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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水》

傳說,那個男人回到過去,改變了自己破碎的未來。

夜幕低垂,路燈照亮街道,男人牽著女人的手滔滔不絕的說話,然而她只是心不在焉的回了幾個字。

兩人在平時分開的路口停下,她連忙鬆開男人的手,迴避著他的眼神。

「我們分手吧。」她緩緩開口,將臉別開,黑色的髮絲也跟著垂下,遮住她澄澈的棕色大眼。

「⋯⋯為什麼?」男人錯愕道,瞧見女人看都不看他,不禁慌了。

「我們不適合。」她丟下一句話便背過身準備離去,男人下意識拉住她的手,她不耐的回頭。

「我們哪裡不適合?是妳自己總是無理取鬧!我不是說我今天有一場重要的比賽要打嗎?結果妳居然對我發脾氣?」男子越說越激動,試圖將自己脫離被甩這個丟臉的現實,把主導權搶回來,他緊緊握著她的手,幾乎要將它拉傷,突如其來的打擊令他無法接受,他瞪大雙眼朝她逼近,眼神銳利且帶威脅性,她使勁掙脫,卻被抓得更緊。

「你放開我!」她怒吼,將手用力一甩,白皙的手腕多了一個紅腫的痕跡,她往後退了好幾步,對於眼前的男人已經沒有懷抱任何感情,剩下的只有惱怒與恐懼,「既然你只在乎自己,那我們為什麼要在一起呢?」說完腳步一轉,獨留男子一人。

他靜靜望著她的背影,複雜的心情湧上心頭,回想一整天發生的事,他完全不覺得有蹊蹺,平時也是他單方面在對她說話,所以一路上他也看不出有什麼問題。

不過有些事,總是太晚被發覺,才會難以挽回。

*

男人推開酒吧的黑橡木門,坐到一旁的高腳椅上,看著琳瑯滿目的酒緊湊的陳列在老舊的木櫃裡,莫名覺得煩躁,又因為今晚沒什麼人,使他感到更加孤寂。

「給我酒,越烈越好。」他用命令的語氣說,敲著吧檯桌面。

調酒師走過來,他是個中年男子,下巴留了一撮山羊鬍,骨瘦如柴的樣子總是讓人覺得好欺負。

他盯著男人半晌,然後在酒杯裡加了些萊姆汁和糖漿,用檸檬片做裝飾,接著擺到他面前,他盯著杯裡鮮豔的紅,泛起冷冷的笑意:「瑪格麗特?你在耍我嗎?」

語落,調酒師搖搖頭,道:「你剛失戀,不是嗎?」

男人怔了一下,不解的問:「你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後者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背過身擦拭玻璃杯。

男人喝了一口酒,疑惑的盯著調酒師的背影。

*

好幾年過去了,男人和她雖然早已不再有交集,他卻依然將那件事刻在內心深處。

「那天到底出了什麼差錯⋯⋯」他低語,絞盡腦汁回想,即使他無法改變什麼,卻還是想知道理由。

夜晚的寒風拂過他的臉,寒流的侵襲使他冷得直發顫,他腳跟一轉,走進了路旁的酒吧。

昏暗的光線使他感到溫暖,這時候來杯酒再適合不過了,他坐上高腳椅,環顧四周,木櫃裡的酒多了好幾瓶,不過最後還是向調酒師點了杯熱托迪,後者轉過身,瞧見他的面孔,男人也盯著他片刻,疑惑的問:「你是上次那個⋯⋯?」

聞言,調酒師含笑點頭:「瑪格麗特。」他補充。

「追回那個女孩了嗎?」調酒師站在他面前問,男人啜了一口後停下手,抬起頭道:「怎麼可能。」他對於這個陌生人對他過去的暸若指掌已經見怪不怪。

「怎麼不可能?」調酒師無奈搖頭,又問,「那你期待什麼樣的結局?」

男人沉思了一會兒,苦笑道:「如果可以,我希望至少能和她和解。」他雖然這麼說,心裡卻不抱任何希望。

調酒師輕輕點頭,拿出一個玻璃瓶,它在燈光下閃爍著,他晃了晃裡頭的透明液體說:「我曾經和你一樣,搞砸了愛情。」

他瞥一眼男人的表情,又繼續說:「而這瓶香水讓我改變了過去,綜觀而言,我當年的情人對我的印象,的確是好的。」

男人抬眼,將視線落在那瓶香水上。

「不過後來,我們成了陌生人。」調酒師苦笑,把香水放到男人眼前,「你有一個和解的機會,也有重新開始的機會。」

男人開始回想和她戀愛的每個瞬間,那清秀的臉龐還烙印在腦海裡,他記得她喜歡天藍色,衣櫃裡一半以上都是那個色系的衣服,還有好幾條用來搭配衣服的圍巾。

他記得她笑的時候,嘴邊會有很深的酒窩,特別討喜。

隨著回憶不斷湧現,想彌補她的信念也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你想用嗎?」調酒師將他的思緒拉回來,男人回過神,盯著他深邃的眼眸思考。

「好。」他最後的意識,停留在那股無以名狀的異香。

*

「喂,還敢睡覺啊!」大腿被踢了一下,男人立刻驚醒,發現自己躺在大學宿舍的床上,身邊圍著一群許久不見的球隊同學。

「⋯⋯調酒師呢?」他還沒反應過來,記得幾秒前他還是一名三十歲的男子,一轉眼就成了年輕小伙子。

「什麼鬼調酒師,你喝醉啦?」身旁的損友們繼續鬧他玩,男人笑了起來,感到懷念。

「下午有籃球比賽,出來練球啦!」朋友紛紛將他拖下床,男人掙扎著,卻又忍不住大笑。

「哈、哈哈哈,知道了知道了!你們放開我!」男人爬起來,走到浴室洗臉,對著鏡中的自己打氣:「你還有第二次機會。」

「快一點啦,你是掉到馬桶裡了嗎?。」沒想到那群損友在門外偷聽,還放聲大笑,男人羞恥的推開門將他們推出房間門口,自己也拿起籃球走了出去。

*

籃球場擠滿了人,場外有一群來加油的女生,男人一眼就認出了她,想到幾年後自己便會傷了她,感到呼吸急促,第二次機會,他想。

女人似乎也看見他,她從遠處奔來,滿臉笑容的說:「你來啦?比賽結束後一起吃飯喔。」她的身上飄來淡淡的橙花香,男人立刻憶起她噴了自己曾經送她的香水,為了那小小一瓶,他可是存了四個月的錢。

男人將思緒拉回來,盯著她片刻,心想以往不都是和球隊一起慶祝嗎?難道今天是例外?

「妳要和我們一起吃嗎?」男人想了想後說。

「沒有啊,就我們兩個。」女人搖搖頭,理所當然的說。

「這麼好,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他隨口說一句,沒想到後者的笑容逐漸消失,男人愣了一下,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妳怎麼了?」但女孩的笑容已經不復見。

「沒事,你就和他們吃吧。」丟下一句話後便轉身離去,此刻男人的腦中浮現兩人分手的情景,那個背影和當時的她一模一樣。

*

男人想了一整天,導致做什麼事都心不在焉,連上場比賽時也是如此,還失掉好幾個三分球,教練只好把他換掉,讓他到場外休息。

「你今天怎麼了?怎麼狀況這麼差?」教練上前關心,只見男人搖搖頭,垂下眼簾,後者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別讓情緒影響你的表現。」說完便回到場外。

男人打開手機,發現相簿裡有很多與她的合照,記得這是在動物園拍的照片,她還因為冰淇淋掉在地上感到失落,最後兩人一起去買了冰棒,還被招待一瓶汽水。

忽然,螢幕上跳出一則通知,她的社群網站多了新貼文,他立刻點進去看內文:「謝謝我的閨蜜們陪我慶祝。」下方附上一張照片,女人笑得有些僵硬,身旁有一群朋友緊緊抱著她,男人似乎想到了什麼,連忙打開行事曆,接著瞪大眼睛——

12月16日⋯⋯她的生日!

他不敢置信的放下手機,剛才他的話裡透露著自己忘記這個重要的日子,他懊惱的抱著頭,內心不斷責罵自己,焦急的想馬上去找她,於是比賽一結束,他立刻向隊友們道歉,並表示自己有急事,便衝到附近花店,裡頭佈滿了紫色的花朵,瀰漫著芳香,他對花不是特別有研究,店員看見他困惑的樣子,便走過來推銷:「是要買給女朋友的嗎?如果是的話,我推薦紫玫瑰,它代表珍惜的愛、浪漫真情與珍貴獨特,而且現在是它的花季,所以價格比較便宜。」

男人看著那紫色的花海,點了點頭:「好,我就要這個,可以幫我做成花束嗎?」

「好的。」店員微笑,拿了好幾朵玫瑰走回櫃檯,他也跟了過去,看著店員將粉紫色的絲帶纏在外層的包裝紙上,待會兒絕對不能再讓她失望,他心想。

*

男人抱著一大束紫玫瑰到女生宿舍樓下,請求舍監告知她下來,不久,女人走下樓。

「有什麼事嗎?」她看見那束玫瑰,不免有些心軟,自己卻又還在氣頭上,她的自尊使她不想先示弱。

「我真的真的很抱歉,忘了這麼重要的日子,」男人喘著氣,緊閉著雙眼,愧疚的說,「應該要第一個祝福妳的,卻拖到最後一刻⋯⋯」他瞄了眼女人的表情,她依舊眉頭深鎖。

「對不起,害妳失望了。」男人語畢,遞出那束花,女人接過那束玫瑰,淺淺的笑了。

「我保證,我以後會更在意妳的感受。」男人堅定的說,「妳願意原諒我嗎?」

半晌,女人開口:「我只希望我們以後遇到問題可以溝通,因為有時候,一句話真的能傷到人。」她像是在暗示什麼似的,男人淺笑著,允諾了。

「我答應妳。」語落,女人緊緊抱住他,淡淡的香水味飄來,男人闔上眼,遲了許久的和解,終於在這天,毫無遺憾的達成。

「生日快樂。」他在她耳畔低語,將懷抱收得更緊。

*

「嗯?」男人睜開眼,懷裡的女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回到了現在,也算是和自己和解了吧,他想。

他站在離酒吧不遠的天橋上,這天大雪紛飛,人們形色匆匆,急於躲避這場大雪,純白的雪地上相互堆疊著無數個腳印,他環顧四周,隱約看見一個身穿天藍色大衣的女人,再仔細看了一下,她烏黑的長髮披在肩上,清秀的臉龐埋在圍巾裡,只露出一雙澄澈的棕色。

是她。

趨於本能,男人原想走上前去,重新開始的機會,他想起調酒師的話,踏出的腳步又縮了回去,視線卻還是跟隨著她。

霎那間,女人抬起頭,注意到了他,他下意識勾起嘴角,她看著他片刻,也淡淡的笑了。

橙花與檸檬的香味在她離去後飄來。

或許這是最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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