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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悔

嗶、嗶、嗶⋯⋯

「你活到現在,六十歲,最後悔的是什麼?」

病床上,半躺半坐的老婦人全身插滿管線,閒聊般平靜地問著另一個年紀沒那麼大的老人。

「後悔?我時時刻刻都在後悔!有什麼好不後悔的?像我現在最後悔的就是沒有好好看著妳,讓妳亂走,還摔了個大跤!」老人氣急敗壞,責怪中帶著一股懊惱。

「但你說不定能藉此擺脫我這個麻煩呢!」婦人呵呵笑著,說著老年人特別喜歡的黑色幽默,彷彿沒看見老人沉下的臉色。「那麼,除了這個,還有什麼讓你後悔的事情呢?」

「媽,妳幹嘛突然問這種有的沒的?」

婦人露出了慈祥的笑,「只是一時興起。」她說。

嗶嗶、嗶嗶⋯⋯

「安奈喔。後悔的事情很多啊。像是後悔在十億送出前沒去買樂透、後悔年輕時沒好好把握青春、後悔在找到好工作的時候沒有好好留住那份工作⋯⋯」

「⋯⋯最後悔的果然是,找了個整天吵架的老婆吧。」

老人有些喪氣,希望他人安慰的樣子讓婦人想像他小時候一樣摸摸他的頭,但看著他半灰的頭髮,還是克制住了這股衝動。

「樂透買了也不一定會中,把錢省下,拿去買其他必定會讓自己快樂的東西也未嘗不可;你所想像的青春活動也未必如你想的那般美好,你可以試著回想當初自己不去參加的理由,或許就會明白;當初那份工作也是,留不住的,終究不是自己的,或許你就是不適合做那份工作,才無法留住。」

「至於小里,在吵架之外不是一直幫你很多嗎?」

老人張口欲言,卻說不出話來。只默默地看著閉口的母親再度開口。

「如果你一直往負面去想,那所有事情都值得後悔;相反的,要是接納所有美好的事物,世上也就沒有什麼值得後悔的了。」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偵測到患者心律不整!請家屬出去,我們要進行急救!」接到病床護士的通知,醫生和幾位助手魚貫而入。

「等、媽!」老人邊呼喊,邊被架出病房。

一陣兵荒馬亂中,老婦人被安置上各種器具,但她只是靜靜地、安詳地看著醫生的動作。

(所以,我今生沒有什麼可以後悔的了。)

她閉上雙眼。

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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