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才能快點長大呢?」某天,我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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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教老師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看著她骨節分明的手指轉了轉地球儀,講解完歐洲地形後,她抬起頭來,老實說我很怕跟她的眼睛接觸,太冷了,冷到完全不帶有任何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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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想要出去?」她清冷的聲音迴盪在耳邊,我不可置信的啊了聲,她挑起細眉,把話再說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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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不等她把話說完,我立刻說道:「好好好,」生怕她後悔,我說:「現在就出去吧,去哪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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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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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社區有座公園,我常常聽媽媽提起,步行大概就五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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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匆匆到房間裡翻出我唯一一件外套,平常總是沒什麼機會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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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房間,我看著她的面無表情,立刻保證:「四點前絕對回來,絕對不會和爸爸媽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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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麼都沒說,把大門拉開便自顧自地走了出去,我小碎步的跟了出去,心底喜孜孜地,果然世界上就是有種人是面惡心善的,啊不,是面無表情卻心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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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毫不掩飾的好奇東看看西看看,看著老街油漆剝落的圍牆;看著電線桿上貼著的各種廣告;看著在遮陽棚底下談天說地的老人家;看著略為刺眼的太陽,輕快的踏著自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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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區的公園裡帶著塵土的味道,細砂竄入我的鼻腔,我仍然興奮地大口呼氣,當然,打了個巨大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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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教師坐在長椅上,拿出手機開始滑,我則竄上竄下的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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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草地嗎?一點都部柔軟,而且我也沒有勇氣坐下來,畢竟每踩一步都有一群蟲子被炸出來;這就是杜鵑花嗎?看起來好脆弱,不耐春風的吹拂,花瓣上滿佈新舊傷痕,可是還是好美;這就是樹嗎?好大,可能比我家前面那老是擋住我陽光的大樓還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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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觀察著老樹粗糙的樹皮,一席影子驀地擋住我的光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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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弟自己一個人來嗎?」突然有個戴著口罩的男子靠近我,我本能地想跑,畢竟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裡的人,多半都不是什麼正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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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伸向我,黑色的手套裡是刺鼻的化學藥劑,完蛋了,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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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一陣天旋地轉,我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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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裡,我就是個平凡人家的小孩,雖然是雙薪家庭,不過父母周末都會陪著我到處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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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去遊樂園,一起坐摩天輪看遠方的落日;一起到公園野餐,拍一張全家的合照;一起去嘗嘗巷口剛開幕的鬆餅店。然後,周一送我到學校上課,再到學校載我回家,就像大家那樣,沒有可怕的本家,沒有躲躲藏藏的生活,沒有必須奮力扛起一切的父母,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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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怕,等我,我很快就會回去的,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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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劃破了我的夢境,我開始掙扎,在美好的夢也不及現實裡的溫度,可是眼皮沉重得像是掛著千鈞重,我無聲的吶喊:不行!不能走!不要走,不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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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手輕輕摸過我的臉頰,好溫暖;背景的聲音好雜亂,好討厭,每個人都像是機器人,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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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好燙,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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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眼淚吧,還有,揉碎了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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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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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熟悉的天花板,聞著熟悉的菜香,我躺在自己的床上,隨後,鬆了口氣,看來一切都是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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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摸著沉重的腦袋來到廚房,看見媽媽偷偷擦去眼角了淚水,恐懼地針氈刺得我難以呼吸,一切都是真的,那段吵雜的聲音、冰冷的言語,還有……爸爸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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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淚水潰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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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出去的……爸,爸爸他……」我語無倫次,雙手大力的抹去不爭氣掉落的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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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把我撈進懷裡,明顯沙啞的聲音帶著疲憊卻依然堅定,她說:「沒事,沒事,爸爸,就是本家那裡一趟,會回來找我們的,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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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頭,又點頭,鼻尖的酸澀和火辣辣的眼瞼,我在心裡不斷咒罵著:他們卑鄙無恥,他們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利用我?怎麼可以把爸爸帶走?我呢……我又怎麼可以這樣?明明知道爸爸的本家一直虎視眈眈,都是我的錯,我怎麼可以成為逼爸爸離開的幫兇?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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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開始嗚噎的哭著,到之後實在是忍不住了,我放聲的大哭,在深刻的自責還有恐懼裡被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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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實在是太溫暖了,也太冷了,就跟這段回憶一樣,我把窗戶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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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一切都是從那時候開始的,我瑟縮在沙發上,亂了,都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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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的恐懼,一樣地自責,鼻尖似乎還殘留著那種刺鼻藥劑的味道,耳邊迴盪的是爸爸溫柔的聲音:等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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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看完有點難過qq
純兒的文筆蠻好的耶~
謝謝微曦的稱讚(*¯︶¯*)
可能是因為用第一人稱吧,打完之後自己也有點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