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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是送不出去的禮物

睜開眼,我看著走道上熙來攘往的人潮,好不熱鬧。每逢過節,百貨公司往往擠的水洩不通、摩頂放踵,但也為這漫長寒冬裡染上一絲快活。

       這時,一個沉穩的腳步朝這個方向走來,鞋跟喀喀作響,不急不徐,似乎已經決定好此行的目標。猛然的,我被一雙手捧了起來,突如其來的動作使我心跳抽動了一下,剎那間我終於意識到:終於來到這天了,是吧?

        我是個禮物,詳細點說是個純白的貓娃娃,我待在這裡的目的,就是等待著被某個消費者幸運的相中,每個架上的禮物都殷殷期盼被挑選走的那天到來,可在架上的時日裡,聽同伴說到,人類有個性格名曰:「喜新厭舊」,很多禮物朋友的下場都是在暗無天日的閣樓或是骯髒不堪的垃圾場裡等待死亡,這使我悲喜交加,心裡暗暗揣測我的主人是否也這麼無情呢?抬頭一瞥,他有著斯文秀氣的外表,外型看來是個高階主管,我心裡不禁竊喜:似乎是買給孩子的,應該能逃過被束之高閣命運吧?男子抱著我結完帳走出賣場便開著車回到他的住處,這時夜幕已悄悄漫過天際,淹沒了寒冬中已然不多的白日光景。

莫約十來分鐘後,車子停在一棟五層樓的透天厝外。說來也是奇怪,這個男人從買禮物到現在也過了一個小時左右,臉上絲毫沒有一絲鮮活之氣,嘴角始終保持180度不彎曲,彷彿有什麼情緒隱藏在心中,和這歡樂的過節氣氛格格不入。我被抱入屋內,燈甫被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諾大的客廳,但令我感到驚訝及恐懼的是,整個客廳滿滿的都是禮物,清一色全部都是娃娃,各種樣式樣樣俱備,不僅如此全部都還是新穎如初,完全沒有被拆封的堆積在每個角落;他將我放在地上之後逕自走向沙發,躺下、閉眼,就這樣沉沉地睡去。而我正在努力接受可能直到被丟掉之前都不會再被拆封的殘酷事實。想著想著已是三更半夜,遲來了倦意湧上眉頭,沖淡了一切恐懼使我昏昏欲睡......可耳邊忽然傳來一陣陣說話的聲音,甫回頭,我聽到了沙發上的男人傳來一陣陣囈語,彷彿低沉且哀傷的訴說著往昔的故事。

———「   喂!那個新來的!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我神遊的魂魄抓了回來,原來是在我右上方的一隻粉紅色的熊,不過它的外表顯然與其個性極度不符。「你安靜點行不行啊?」第二個不同的聲音出現這次是我正前方的一隻藍色的海豚,「讓鏡來說吧,按照每年的慣例」,我正納悶鏡是什麼,後方傳來一陣腳步聲,步伐不急不徐,我回頭一望;一隻巨大的北極熊,可身上的絨毛早已不再雪白,我突然意識到,它沒有被困在箱子裡,而是能夠自由走動,牠走到我面前,俯身道:「你好,我是鏡,我代表這個家庭,向您問候及告訴你這裡曾發生的一切,促使您做出決定。」我聽的一頭霧水,「什麼決定,這裡又曾發生什麼事?」鏡緩慢地坐下,「我已經待在這裡十二年了,每年這個故事都得再次被提起....」

十二年前,我跟你們一樣在架子上等待被買走的那天,那年聖誕節的前一個月,一位男孩來到賣場把我買回家,男孩把我帶回家之後,不斷的對著我說這一個女孩的名字,他說她最喜歡各式各樣的娃娃,特別是毛茸茸的那種。那年他們16歲,正值青春年華,兩個毛頭小孩的愛情總是令人羨慕,那樣的單純,那樣的甜美。我一看便知道他的目的,看來我短時間內還會換一個主人,於是我好整以暇的休息,等待著聖誕節那天的到來。迎接我的下一處安棲之地;男孩每天對著我說著好多他們的故事,好比他們去過哪些好吃的餐廳,看過哪些難忘的電影以及走遍台中各地的美景,他說她有著一頭烏黑的秀髮,髮至肩下兩吋,身高不高,脾氣偶爾大起大落,常常莫名其妙的生悶氣,過了不久又死扒著他不放,雖然總是如此的抱怨她,可男孩眉宇之間的細微變化告訴我,我就是愛這樣不講理的她,常說著說著便說到午夜時分,才願意上床睡覺去,我每次聽著聽著也開始好奇她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孩,可這美好的一切,被一場意外,徹底粉碎。平安夜那天放學時刻,小倆口一起走出校門口,想著彼此準備已久的驚喜在今晚能夠得到收穫,彼此的心情都心照不宣。兩人一如往常的走向公車站等車,可過馬路時一輛白色轎車卻無視紅燈直奔二人而去,本來沒有人能來得及反應,不管是那個駕駛,一旁同校的學生亦或是他們倆個——本來沒有。不知為何的,也許是本能,也許是巧合,但她推了男孩一把,男孩瞪大了眼睛卻無法做任何的動作,直到他親眼看著她被高速的車輛撞上,倒地,停止。那瞬間,時間似乎也停留在那一秒,彷彿祂也在哀悼這一切,然後便又匆匆離去。男孩立刻衝向女孩,可不像那些悲劇的愛情電影,女孩沒有再睜開眼,最後一句話都來不及訴說便離開了這世上,離開了男孩。一切發生的太快,淚水趕不上悲傷的腳步,救護車到了現場幾乎說是放棄了一切治療的步驟,蓋上白布,那是男孩最後一次看到她的面容,他沒有哭,甚至可以說平靜的太過反常,我在家裡等了很久心想怎麼人還沒回家,都已經晚上九點多,總不會忘了要把我送出去吧,那該多尷尬。話甫落,男孩打開了家門走進來,臉上沒有一絲快活,彷彿靈魂被抽離了身軀,只留下一副沒有感情的軀殼,我沒有問也不能問,這時家中的電話響起,而我萬萬沒有想到這會是更為殘酷打擊,原來警局請男孩去做簡單的筆錄,男孩走到離事發現場最近的警局,發現自己的父母也再警察局裡頭,卻始終低著頭,男孩原以為爸媽是來安慰自己的,可當眼角餘光看到了案件資料,肇事者竟然寫著自己爸媽的名字,而肇事車牌竟然是自己最熟悉的那串數字,淚腺的開關似乎突然被觸動,再也沒有什麼可以阻止它,再也沒有。

良久,我才意識到鏡說完了。我能感覺到我眼角的淚光,趕緊拭去淚水,可內心卻不能平復,等到我稍微鎮定下來,鏡才接著說:從此男孩再也不跟他的父母有任何瓜葛,高中畢業他便搬出了家,每年聖誕節前,他仍然買很多娃娃,毛茸茸的那種,可是從來不拆,也從來不去理睬他們,因為再也送不出去了,年復一年,12年過去了,我從未再看過他的笑容,但我仍要陪伴他,我看著他太久了,愛情這個字彷彿已經跟他沒有了關聯,但我只是個禮物,我能做的就是當一個送不出去的禮物,永遠陪在他身邊直到永遠,每年我都會問新來了禮物,願不願意跟隨著我一起守護他,不願意的人我們會將他送到別的家庭,但是我很高興大部分的娃娃都願意一同守護著他在聽到這個故事之後,好多娃娃都自願放棄了身為一個玩具嚮往的生活而守候在這裡,我們是一群送不出去的禮物,但我們身上都背負著他的寄託與期盼,縱使永遠不能被兌換,但是沒有人抱怨,沒有人退出,我們像是一家人一樣的聚在一起,為了一份愛情,為了一份承諾及為了一顆失去溫暖的心,但我們願相信有一天他能再展笑顏,如同他不斷的買娃娃的心情一樣......說著說著鏡早已滴下了淚水,彷彿他也經歷了這份殘缺的愛情。最後牠抬頭:我是鏡,讓你透過我看到他的一切,這就是我存在的一個原因,如今,你願意協同我們,成為送不出去的禮物的一份子嗎?看著滿山的娃娃們,我拭去眼淚,隔著塑膠包裝,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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