*   *   *

凌晨一點十分,白奕書開了車到了山下社區,他沒有想到,甯展望被分屍的地方……離他住的山上還挺近的,開車不用二十分鐘就到了。

「啊,就是這間,我就是在這間被分屍的。」為了避免嚇到人,白奕書把甯展望放在副駕駛位上,還細心的用著軟墊墊高著方便讓他看路,並且用毛毯蓋住,這麼晚了,雖然一路開車過來沒遇到什麼車子跟人,但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甯展望看著眼前一排獨立獨棟的房子,對著其中一戶信誓旦旦說著。

「是多久前的事情了?」白奕書把甯展望抱起帶下車,因為用毯子蓋著,其實遠遠看別人也只會以為他抱著小嬰兒還是寵物。

「今天二十一號……昨天晚上吧。」甯展望說,他眨眨眼,「嘿,跟我媽說得一樣,果然可以感應到欸,這裡面真的有我的身體。」

「那個部位?」

「左手。」甯展望說,他非常堅定,「我記得他們說要把我分成六塊,兩手兩腳頭跟身體,這樣應該有六塊吧。」

見被分屍的人說得那麼淡然,白奕書抱著頭顱的力道緊了些,他輕聲道:「你招喚看看?」

「當然,哎,真有趣,沒想到有天可以這樣試著招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早知道的話我以前賴在沙發上打電動就應該叫我的下半身自己去尿尿嘛!」

……白奕書不太想想像那個畫面。

這夜是深,也極靜,白奕書盡量站在陰暗處,也不能做些什麼,就是抱著甯展望的頭,看他努力著讓自己身體回來。

甯伯母說方法其實很簡單,若身體沒有受到太大損害,離的近些主人都是可以招得回來的,離得遠也是可以,但可能辛苦一點,而且回歸到本體的一路上如果被狗追了啃了還是被車撞了或是嚇到路人什麼的就不太妙。

然後因為甯展望的父母從沒教過他使用過這些力量,所以他一開始可能做不太來,最好是近些。

而要怎麼知道自己的軀幹在那裡,一是到附近,身體自會感應,二是他們家祖先有家傳一款符咒,施法的話,符咒會帶著主人去找身體。三還有什麼陣法,但甯展望根本沒學過符咒陣法什麼的,甯伯母也覺得臨時教了沒用,就只能拜託白奕書帶著腦袋去尋。

她則說自己也會馬上出門來這,不過搭車換車什麼的,甯伯母要到也是快中午了。

「最重要的是,這身體跟頭離開太久也不行,按照經驗,最好是48小時內要把身體找回來,雖然我們有妖的血統,但也不是什麼大妖,這小白痴還是混血的,平常也沒跟他教過怎麼控制增強力量,超過這時間……」甯伯母看著自己兒子還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嘆了口氣。

「奕書啊,真的給你添麻煩了。」甯伯母又是一次道歉,雖然她嘴上痛罵著甯展望,但畢竟是從自己肚子裡滾出來的,再怎樣氣他做亂還是捨不得,而且她對白奕書也實在感到歉疚。

「……沒什麼的,伯母。」白奕書那時候是這樣回覆甯伯母,他看著甯展望閉緊眼努力招喊自己身體的模樣,又摸摸了那顆腦袋。

真沒什麼。他想,希望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而在夜中站了不過二十分鐘,原本已經熄燈的這棟房子突然傳出驚喊聲,整間屋子的燈瞬間大亮,白奕書可以聽到有人在尖叫哭喊著有鬼,喊著他來討命了——沒過一會,就見到一個黑色塑膠袋套著的長長東西撞破玻璃,歪歪扭扭的飛出來。

「哇哇,我的左手!」甯展望高興的大喊,白奕書趕忙伸出一隻手接住那個袋子,雖然只裝了一隻手,還是有些重量,而不遠處居然傳來了警車聲音。

看來屋主明知自己犯罪卻也被嚇到了,驚恐間居然還報警。

「哇哇哇,奕書快逃快逃——你現在這樣被警察看到絕對會被當成變態分屍犯抓起來的!」

白奕書無奈,他想應該是警察會先嚇暈吧,你又不是真的死了而是顆活蹦亂跳會講會吵的頭顱。

但他也沒多說,把那手跟頭塞到副駕駛位上,便趕忙開遠了,一路上甯展望開心的哼著歌,說著太好了沒想到這麼順利,他似乎也不打算指控那些犯人,這點白奕書是沒有問他,但根據他對他的了解,甯展望大概是真不在乎這些。

被分屍的主人指使著白奕書往下個地方前去——而不知道甯展望是否太會挑對象,把他跟分了的人住得都還挺近的,一轉眼,右腳,左腳,右手……身體四個部位都回來了,天光居然才微微亮。

原本以為會困難重重……卻出乎意料的順利,白奕書此刻有些搞不懂那些分了甯展望身體的人在想什麼?愛他?恨他?還是單純的只是一群變態?而且為什麼把身體這樣分了,卻又只有用袋子包著……明明甯展望的頭據他說是放在玻璃箱中藏著……但為什麼又沒做防腐呢?雖然如果做了防腐,甯展望大概也活不了了。

一邊想著一邊開車著,白奕書沒有多說話,想想還是覺得先把身體都找回來比較重要。

而在找回軀幹的這中間甯展望大概是天資聰穎或是使喚自己身體上癮了,當他去找右腳時這次不只單純招喚,居然是指使自己的左手去幫忙破窗嚇人,接著找回來的右腳跟左手同心協力踹暈了其中一名犯人,甯展望還開心的跟白奕書報告他怎麼用左手摸到一隻臭襪子塞到對方嘴裡。

「……你有沒有記得洗手?」白奕書看著回來之後在後座開心亂扭動的左手,忍不住問了這問題。

甯展望沒有回答,只是使勁哼歌。

等到右手也回來後,白奕書心想,恐怕從今天開始,網路上會流傳什麼分屍的屍塊到處跑的都市傳說了。

畢竟奪回右手時,甯展望可是讓四肢跳出來亂竄,都不知道有沒有被這邊住戶的監視器拍到。

一雙長腿與手跟主人的頭一樣不安份的在車子後座上扭來扭去,大概是妖怪的體質影響,明明被分屍的時候血也流乾了,那些手腳卻看起來非常的,新鮮。

白奕書想來想去也只能找到這樣的形容詞,甯展望的確沒死,那些手腳也就是活著的狀態,肌膚看起來非常的有彈性,而且乾乾淨淨的,沒有半點血跡,然後實在有活力的過份;如果說一開始看到那些斷手斷腳,畫面還有些可怕,但看他們在後座那樣蹦跳玩耍久了,白奕書反倒有種那些手腳可愛起來的錯覺……也有可能是因為這些手腳的主人是甯展望吧。

那些手腳白白淨淨的,線條優美,大腿到小腿的弧度肌肉緊實有力,手掌一張一握,手指看起來實在漂亮。

白奕書開著車,時不時從後照鏡看向後座注意那些手腳的狀態。

甯展望指著路告訴白奕書他身體軀幹在那個方向的同時抱怨起來,不懂為什麼那些人分屍了他還把身體藏在家裡,「而且都用黑色袋子包著!這樣分屍我有意義嗎?這麼漂亮的手腳,不就應該像藏著我頭的那傢伙一樣用玻璃罩著好好欣賞嗎?而且居然都沒做防腐處理!這些人既然要分屍就給我好好計畫啊!還有這些要手腳的人也太不貪心了,要的話當然是要連小雞雞都在的地方才好啊,看看我的雞雞多漂亮多好用啊唉呀——這些愚蠢的人類!」

「小望。」

「欸——」甯展望又乖了,他眨眨眼睛,一臉無辜,他不講話的時候真的是顆……有氣質的頭顱。

「前面有人。」白奕書說,不遠處就是甯展望身體最後一塊所在的地方了,當真是都離得不遠,而且拿回手腳的過程實在太順利,沒有想到在最後一步,犯人其中之一自己站出來了。

一個看起來斯文乾淨的男人站在路邊,笑笑的對白奕書揮手,彷彿他等著他們很久了。

男人站的地方,就是甯展望所指之處,他身體最後一塊兒在的地方。

而男人腳邊還立著一個到他腰部的行李箱。

那個行李箱的大小,怎麼看都塞得進……一個人。

「啊啊。」甯展望嘴一歪,「這傢伙。」

白奕書疑惑的看向甯展望,對方只是露出無辜的表情眨眼,「奕書奕書,保護我,他是那些分屍我的傢伙中最可怕最變態的。你看他拿了我的身體就知道了,一定是在玩弄我的小雞雞!」

白奕書嘆氣,把毯子全蓋上,讓甯展望不要露出來,接著他將車子慢慢的開到那男人身旁,停下後便用手壓著甯展望的腦袋瓜,低聲叫他把手腳藏到座椅下面,等車一停,那男人便笑瞇瞇的敲著車窗。

白奕書讓車窗降下,身子越了過去,還沒開口,那男人便道:「白先生,等你們好久了。」

你們?他知道我?白奕書張嘴,才要說話,那男人又繼續道:「白先生很疑惑我為什麼會知道你對不對?你等等問你手下壓著的那顆腦袋就好了。」

什麼意思?白奕書不好回話,而他掌下壓著的腦袋有些燥動。

「白先生,方便打開後車廂嗎?我把甯展望的身體給放進去。」那斯文的男人還在笑,說身體兩個字像在講他要放一籃菜似的。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白奕書沒有動作,他直覺眼前的男人有些奇怪,白到有些透明沒有一絲血色的肌膚,淺色的眼珠,笑容有些奇怪。

「嗯,的確呢,我是個分掉甯展望身體的其中一人,的確不能讓人輕易相信,可是呢……我想現在你不相信我也不行,畢竟你要拿回甯展望的身體,不是嗎?」男人說著,他邊說邊露出白亮亮的牙齒——上面的虎牙尖銳的可怕:「白先生,我是名吸血鬼,認真來說,跟甯展望是同類,也是他的好朋友喔。為了他好,我是不會騙你的。」

「誰跟你是朋友!」甯展望剛剛還悶聲不講話,此刻居然叫出了聲。

「哎,我以為滾過幾次床,就是朋友了呢,小甯。」那男人還在笑,他似乎想讓白奕書更相信,瞳孔居然瞬間一片血紅:「白先生,我啊,雖然喜歡熱鬧,但也不是很喜歡麻煩,有些事情好玩就好了。吶,幫我開後車廂吧?天快全亮了,我不是很喜歡太陽。」

白奕書想了一會,那男人這期間還在跟甯展望鬥嘴,甯展望不肯從毯子中出來,只窩在裡面大喊,要白奕書別理他講些屁話,快點把身體拿了就走。

最終白奕書在天完全亮前,開了後車廂,那男人吹了聲口哨,也沒有動作,那偌大的行李箱居然自己就飄了進去。

白奕書張嘴,也不知道該不該對這個分了甯展望身體的……吸血鬼道謝還是說些什麼,最終只能點點頭,開車走了。

「呵呵,祝一切順利啊,兩位。」自稱吸血鬼的男人愉悅的擺擺手,目送著車子遠去。

一路上甯展望一反剛剛的吵鬧,他在毯子裡滾動著,那原本安靜趴在後面的手也扭扭扭的蹭了過來,右手搭到白奕書握著方向盤的手臂上,明明只是一截斷手,卻看起來有些可憐的意味。

「先回去把你身體組起來吧。」白奕書低聲說著,他伸手揉了揉毯子,甯展望回答了聲好,又不動了,只讓那截斷手繼續搭在白奕書身上。

等車開回山上白奕書的住處,天光灑滿整個山頭,倒是個好天氣,一夜沒睡,白奕書精神還是很好,他小心抱著甯展望的頭,又把兩隻手一起帶回房子裡,他沒有叫甯展望自己驅使手腳,而是分批又去拎過那斷腿跟行李箱。

甯展望那顆好看腦袋被白奕書放到了床上,安安穩穩的落在枕頭上,接著是右手,右腳,左手,左腳。

白奕書放歸放,還不忘去弄了盆溫水替那手腳擦擦,甯展望看著對方輕柔的舉動,細喊著癢,白奕書沒理他,最後他打開了那個沒上瑣的行李箱,裡面的確擺著一具沒了手腳,只有脖子,軀幹,臀部,白皙柔軟的身體。

那的確是甯展望的身體。

沒有多餘的傷痕,看起來也保存完好,只是曾被分開了的身體。

人類的軀體若失去了支幹跟頭顱,抱起來也還是有些份量,白奕書默默抱過那塊軀體,也沒有露出害怕或是不舒服的神情,而是小心翼翼的將其放到甯展望頭顱跟四肢的中間,一個原本被分了的人就這樣暫時拼了起來。

甯伯母說,身體找齊了,拼著,接著需要人的精血輔助。雖然是妖,雖然有著飛頭蠻的血統,但不是自己分開的而是被人剁了,也不可能隨便就恢復。

甯展望看自己被拼起來了,雖然好像身體還沒有全黏在一起,但他開心的不得了,又活潑起來要瘋言瘋語,他眼珠子轉動著,才開口喊著奕書奕書,就見白奕書轉頭去拿了把美工刀,只不過一眨眼,也不喊痛得用力劃開了手掌,鮮血頓時流了出來,滴滴落到甯展望臉上,張開的嘴裡。

「喝吧,小望。」白奕書說,他面無表情,好像也不會痛。甯展望被他嚇壞了,呆呆喝下好多血,畢竟是妖的血統,那鮮血流進嘴裡,竟帶起陣陣力量,原本只是虛虛貼住的身體接縫處,竟起了紫色的筋看起來像是要把身體黏實癒合一般。

而這段時間,白奕書的手沒離開過甯展望的嘴,甚至血流少些他還要擠。

「夠了夠了夠了,奕書!」甯展望終於回過神來大喊,他也不顧自己全裸著揮動手腳慌忙的推開白奕書,跳下床慌張的拉了不知道是外套還是上衣什麼的裹住了那血淋淋的手。

「恢復了?」

「恢復了恢復了,你沒看我跳下來有多俐落嗎!要命,我媽說血一點點就好了啊啊你在幹什麼……」甯展望急到都慌了,他捧著白奕書的手說急救箱呢?要去拿又不安心,拉著白奕書拿了,笨拙的替對方包著。

白奕書力道實在太大,那割痕深到甯展望都快心疼死,「天啊,要不要去給醫生縫一下啊……」

「不礙事。」白奕書看著被包得醜醜的手,垂目看著對方活生生的模樣,不是只剩一顆腦袋,而是四肢健全,活蹦亂跳的,好好的一個人。

人還好好的在這邊,活著,能叫能跳,對白奕書來說這比什麼都重要。

「……奕書,對不起。」甯展望經過這一夜的折騰,終於對白奕書表達了第一次的歉意,他眨著眼睛,原本能言善道的嘴被嚇到也說不出些什麼了,他還是沒穿上衣服,就這樣赤裸的在白奕書的面前跪坐著。

白奕書沒有回話,只是起身拿了套衣服讓甯展望穿上,等甯展望穿好後,他竟還要去張羅早餐,餵食這個半人半妖找了他一晚麻煩的傢伙。

就像往常一樣,甯展望半夜來吵他,煩著他要住下,而每當天亮,白奕書就會替他準備一頓早餐。

白粥,肉鬆,荷包蛋,炒一盤紅鳳菜或是地瓜葉,像個老婆婆煮得早餐似的,但甯展望就喜歡吃這些。

「奕書!等等!等等!」甯展望卻不讓他動了,他無奈的喊著:「你都沒有話要問我嗎?剛剛、剛剛那個混蛋傢伙……不是,不是叫你問我嗎?」

白奕書沒回話,他只是看著甯展望,他看著看著,甯展望被越看越心虛,拉著的手不放,頭卻是撇過了。

白奕書嘆口氣,摸了摸那顆腦袋,接著坐到他身旁。

「小望,你為什麼要騙我?」白奕書說,他看著甯展望那張好看的側臉,語氣也沒有生氣,他太習慣甯展望的一切了,胡鬧,亂來,搗蛋……但甯展望沒騙過他,這點他還是知道的,就是因為沒被騙過,所以這次他才被騙了。

甯展望被分了身體或許有幾分真,但有一半是假,要不這無法合理解釋為什麼他被人分了身體,腦袋關在玻璃盒內卻又能順利逃出還沒有受點傷,然後尋找軀體竟是如此快速,更無法解釋為什麼那個說自己是吸血鬼的男人要說那些話。

回來的路上,白奕書多少推敲了出來。

「……因為你不相信我。」甯展望沉默許久,他低著頭捧著白奕書受傷的手,好久好久才這樣回道。

「什麼意思?」白奕書一怔,不能理解,他什麼時候不相信甯展望過?

「你不相信我。」甯展望卻哭了出來,他抬起頭,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大怒,跳了起來,在房間繞來繞去,「奕書不相信我!」

白奕書繼續怔然。

他從沒看過甯展望哭過,這個像沒良心的傢伙,鎮日給他找麻煩的笨蛋,居然哭了。

甯展望平常多麼沒心沒肺的一個人,他性格張揚任性,愛鬧愛吵,只有他氣人落淚惹人傷心的份,他怎麼會哭呢?

「我明明就跟你說我喜歡你!但你不相信我!我說我跟那些人都斷了關係!你就跟我說好好好!還煮什麼紅豆湯給我喝根本沒聽進去!我說我想跟你在一起!你、你就只是回答了『喔。』喔什麼!我這輩子根本沒跟人告白過!你明明喜歡我!喜歡了那麼久那麼久!為什麼不願意相信我想跟你在一起?!」甯展望大吼著,他吼出來的每一個字句白奕書都認識也都聽清楚了,卻又像聽不明白。

而甯展望越說越氣,脖子上居然又爬滿了紫色的筋,一眨眼,那顆腦袋像是不受主人控制一般,脫離了身體,在整個房間氣到到處翻跳。

「你就只會寵我對我好沒有想過我會想跟你在一起嗎?!我知道我以前不對,一直給你添麻煩,沒有注意到你的心意,我我我、我活該我很可惡!可是、可是你為什麼不相信我!臭奕書!混蛋奕書!王八蛋奕書!」甯展望還在大吼,一顆頭彈來彈去,他的身體軟軟的攤在地上,這景況看來實在十分滑稽。

「我是真的被切開來!很痛!」甯展望哭到聲音都啞了,白奕書想,啊,所以喉嚨還是會有影響嗎?

然後真沒想過甯展望氣起來會像……很久以前的電視劇中的男主角那樣,吼得比演戲還誇張。

「還得找那幾個想分屍人的變態!他們不知道我就算是妖怪也會痛嗎?!還得求那個混帳吸血鬼幫忙……我……」吼到後來,漂亮的腦袋無力的滾到地上,也不嫌髒,甯展望居然滾進了床底下,不肯出來了。

「……小望。」白奕書半晌才回過神來,他好不容易消化完甯展望那驚天動地的告白,他趴在地上,輕聲喊著在床底哭泣的甯展望。

「你不相信我……」他還在反覆講著這句。

「小望,出來。」白奕書叫喚著他,聲音低柔,明明對方又氣又哭,他卻是滿臉笑容。

「……你笑什麼?」甯展望滾滾滾,滾到白奕書掌中,那好看的頭顱上面沾滿了灰塵,雙頰滿是淚水,看起來蠢又可愛。

「你髒了。」白奕書沒有回答,只是把那顆頭顱又放到了他每次來這邊打擾時都會使用,被戲稱跟藍白內褲很像的坐墊上,然後拿起剛剛替他擦拭的毛巾,細細替他又擦了一次。

擦乾淨了,又是那顆漂亮腦袋。

白奕書的動作十分溫柔,在替他擦著的期間還是一直笑著,甯展望被他擦得舒服,又被他揉著頭,也沒再哭了,只是盯緊著他,目光熾熱。

「奕書。」

「嗯?」

「我喜歡你。」只剩下一顆頭顱的情況下還要跟人告白——這大概不是尋常人會遇見的景況,而那顆頭的身體此刻還倒在一邊,緩緩的動了起來,抱住了被告白對象的腰。

「我知道。」白奕書靜了半晌,嘴角的笑始終沒有消失過,他捧起那顆頭顱——五官端正,引人注目,好看的不得了,可裡頭的腦漿實在不知道裝了些什麼總是做怪,給人找麻煩,還很沒節操,一堆對象,而那堆對象中從來都沒有過白奕書這個人。

這是顆好看的腦袋,可也是顆可惡的腦袋,做事情常常亂七八糟的,連要告白也弄了一個莫名其妙繞了一大圈的方法,白奕書都知道,他都知道的。

他讓白奕書快樂生氣無奈喜歡,白奕書接受著這一切。

「我愛你。」白奕書沉聲說著,他吻了吻那顆頭顱。

溫柔憐惜的,就像他往常對待甯展望那樣,別無所求,又似渴求的。

而這次他終得所求。

終得所求。

(全)

謝謝看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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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1)

哇‧‧‧‧‧‧哇。有點獵奇又可愛呢。
看到最後,白奕書捧著甯展望的頭,然後被甯展望的身體抱著的描寫,腦中浮出那個畫面......還蠻可愛的呢。
是個很有趣的故事!
對吸血鬼先生有點好奇,嘿嘿嘿。
2020-04-22 22:47 透過電腦版 回應

謝謝回應~~~
看到說覺得可愛又獵奇開心XDDDDD



吸血鬼先生只是個串場,還沒有什麼他的故事,但大概某天會寫吧(???
 


2020-04-23 23:36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