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靨

    晴朗無雲的藍色星期一，太陽就像個大火球一般不停的散發著熱能，只要站在陽光下不出個幾分鐘就會流個滿身的汗，身邊的人要不是拿著手中的票卡搧風，就是拿著小電風扇希望能驅走夏日的暑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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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手緊緊抓著書包的背帶，深吸了口氣仍舊無法平復那如雷般的心跳聲，和那股莫名的恐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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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比以往的每個星期一更令人感到煩躁。也不知道是考試近了，還是心理疾病在作祟，今天的我比以往更想要逃跑，不想去學校，不想面對同學、老師，不想承擔數據的壓力，只想逃到一個別人都不知道、不認識我的地方。眼看著公車即將進站，心裡那聲音便更加的清晰。不停的告訴我，現在不逃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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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的，我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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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我不去顧忌他人像是質問一般的眼光，抓著書包轉身便離開了隊伍。我不知道我能上哪兒，我只知道我不想回家、不想去學校、想要去到一個無人知曉的清幽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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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越行人紛紛的大馬路，身邊的街道是我所熟悉的，但卻也是我不想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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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腳步走得越發的快速，卻在那一瞬間，刺目的陽光剎那間模糊了我的視線。我好似聽到了驚呼聲、行人議論的聲響，還有自己孱弱的心跳聲，但我什麼都看不見、感受不到，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身子軟綿綿的好似在漂浮一樣，而意識也在朦朧之中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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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只知道這感覺就好像久久無法入眠終於能睡個好覺似的，直到我聽到了那清脆的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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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欸，該起床了，太陽曬屁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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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耳熟的聲音，感覺好像以前也是這個聲音把我從睡夢中拉出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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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媚的陽光隔著眼皮都能感受到那亮度，下意識的抓起身上的被子想擋住那擾人的光線，不過身上的棉被倒是先一步被那人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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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床了！再睡下去你乾脆直接吃晚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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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茫地睜開了雙眼，適應了下眼前的光線之後，我才發現自己根本不是在等公車，也不是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走著。熟悉的擺飾風格無一不告訴我，這裡是我們家最常一起出遊住宿的山林別墅，而站在床邊那一臉無奈的人正是我家大姐，她手裡還拎著我的被子呢，就像每個早晨叫醒我那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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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見我已經老老實實地坐起身子，滿臉迷濛地看著她，這才點了點頭，一邊將手中的棉被折好，一邊如往常一般碎念著：「你啊，就是不肯早點睡覺，每天才都睡到這麼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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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朵早已習慣她的嘮叨，我又疑惑地看了看四周，才緩緩轉過頭看著她，想從她的表情看出些端倪－－為什麼我會在這？今天不是週一要去上學嗎？而且我們家也有好些年沒來這裡出遊了，「姐……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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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說什麼啊？」她停下了碎念，抬頭看向我。這下反倒是她覺得困惑了，「每年夏天我們都會整個家族一起來出遊的，你忘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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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這樣沒錯，但是……」我喃喃地咕噥了幾聲，話說到了一半反而是自己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是啊，每年夏天都會跟著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大家一起過來旅遊的，但不知為什麼總感覺怪怪的？好像和以往出門玩的感覺不太一樣，有點……莫名其妙的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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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別亂想了，快起來吃午餐吧。」她離開前拍了拍我的額頭，在我拍開她的手之前，她便笑瞇瞇地收回了手，轉身離開房間，看起來心情很是不錯。我也搖了搖頭，拋開那些不知打哪兒來的奇怪想法，緩緩起身走到一旁的浴室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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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的天氣實在不錯，天空萬里無雲、陽光普照，位在高海拔的山上又不顯得炎熱，也難怪我們家會喜歡在夏天來這兒玩玩。白天可以在附近散散步、遊湖，玩些簡單的大地遊戲，晚上又能烤肉、看星星的，這樣的日子好不愜意，每次要離開前，我們這群小毛頭總是要唉唉叫個一整天，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跟在爸媽身後回家，期待下一次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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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是每年都會來的……為什麼我記不起上次來時我們都做了些什麼、玩了些什麼？雖然說每次玩的也都大同小異，但在我的記憶中，感覺上次來到這好像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回憶的畫面也只是當年還是個小丫頭時跑跑跳跳的模樣，明明我今年已經快滿十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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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算肯起了，快點過來，坐下來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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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走進飯廳，就只看到姐姐一個人在裡頭忙碌，收拾著桌上的殘羹剩飯，而角落的位置留有一份飯菜，她說那便是留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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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人呢？」我洗了手坐上位置，一邊吃著碗盤裡的菜餚，一邊張望著問道。通常我們家都是一大家子一起吃飯的，不過像是這種休閒日通常老人家都會讓我們年輕人睡到自然醒，所以只剩我一個人吃飯倒是不怎麼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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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去釣魚了，有的去玩耍了。」她洗了洗碗之後擦乾了雙手，走出廚房坐到我旁邊的椅子上，對我的額頭又是一記輕彈，「還不是你睡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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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日嘛……不睡到飽怎麼行。」我咬著筷子咕噥了聲，不意外地收到她的白眼。乾笑了幾聲，我還是乖乖地低下頭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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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晚點有要做什麼嗎？」她撐著面頰盯著我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看她那不停對著我眨眼的模樣，不用想也知道，她大概又有什麼奇特的想法想讓我陪她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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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默默地嚥下了嘴裡那口飯，稍微思忖了片刻，回道：「睡午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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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豬啊？」她立刻又拍了下我的額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吃飽睡、睡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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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那可是人生最美妙的境界。」我一邊咀嚼著飯菜一邊回話，在她又要拍我額頭之前連忙跳了起來，跑進廚房裡頭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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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欸，我說你啊，就別睡了吧。」她不厭其煩地跟了上來，站在我旁邊不停唸叨著：「我們去走走晃晃吧？我發現了一個滿漂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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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漂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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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很漂亮的地方。」她一看我好像起了點興趣，那雙漂亮的眼睛便睜得大大的，拉著我的手臂不斷搖晃著，「一起去探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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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險啊……這個詞感覺很久沒聽到了呢。小時候我也老是拉著她的手這番的煩著，要她帶著我到別墅附近的山景區看看風景，沒想到現在也輪到她這樣賴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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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至少等我換個衣服吧。」我拉了拉身上的卡通睡衣，在看到她笑著點頭之後，才回去房間換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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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說來也奇怪，姐姐年紀比我大個四五歲有，但她今天表現得就像是個小孩子一樣。像是當年的我，只有十二歲的年紀，一天到晚不停地吵著要玩要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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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換上了一套平常的休閒服，我們兩個就什麼也沒帶的就出門了。畢竟不是去很遠的地方，頂多在別墅附近的空曠地轉轉，也不需要帶什麼東西，就只要找雙好走的鞋，再加上一身輕便的休閒服，就能在自然中找到樂趣打發這個下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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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林中的空氣總是很清新，有種說不出來的芳香，走在林子旁的大湖泊岸邊，看著陽光讓湖水呈現一片波光粼粼的樣貌，恍若來到了世外桃源一般。沒有憂愁、沒有憂慮，有的只是如一池止水般平靜的心，和山林間自然的蟲鳴鳥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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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滿享受這午後小時光的，比起那繁華喧鬧的大城市，這樣寧靜的一片小天地是這般的令人陶醉，遠離了喧囂、遠離了社會的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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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著走著就會忘了時間、忘了憂愁、忘了煩惱，忘了所有悲傷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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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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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個小山洞前，她停下了腳步，伸出手指著眼前的山洞。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覺得裡頭黑壓壓的一片，根本看不出有什麼比較引人注目的東西，不禁疑惑地轉過頭看向她，「這個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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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就是這兒。」她點了點頭，隨即便將鞋子脫了下來，擺在山洞前，彎下了腰鑽進山洞裡面，貌似是知道我沒有跟上她，還回頭看了我一眼，「別愣著了，真的很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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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漆黑的洞穴只能看到她那雙眼的眼白，裡面一絲光線也沒有的讓我遲疑了好一會兒，最後才硬著頭皮脫了鞋，跟在她的後面鑽進了那個山洞。進去了才默默地笑了聲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膽小了，只不過是黑了點的洞穴就不肯進去了，明明小時候最愛冒險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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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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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思考著的時候，她突然回頭發出一聲慘烈，喔不，應該說是尖銳的驚叫，嚇得我一下就想直起腰身，卻忘記現在正在山洞裡，就這麼撞上了頭頂的岩石，疼得我眼淚都差點要掉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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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哈哈，你什麼時候這麼膽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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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頭望去便是她有些調侃的笑，白白的牙齒在黑暗中特別明顯，也能清楚地看到她那笑彎了的雙眼，看著不禁讓人感到手癢，恨不得往那笑臉揍上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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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叫你沒事亂叫啊。」我不滿地咕噥著，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又推了下她的臀，「快走啦，別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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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是。」她笑著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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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一會兒眼前就看到一絲絲微微的亮光，狹窄的山洞也寬廣了起來。她爬到最底之後便從我眼前消失，我連忙加快速度想追上去，手卻落了個空，差點直接往下一個倒栽蔥撞上石壁，還好她即使拉住了我的手，把我從洞裡面拉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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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我們進去的那個山洞就像一個通道，通道之後別有洞天。照理來說山洞裡面應該是一片昏暗的，但這裡卻像是被點上一盞又一盞的燭火，雖然只是幽暗微弱的光芒，卻映照出整個山洞的樣貌。寬廣的山洞不知道延綿到多遠，腳下踩著的是淺淺的、如小溪一般的泉水，頭頂上的石頭被點點如星星般的亮光點綴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讓人啞然，只能屏氣凝神的注視這的美，久久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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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樣？漂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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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她開口我才真正回神，興奮地轉過頭看向她，「漂亮！比以往看過的任何地方都還要來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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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從沒看過這番精緻，真要說在哪裡看到過，大概也只是卡通動畫裡面吧，一直以為只有虛擬的世界才有這番美景，沒想到如今也能被我碰上，就像是踏入了童話世界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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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光點……是蟲子？螢火蟲？」我抬頭仰望著在飄浮的光點，除了詫異之外就是驚奇，伸出手很想攔住一隻好好看一看，只可惜牠們離我實在太遠了，手根本碰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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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可能是吧。」她抬起頭跟著望去，喃喃道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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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麼會發現這樣的地方啊？」我一臉新奇地看著她，不過這個問話倒是沒指望她的回話，還沒等她開口我就已經迫不及待地鬆開了她的手，踏著腳下的小溪四處跑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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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涼的溪水沖刷著我的腳，低下頭便能瞧見溪底一個個圓潤的石子，四處跑走的也不怕劃傷。時不時蹲下身子掬起水，看著細流從指縫間流逝，宛如時間一分一秒的逝去，但卻不影響看到美景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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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樣，還不錯吧？」她笑著跟上了我的腳步，站在我身邊笑了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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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真的很美。」我點點頭回應，彎下腰突然掬起了一把溪水就往她的臉上潑去，沒等她反應過來便轉身就跑，留她一個在那邊氣呼呼地叫喚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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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給我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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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停下來的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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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曠的山洞中只有我們兩人的嬉笑聲，時不時還夾雜著幾聲驚叫，兩個人無不玩到渾身濕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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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山洞裡面沒有太陽、沒有時鐘，只有玩到累了，我們兩個才終於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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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找了個溪水未經過的地方坐著晾乾自己，或坐或躺的安靜欣賞著這幅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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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沒玩得這麼愉快了，我甚至覺得很久沒有和她這樣相處了，最後一次和她這樣玩的記憶，好像正是十二歲的那年吧？不知道為什麼，之後就沒什麼記憶，朦朦朧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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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是不是，很久沒有這樣玩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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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久，我才跟著她躺上了石子，盯著頭頂上的石頭和點點螢火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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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大概吧。」她給了個模糊的答案。轉過頭看向我，她眨巴著那雙大眼，開口問道：「最近過得怎麼樣？高中生活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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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愣了愣，隨即不以為意地嘀咕著，「沒事問這個幹嘛啊……真掃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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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也是關心妹妹啊。」她這麼說了聲，又轉過去看向山洞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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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過得，不怎麼樣吧。」片刻後我才小聲地回話，眼角能看到她轉過頭看向了我，貌似是在等著我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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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患上了心理疾病，不喜歡去學校，不喜歡和人接觸，壓力讓我感到煩躁……」閉上了眼眸，我深吸一口氣   像是終於找到了個宣洩口一般，幾乎把這陣子難受的感觸都說了出來。在她面前的輕鬆自在，不外乎因為她是我最親近的姐姐，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姐姐。那感覺就像她是另一個自己，有什麼事都能很放心的向她傾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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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兩個共同的記憶，我還記得很多很多。像是小時候一起玩的家家酒、一起去的旅行、一起在街上迷路、一起偷吃甜點，我們總是在一起的，因為家裡只有我們兩個孩子，和其他同輩親戚年齡又差距太大，所以我們兩個就是彼此的玩伴，直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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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常常不想醒過來，不想面對這個世界，只想在夢裡好好的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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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緩緩睜開眼眸，轉過頭看向她，她卻已經不在我身邊了。我連忙起身四處張望著，卻沒辦法在這空曠的地方找到她的身影。她就像是憑空蒸發了一般，任我怎麼找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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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慌張了，我不斷叫喚著她的名字，等著她的一聲回覆，卻遲遲沒能等到半點聲響。心急如焚的感受讓我差點要哭了出來，一種要失去什麼重要東西的感覺從心底深處湧出來，像是一桶冰水這麼從我的頭頂倒下，令我全身發抖、令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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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感覺似曾相似，卻比之前那次更加的強烈，鋪天蓋地的好像要淹沒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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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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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那種恐懼感快要佔據心頭淹沒我的時候，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連忙回過頭去，只見她笑彎著眼眸站在我面前，「在找我嗎？」那模樣好似她一直都在那邊並沒有離開過，縱然我剛才怎麼找都看不到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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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你嚇死我了，別這樣突然不見好不好……」我才正要和她抱怨，還沒說幾句話，便看到她伸出了手撫上我的面頰。那眼神對我而言再熟悉不過了，就像熱鐵烙印在心頭上，永遠抹滅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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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該醒了，筱綺……」她的手輕輕地拂過我的臉龐，將頰邊的一縷髮絲撥到我的耳後，「別再睡了，趕快起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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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蹙起了眉頭，滿臉不解地看著她，抬起手緊緊握住她的手，像是害怕她再一次從我的視線消失，「姐你在說什麼，我這不就醒著在你面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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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有點怪怪的……有種什麼東西正在被打破的感覺，而我很不希望那東西破滅，但又說不上來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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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搖了搖頭，雙手揉了揉我的面頰，就像小時候那般－－她總是說我的臉頰很軟，揉起來很舒服，「你在那邊該醒了，別再繼續讓爸媽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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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我搖著頭想要擺脫她的手，「你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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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到底都是什麼跟什麼……我這不就好好的、清醒的站在這裡嗎？為什麼一直要這樣說，感覺好像在趕我似的，明明我並不想離開這裡，明明我並不想離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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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懂得，你一直都懂得。」她說著，隨即鬆開了雙手，好像下一秒就會從我身邊消失一樣，讓我慌忙地抓緊了她的手，雙眼緊緊盯著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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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夠美了，是時候該醒了。」她拍了拍我的手背，在那一剎那我好像真的明白了什麼。說不清楚的現實感和夢境中的虛幻不斷襲來、壓迫著我，眼前的人就像是水中的月一樣飄渺，彷彿隨時都會隨著漣漪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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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縱然好像已經知道了些什麼，我還是捨不得鬆開她的手，捨不得離開她、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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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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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波的現實感襲來，她的話語好像遠方的幽幽一嘆，那般的不真實，卻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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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記住了，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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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映入眼簾的是她一直以來的招牌笑容，那如春風一樣暖人的淺淺笑意，嘴角的兩個梨渦是那樣的令人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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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覺我像是失足掉進了懸崖一般，身子好像在不停地下墜，眼前一片漆黑，離那唯一的光點越來越遠－－我知道那裡正是我們剛剛待的地方，而我正一點一點地遠離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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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論我怎麼叫喊，怎麼叫喚她的名字，這樣的下墜好像一點要減速的意思也沒有，不斷地把我拉向最底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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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那個光點從我的視線中消失，而我也好似摔落在地上，我才猛然驚醒。望著一塵不染的白色天花板，我感覺自己有些恍惚，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而自己現在又是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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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筱綺，你終於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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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思考多久，便被一個人拉進的懷中。鼻息之間是多年來熟悉的味道，我有些遲緩的伸出了手抱住那人，恍惚之間喃喃道：「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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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斷地輕拍我的後背，微微顫抖的身子彷若在向我透露著她的喜悅，「我的乖女兒，你總算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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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麼了嗎？這裡是哪裡？」我一邊輕拍她的背，一邊努力讓眼前還模糊的視線清晰。朦朧的畫面讓我無法判斷我身處在哪，但說不出來的真實感已經告訴了我，這才是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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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是市立醫院。你上公車前中暑昏倒了，被送來之後沒什麼大礙，但平常可能太過疲勞了，才一直休息沒有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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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平復了情緒之後拿著手帕擦了擦眼角，鬆開了緊抱住我的手臂，坐上一旁的椅子，開始翻找一些水果和零食，「怎麼樣，餓了嗎？要不要媽媽買什麼給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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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仍舊有些恍惚地看著她，看了許久都沒回話。眼前的畫面慢慢變得清晰，我轉過頭看向了床頭邊的櫃子，上面不知道為什麼放了個相框，裡頭的照片正是夢裡那人和我的合影，不過那也是三年多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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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嗎？」她好像也注意到了我的視線，跟著轉頭看去，隨即便拿起了那個相框，輕輕地撫著照片上的兩人，「你們兩個一直都是最要好的，所以我想說讓她過來看看你，或許你會早點醒來。」說著便將相框放回了原位，手裡拿著水果刀，俐落的切起了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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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感覺怎麼樣？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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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著她的動作遲遲不說話，心中原先翻騰著的思緒已經漸漸平復。我看向一旁的窗戶，外頭有著晴朗的好天氣，像是我們一起相處過的每一個午後，「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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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轉瞬間，就已經三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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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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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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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收回視線轉頭看著她的側臉，她頭也沒抬的應了聲，隨後便給了我一片切好的蘋果，「怎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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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著那蘋果好一會兒，才緩緩回道：「我夢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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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是一愣，隨即只是笑了笑沒說什麼，低著頭繼續切手中的水果，「怎麼樣？她和你說了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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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什麼。」我咬了口手中的蘋果，咀嚼著其中的酸甜，看著窗戶外的風景發呆，「她說她會一直陪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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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那終究，也只是場夢罷了，一場與過去交疊、我所渴望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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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她會一直陪在我們身邊保佑我們的。」她將切好的水果放進盤子裡面塞給了我，起身抱住我的腦袋，在我的眉心落下了一吻，「想到要吃什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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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粥就可以了。」我一邊吃著蘋果，抬頭看著她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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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那你等我一下。」她說著，便拿起了一旁的包包就要走出病房，卻被我抓住了手腕，「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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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疑惑地回過頭，我對上她的眼睛看了許久，才緩緩開口道：「我們今年……再去山上旅遊吧，全家人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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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明顯也是一愣，不過之後便點點頭應了下來。伸手揉了揉我的腦袋，又叮囑了幾句便出去買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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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著天花板啃著手中的蘋果，思緒慢慢地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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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姐姐走了之後，我們家便沒再去過那山上的別墅了，只怕勾起一些過往的回憶惹來憂愁。不過也都三年了，也是時候放下了，我想她大概也不希望，我們掛念著她的離去這麼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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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覺得她那張臉龐會隨著時間從我的記憶中慢慢沖淡，這常讓我感到惶恐不安，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從未消失過，仍然深刻地烙印在我心中，尤其是她的笑靨，更是不曾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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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直都在，一直活在我們的記憶中，成為最珍貴的回憶，我只要記住這點便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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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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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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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更文搞得要死要活的空白期間，就來丟一些以前寫的短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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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想用這個抵我欠的債嗚嗚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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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3/23   幽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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