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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

      大雪紛飛,屋內傳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明黃色身影疾步走入屋內,一進屋,便看見床榻上的青年蓋著厚厚的棉被,臉色卻仍是蒼白,嘴唇因方才咳出鮮血而顯得殷紅。

      他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這樣寒冷的天,在床旁幫男子把脈的太醫卻嚇出一身冷汗,太醫跪在他面前,顫抖的聲音道,「皇上恕罪,臣無能,對丞相的病,無能為力。」

      「無能的東西,滾!」皇帝大喝一聲,太醫急忙收拾完東西,退了出去。

      青年笑出聲來,用因過度咳嗽而變得沙啞的聲音緩緩道,「何必為難太醫,這病你不早就知道了,好不了啊。」

      「這病不是好不了,而是你不想好。」

      被已移到床邊的人一語道破事實,青年並未露出惱意,只淡道,「畢竟工作已經結束了,昏君已除、明君上位,大仇已報,獨自活在沒有她的世界也挺無趣的。」

      皇帝不忍的看著青年已半白的頭髮,他不過也才三十二歲,他嘆了口氣,「隨你吧。」

      在他打算步出屋內,讓青年好好休息時,聽見身後傳來聲音,帶點悲傷及濃得化不開的思念。

      「春日快到了吧,如果她還在,一定會想出一套新的劍法舞給我看,你沒看過她舞劍吧,在她舞劍時,儘管她身後花團錦簇,但你的目光就是只能放在她身上,沒辦法移開,那時候的她,比那些名貴嬌弱的花要動人百倍。」

      「我有耳聞,若是見過護國將軍舞劍便永生難忘。」在他面前,他從不用朕代稱自己,「若是可以,我也想瞧一瞧。」

    等上許久,未再有任何聲音,要步出屋內時,輕飄飄的聲音鑽進他耳裡,「今晚,陪我喝杯酒吧,在最後我想放肆一次。」

    他歛下眼底的所有情緒,在踏出屋子的同時扔下了聲音,「好。」

    那個青年,在五年前的隆冬,給予他一束光。

    但他後來才知道,那個青年,在那個冬日,失去了他所有寄望。

   

    他的父皇,膝下只有兩個兒子,同樣都是他的兒子,他的哥哥便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而他卻是人人都可踩上一腳的汙泥。

    他住的是宮中最破舊的房子,若遇上大雨,在屋內也會下起小雨;他吃的是殘羹冷飯,甚至有一頓沒一頓;他穿的一年四季都是一樣的衣裳,在冬日只能將自己縮的小小的,汲取一絲溫暖。

    宮女和太監最為擅長察言觀色,誰都看的出來這皇子是不受寵的,若是不順心,肆意的對他打罵作為發洩也無妨。

    他的父皇打從他出生起便未曾給他一點好臉色,而他的親哥哥則是經常跑來找他,羞辱打罵,無所不用其極,有一回,他被打斷了腿,父皇只是摸摸哥哥的頭,提醒他,行事要再小心一點,免得被朝中大臣捉住把柄,毀了他在眾人面前的形象。

    後來他才知道,他的母妃是父皇被逼著所娶的,只為牽制母妃家的勢力,在他出生時,母妃已無利用價值,她所生的兒子自然便不重要,只要他還活著就夠了,至於是否被善待,他的父皇根本毫不在乎。

    在他五歲那年,一直保護他的母妃病逝,世上唯一會關心他的人仍是離開了,他只能掙扎著活下去,在他們面前裝扮成廢物,而後一點一點充實自己,靜靜等待機會,等待能將他那在雲頂上的父皇和哥哥一口氣拉到泥沼中永不翻身的機會。

    於是在十五歲那年那個青年站在他面前問出那句話時,他知道,那便是他所等待的機會。

    那時的他認出了他,歷年來最年輕丞相,容兮。

    容兮就那樣站在他面前,瞇起的丹鳳眼中無半點情緒,「你想當皇上嗎?」

    他抬頭,「想!」

    容兮笑了,輕飄飄的話語裡藏著一份狠戾,「行,我幫你,那樣昏庸的君王、無能的太子,多活一日,便是讓天下百姓多一份痛苦。」

    後來的他,曾再見過那份狠戾兩次。

    一是將他那太子哥哥拉下,以通叛敵國的罪名送上斷頭台時。

    二是將他的父皇拉下皇座,逼得父皇自刎之時。

    而後,他繼位,容兮的身體變一日比一日差,太醫說,他在自我放棄,若是他不願好,便是華佗再世都救不了他。

    他比誰都明白,容兮不願意活了,大仇得報,他比誰都迫不及待要去見她。

    去見他的光,護國將軍¬—閰緋。

    那年隆冬,閻將軍帶著十萬大軍凱旋而歸,馬上那人一身戎裝,長髮束成高馬尾,略帶英氣的臉洋溢著笑,兩旁的百姓爆出熱烈的歡呼。

    他們都明白,多虧她抵禦外族,連續打下勝仗,否則他們豈有今日的太平日子可過。

    人群中,一名青年面帶無奈,眼底濃濃的歡喜及思念卻遮擋不住,他們也有將近一年未見了,不知她是否有受傷、是否瘦了?

    在人們眼中,她是無堅不摧的大將軍;可在他眼中,她只是他的姑娘,是他想要捧在掌心,攏起手指,悉心呵護的姑娘。

    看著周遭高聲喊著護國將軍名號的百姓,他眼中划過一絲憂慮。

    越思考,這份憂慮便越深,眉頭也皺得越緊。

    容兮坐在將軍府的大廳裡,手捧一杯清茶,只是走神得厲害,連茶杯已經斜了半邊,茶快要灑出來都不知道。

    剛換上一身舒服的衣著,將頭髮散開隨意放在身後的閻緋一進大廳看到的便是這畫面,她好笑的走到他身邊將茶碗端正,開口取笑,「堂堂丞相大人連杯茶都端不好,要如何輔佐皇上?」

    容兮回過神來,將茶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並將閻緋拉到他身邊坐好,上上下下的打量好幾回,確認她只是瘦了點,沒受什麼大傷,才鬆口氣,也倒杯茶給她。

    他幾次欲言又止,閻緋看了覺得無奈,率先開口,「近幾日我會找機會向皇上提出不當將軍一事。」

    看著容兮驚訝抬頭,她不客氣的笑出聲來,「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近幾年我的聲望越來越高,當今聖上又不是能容人的,更何況朝中大臣越來越容不得我一個女子卻手握兵權,與其等哪日被安上個莫名其妙的罪名流放或處死,不如急流勇退。」

    「如今在軍中我已找到將才,他也已受過足夠的磨練,不需多久,必成大將,即便外族再犯,我也不必擔心。」

    讓她不願再繼續當將軍的原因不只這樣,此次出征前,她碰上了太子要求她成為側妃,他以一種命令口氣要求她,彷彿這是一種天大的恩賜,因此她不算客氣甚至用上了譏諷的語氣拒絕了他,在隔天,她還在朝上參了他一本,聖上為了面子,必須訓斥太子,當場將他罵得狗血淋頭,令太子臉面全失,太子當時臉色瞬間變的鐵青,她知道太子最是小肚雞腸,天曉得他會怎樣報復她?

    若她仍繼續當將軍,依太子的個性極有可能在他們打仗時故意拖住援軍,令他們孤立無援,她不能再上戰場,以免拖累同她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們。

    閰緋端起茶喝了一口,偏頭看向容兮,語氣故意裝得有些委屈,「辛苦了那麼久,一下子就要從一品將軍成為平民了。」

    「那讓你成為丞相夫人可好?」容兮眼裡有著綿軟情意,望進閰緋眼底。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青年披著狐裘,站在大雪當中,低聲自語,「不是說好了嗎?妳怎麼失信了?」

    這五年來,只要一閉上眼,便能看見當日的畫面。

    他此生最大的夢魘。

  

    令他們都措手不及的是,原來皇上已容不了她,哪怕一秒。

    在他們說好一切的隔日,將軍府就被層層的禁衛軍包圍,當日閰緋就被押入天牢。

    罪名為通叛敵國,而揭發這重大罪名的功臣便是太子,皇上以鐵證如山為由,當天便將她打入天牢,三日後午時處斬。

    儘管那所謂的鐵證如山,在明眼人看來根本就是漏洞百出,可朝中許多官員早已不滿一名女子官位卻比他們高上好幾階,他們選擇視而不見,支持皇帝的判斷,他試了各種方法,卻是徒勞。

    他曾想過劫法場,但那便是證明她是叛國賊,他在偷偷潛入天牢時告訴她這個想法,被她拒絕,她不願背上一個子虛烏有的罪名。

    從小便接受父親的教誨,要尊君、要愛國,她帶著這樣的信念緊握紅纓槍,在黃沙中護著這片山河,寧可死,也不願背著罪名苟活。

    他只能眼睜睜得待到第三日午時,看著她被送上刑場。

    那天,下著漫天大雪。

    閰緋還穿著三日前的衣服,整個人瘦上一圈,身子單薄的彷彿風一吹就可以將她吹走。

    她在包圍法場的人群中尋找,在無數同情及不值的眼神中,終於讓她找到那雙她最熟悉的眼睛,容兮眼眨也不眨得盯著她,像是要把她刻在他的眼中,閰緋卻無聲的開口。

    不要看。

    求求你,不要看這樣狼狽的我。

    在看到容兮閉上雙眼後,她劃上微笑,也闔上了雙眼。

    其實容兮不想閉上眼睛,他想看著她,他知道,這一天便是他們的離別,她不是出去打仗,他沒辦法說服自己,她會回來,帶著功勳凱旋歸來。

    可他從來都學不會拒絕她。

    因闔上了眼,容兮其他的感官更為敏銳。

    他聽到周遭百姓的啜泣聲,原來,還是有人記得,是誰在沙場上不顧一切,守護這太平日子。

    他聽到台上高官大喝一聲斬!尾音顫抖,原來朝中並非所有官員都被豬油蒙了心。

    他聽到刀輾過骨肉的聲音,那把刀同時劃在他的心上,鮮血淋漓,留下一個無法痊癒的傷口。

    最後,他聽見『叩咚』一聲,那是她的生命消逝的聲音。

    滾燙的淚水自眼角滑落。

    容兮睜開眼,模糊的視野裡是劊子手從地上撿起閰緋的頭顱並高高舉起,鮮血滴滴答答落在雪地上,繪出一朵朵她最愛的紅梅。

    那是他最心愛的姑娘,他的姑娘是個將軍。

    他的姑娘,馳騁在疆場上,無數次擊退外敵。

    他的姑娘護著人民的祥和日子,守著這一片大好山河。

    他的姑娘如今被安上了惡意杜撰的罪名,剝去了一身的榮光。

  

  「我曾想過我和她最壞的結局,無非就是她戰死在沙場上,而我想盡辦法也會將她的屍首帶回來。」青年手持一杯烈酒,唇色蒼白,坐在他對面的少年帝王靜靜的聆聽。

    只有在生命的最後,這個青年才願意釋放他的情緒一回,他看見,他的眼角泛著光,而聲音漸漸的低了下去。

    「可是,我的姑娘,我最愛的姑娘,沒有死於沙場上,卻亡在了昏君的猜忌之下。」

   

    五年過去,明君上位後,洗清護國將軍冤案,並罷免朝中許多無能的大臣,知人善任,其中最為依賴的便是丞相。

    只可惜,丞相在隔年春天便因病去世。

    在得知消息時,臣子們看著年輕的帝王眼中彷似有淚,他以沙啞的聲音淡淡道,「將丞相與護國將軍葬在一起吧。」

    那是那個青年在那晚說出的最後的願望。

    『我死後,記得將我和她葬在一起,睡得近些,找她說不定就容易些,你說,她還在等我嗎?』

    『一定還在等的。』

    『我想也是,好久沒看到她舞劍了,明年就看的到了吧。』

      墓前,明黃色身影站了許久,才輕道,「你們,應當已經相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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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3)


按到兩次了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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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6-25 17:30 透過電腦版 回應

看完都快哭惹.....

容兮是多麼的愛著閻緋呀
感人......
2019-06-25 17:25 透過電腦版 回應
能感動到人真是太好了 (笑)
喜望你喜歡 請多多指教(鞠躬)
2019-06-25 19:36回覆

看完都快哭惹.....

容兮是多麼的愛著閻緋呀
感人......
2019-06-25 17:25 透過電腦版 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