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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與寫作無關的心路歷程:

其實這大抵算是碎碎念的那種。

這個世界上是沒有「懂你感受」這回事。

總要成為怎樣的狀態,才能理解其中有多辛酸。

我永遠不可能變成你、你也永遠不可能變成他。

今年是2020年,我在兩年前也就是2018年的4月10日摔斷了一條腿。

雖然不至於截肢,也僥倖地不需要換人工關節,

但往後的日子裡不能跑、跳,也沒法做些讓膝蓋有承重的動作。

4/10車禍,我在空中翻騰了一圈,面朝下趴在柏油路上時,

感受是被放大的。

我能明確感覺到我的右額角嗑破了個洞,

因為那是生平第一次感覺到血液流動,滴答滴答的往下滑。

眼鏡沒摔飛,鏡片上滿滿都是血。

鼻子裡充斥著柏油味、血腥味還有車輛經過的輪胎味。

各界的聲音在耳邊嗡嗡作響,

像是頭被壓著泡在水裡一般,聽進去了但半個字也沒聽懂。

我嘗試忍著疼痛站起來,應該說是爬起來。

總之就是蠕動著身子,但其實動都動不了,

左腳很疼,膝蓋以下完全不聽使喚。

我當下就想:啊,這下完了。

混沌之中請路人拿了手機,撥給男友說了聲出了車禍,

其實我很幸運地恰好在警車旁發生,所以省了自己叫救護車這回事。

趴在地上等救護車那幾十分鐘,

是少數覺得時間過得好慢好慢的時刻。

折騰一番上了擔架,痛得死去活來,

對完基本資料後我就直接昏迷了。

再次醒來時在急診室的床位上,男友一臉擔憂地看著我。

急診室的護理師和醫師們很忙,

被叮囑了隨時有可能要開刀,所以不能喝水也禁食,

口乾舌燥的同時膀胱不給力,下不了床的我憋著尿,

男友跑遍了整個桃園才找著一間藥局還有庫存尿布販售。

這個世界上的定律就是,當你急需時你就越拿不來。

等來了護理師來插尿管,然後推進手術室,

被抬上手術檯時也是折騰一番,打了麻醉後不省人事。

再次張開眼睛時只覺得腿很重,

原來是在大腿到小腿的地範圍裝了外固定架。

全身好累好重,還是在急診床位,但至少做了第一步處理,

也許是感覺不到痛了,這時候我才開始哭。

沒有聲音那種,悄無聲息地掉眼淚。

我什麼都沒想,用點頭搖頭回應問題,醒著時就盯著人掉眼淚,

睡著時閉著眼睛掉眼淚。

轉移到一般病房時,環境變得很安靜。

在急診室時鬧哄哄的,腦袋什麼都想不了,

到了病房這兒,無可避免的就開始胡思亂想。

那一年我才剛要24歲,剛搬到桃園,

打算好好找個工作、安排生活,在那一年出國到隨便哪兒地方長長見識。

我做了好多好多打算,

記事本填得很滿,但最後沒有半個行程走完。

戴著外固定架過日子時,最疼痛的是換藥的時候,

這時候原本粉碎性骨折痛著痛著已經習慣了,

但換藥時看到扎入肉裡面的支架,沾滿優點的棉棒滾過時都刺痛非常。

再過了一周多,發炎的腫脹消退到可以開刀,

又再次躺上了手術檯。

護理師很溫柔地安慰我,並且叮囑我以防意外發生要記得保保險云云。

溫柔的令我差點再次掉淚。

睜開眼睛時,看見男友第一句話,我問:「我的腳呢?」

「它是不是不見了?」。

連續問了五六遍,他無奈地安撫我:「腳還在、沒有不見、好好的。」

我執著地問著,邊掉淚邊說我感覺不到腳了,

直到他掀開被子,我低頭看見裹著繃帶的腿還健在,

下一秒像拔掉插頭的電器一樣直接睡著。

開刀完那三四天,

就是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每當醒一次,就尋找一次自己的腳還在不在,

看見還在後又放心地睡著。

那時候的恐慌,兩年後的現在我還清晰地記得。

當我精神比較好後,聽了醫生視察的結果,

大抵就是裝了自費鋼板,未來走路是沒問題,

但跑跳沒辦法了,搭配復健能好的程度還不曉得等等。

我躺在床上盯著病房的天花板,

每天都在掙扎著不想醒來。

床位在窗邊,

看著升起的太陽我感覺不到一絲的溫暖。

難堪的事情接踵而來,

尿管拔除後我必須使用尿布,護理師要求要排遺,

等了三四天後我被浣腸了。

味道肯定是不好聞的,

男友還要幫我拿屎盆到廁所清理。

我當下是崩潰的,但我無法拒絕,

生理需求大於自尊,最後我把羞赧什麼的都放棄了,

該怎麼來就怎麼來。

這時候我才理解許多遭逢這種大難的情侶為什麼還是分開了。

要包辦對方的生活大小事,

大致吃食衣物用度,小至排泄清潔,

性行為時了解的是歡愉,現在是赤裸裸的把拉撒攤在陽光下看。

然後就從那時候開始,當我睡著時便會做夢。

我在奔跑、肆意的大笑,接著醒來,我的腳動彈不得。

我是絕望的,我想哭,但我知道就如同男友說的那樣:「哭不能改變什麼。」

我在他睡著時哭泣。

生理上的打擊讓我的精神愈發脆弱。

我有潔癖。

那時候我已經將近20天沒有洗澡了。

我能夠拄著助行器單腳行走,遇到階梯時能坐著,

依靠雙手撐起身體往後上樓梯。

在桃園養傷兩個月,因為這樣行走反而練出了二頭肌,

身形也消瘦不少。

好在浴室和房間是平面的,僅有幾步之遙,

從一開始包著傷處艱難洗澡到習慣,還為了方便乾淨剪掉留了許久的長髮。

7月時回到高雄養傷是另一種折磨的開始。

我在原本的車庫修繕後的小房間休養,

距離浴室有大約6階的階梯。

因為擔憂我一個人會摔倒,對於我想洗澡的請求是拒絕的。

原本在桃園能獨立上廁所解決大小便,到了高雄就不方便了。

於是家人購置了椅墊挖空、底下有收納盒的便椅。

問題又來了,尿液與糞便在盒子裡堆積,

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及時幫忙傾倒。

在悶著些許尿味的小房間裡面,我下定決心發了狠的爬了階梯。

六階階梯,我拖著助行器還有大包小包的盥洗用具,

對常人來說的小事,完成後我竟有莫大的成就感。

我做到了。

但我還是會做夢。

我在行走、我在跳躍、我在狂奔。

現實中我的腳只會用抽動抽痛回應我,

這時候我已經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數次回診後,傷口結痂也掉了,

我回到桃園開始復健。

我的左腳肌肉萎縮,用眼睛可以明顯看出細小一整圈。

裝了鋼板其實沒什麼感覺,

就是很重,還有活動時能感覺關節像金屬活動一般的生澀感。

復健最痛的是踩飛輪機,

很容易忘記自己腿斷了就在下踩時把膝蓋往後曲,

會痛到趴在扶手上冒冷汗眼冒金星。

這時候問我出意外時有多痛,我已經忘記了。

我查了網路文章,說就如同很多女性無法形容與記憶生產分娩時的疼痛一樣,

人體類似保護機制會忘卻大於一定程度的痛覺。

如果硬要彎曲膝蓋,那就像是生鏽的齒輪硬要轉動一樣不舒適感。

還有一旦變天,只要氣溫有浮動變化,

膝蓋就會生澀泛疼,類似風濕關節炎那樣。

但是我才24歲耶,卻變成4、50歲人的膝蓋。

這輩子就這樣了,我只能沮喪。

說了許多,回到現在。

我在今年3月18號時開刀拆除鋼板鋼釘了。

一回生二回熟,在手術檯上時我毫不緊張,只是覺得好冷好冷。

拆除後差異很明顯,

腳不重了。

也不會用手摸皮膚就能碰到突起的釘頭,

不會因為熱漲冷縮讓小腿有不舒適感。

兩年期間男友定時的陪我回診,

醫生總是讚許他不離不棄云云,

護理師們也對他印象深刻。

看似很美好,但實際上我不曉得。

我還是很悲觀,還是一樣詛咒世界。

兩年內有發生很多事情,有摩擦有爭吵有難過的時候。

這些齟齬不僅是對男友,是擴及到身邊的所有人,

包含男友的家人、朋友,我的家人、朋友。

人際關係脆弱的像蜘蛛網一樣,

許多條線被我凍成了冰,

有些到了現在冰雪消融,有些仍然高掛在那兒。

我還沒想好我的以後要怎麼辦。

兩年前我滿懷幸福期待作了規劃,

經歷了兩年我不敢再去想像未來。

我收穫了很多眼光,

有同情有悲憫,也有事不關己。

有次和男友去大江購物中心,

他推著坐著輪椅的我,在禮讓電梯門口等了半小時多。

電梯門開了好多次,裡面滿滿的都是人,

身體健康的人,他們尷尬的看著我們,

但沒有人走出來禮讓,僅僅看了一眼就自己關上了門。

更甚者有位電梯裡的人,愣了一下後,詢問男友:「你們要搭嗎?」

男友說了對,但那人也毫無辦法,他的身後沒有人關注這樣的狀況。

也有幾次我擺脫了輪椅,牽著手走在路上,

會有人指指點點說,怎麼會跛腳。

記錄這些並非是要討伐誰,

只是希望世界上的每個人能被溫柔一點的對待。

我焦慮、憂鬱,不敢想像以後。

但我學會在人前張揚、晴朗,

因為沒有誰是合理的該被負能量填滿。

如果你問我,真的沒辦法不想那麼多嗎?不能樂觀一點嗎?

我只能回答你:

「儘管到了現在,我仍然每晚作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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