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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今朝的人

那年今朝的人

能想吗?初次见他的时候,她才十五不到,读初三的年纪。兜兜转转几番,再见已经二十五了。

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

冬日大雪的天,冷得透心刺骨。

在楼道间,她冷得直跺脚,只为了来拿一份客户文件。事前说得是,九点来,眼下却没人接电话。

楼型是一层一户,刷卡进门。她不知道是哪层,知道了也进不去。只能呵气来回走动,驱走的寒意又打着转再度钻进肉里,寒意从脚底一点一点浸透全身。

哪怕在室内,凛冬的温度也随时能大显威力。

想着等一刻钟就走。

突然,防盗门被从外推开,进来一个男人,他纯属好奇看了她一眼,又顺手撑了下门。后面紧跟着进来另外一个人,黑色羽绒服敞开着,肩膀处沾了零零星星的雪花。

本来无聊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愣了。没有预料会见到熟人,曾经熟得不能再熟的人。

防盗门被合上,自动关上的一刻,发出不低不高的碰撞声。

他神情毫无异样,像任何一个从冰天雪地回到室内的人。

在她面前站定,他平静着问,“你怎么在这?”

她愣愣答,“公事。”

已经走上前的另一个人,折了回来,“你们认识啊?”

“老同学。”他这样说。

“那就是认识。妹子,这大冷天你站这干嘛,不冷吗?”

“约了客户,他可能有事没接电话……”她觉得窘迫,以前不是没设想过再遇,但无论怎么想,给自己所幻想得都是大方优雅,妥妥帖帖的形象,而不是现在这样,冻得脸白唇青。

“那你跟我们一起上去等吧,总不能在这站着。”

她还想拒绝,“不用了,等不来我就准备走了。”

那人不知该接什么,用手撞了撞他,示意他讲句话。

外面的雪无声下,隔着门,猜测它们会落在何处,积成怎样的白影。

他不加掩饰瞧着她,无情绪的眼,温度比这冬天还要低。

“上来吧。”

三个字,正常不过,却让她瞬间苦涩了一颗心。

那几年的记忆里,谁都有错,都被伤得惨。然而,时间还不愿放过他们,即使阴差阳错也逼他们再度审视,回顾过去。

那也是一个冬天,没有下雪,雪在几天前下过了,积了不薄的一层。踩在路上,还有脚底打滑的感觉。

那天是圣诞前夕,西方人的平安夜,而东方人过着过着却将它过成了情人节。

恰巧,又碰上周末。

街上人不少,丝毫不在意说话冒白雾的天气,是多么冷。商店琳琅满目,彩色灯泡挂在门口的圣诞树上,又添一分节日气息。

梓年被朋友几个不停歇的电话逼出门。她怕冷,身上不客气得裹着厚重羽绒服,脚上的棉靴还是新买的一双,暖和得偎着脚。还是觉得冷,将脖子上围了两圈的围巾上拉了一些,遮住嘴和鼻,露出眼来在广场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寻找杨音。

广场其实不算太大,但无奈人是真多,情侣互相挽着抱着,谁也分不开的架势。梓年穿梭其中,除了眼花缭乱昏头转向,没别的。

她放弃得对着电话那端说,“我在喷泉那里等你,你来找我,白色棉袄红色鞋,别认错人了。”

天色转黑,即使四处亮着夜灯,也不如白天来得清晰可辨。

她以为杨音要一会儿才会找到自己。没成想,短短一两分钟,她就从身后冒了出来,自配着经典的出场音乐——“噔噔噔”

梓年“……”

她刚想表达自己被强行出门的郁闷心情,就眼瞅着她和杨音被一群人围了。

杨音介绍,“他们都是我小学同学。”又朝那群人说,“这就是梓年,我以前提过的,班上玩得最好的朋友。”

梓年蒙圈了,僵硬得嗨了声。

五个人,一对情侣,一个小个子女生,一个提着一袋东西的男生,还有一个身高最出众,脸也最出众的男生。

他们笑着同梓年打招呼,好似他们同她不是初见,而是相识的朋友。

过平安夜要热闹才有意思啊。杨音被她揪去一旁时,解释说。

她还怂恿着,“你去和他们认识认识啊,拿一袋书的男生是我同桌,人超级活泼,高个子的是我们班班草,多亏我同桌才约到他。”

梓年白了她一眼,“你想干嘛?”

“没有,你别多想,就认识下啊。”

活泼的男生是真活泼,逛了没几下,就和她们并排走,颇有几分自来熟得聊起天。

“对了,梓年,你姓什么?”

这个问题,梓年以前没少被问。她无奈道,“就姓梓。”

“哇,神奇,第一次听说这个姓。哪个梓啊?”

她回答,木字旁,木辛梓。

男生又自我介绍,说起自个的名,礼尚往来一般解释分别是哪些字。

杨音夹在他们中间,聊着聊着就往前走,追上小个子女生。

两个陌生人,年纪不大,聊来聊去就那些。没多久,场面就没那么融洽,微妙的尴尬被嘈闹的四周衬得更尴尬。

梓年没话找话,“你手里是书吗?”

男生提高了袋子,“对啊,想看吗?”说着,掏出一本给她。

新一轮的喷泉开始了。人流瞬间涌动,乱哄哄的一群人都争着朝水池那边走。

她拿着书,想看一眼封面,就无意识停了下来。书面烫金的标题,写着「仲夏夜之梦」

抬起头,才发觉四周全是陌生面孔,有人头带发光的麋鹿角,红色的灯从她身边晃过。

她很头疼得想,又要开始漫漫汇合路了。

水池最中心的喷泉,水压大,喷口也粗。一道水柱射出,几米开外的人也瞧得清清楚楚。隔着黑压压的人群,梓年稍稍仰头就看到了蓝色灯光映衬的水柱喷出,水流到达顶端,哗得散开,一朵水花突突得绽放。

她看得认真,心思都在喷泉上。被后面的人撞上时,重心不稳,趔趄着要摔倒。那刻来不及反应,只记得要紧紧抱住书。

身后来了一股力道,施加在她手臂上,将往前扑的人硬生生扯了回来。

她惊魂未定站稳,才看清扯回她的人是刚认识的其中一位,长得帅得不行的男生。

梓年稳了稳神,朝他道谢。

男生面相偏冷,音色也冷得像玉石,说出的话却是温和的,他提醒梓年,“人多,要小心一些。”

梓年哦哦应了,又低了眼,不太好意思说,“我和他们走丢了,你同学的书还在我这……”

说着,把书塞给了他。

男生被突然塞了一本书,愣了一下,才拿在手里,拎着的姿势。

“你跟我走吧,别又丢了。”他有些好笑得说。

在此之前,梓年一直以为他非常高冷,不好接触,然而同走了那么一会儿,才觉得自己是以貌取人了。

和之前活泼的男生不同,他不热情,不主动,只不急不缓得说着话,引着话题。聊得轻松,也很舒服。

梓年才知道,他们是一中的学生,和她的学校隔了五站路。

还知道了他的名字,易序。干净利索的名,和他的人很相符。

两拨人汇合。

杨音上前来勾她的肩,她笑嘻嘻的模样,“刚开始就是易序一眼看见你,我才那么快找到你,现在你走丢,也是人把你捞回来的。啧啧~”

她“啧”得多意味深长,那对情侣同学就笑得多意味深长。

梓年白眼都懒得给了,暗地里掐了杨音的腰,让她好好说话。

她又忍不住去瞄易序,见他面色自若,将书还给了书主。

其实她没什么意思,单纯不希望他认为自己是个喜欢往上凑的女生。

一群人闹了会儿,买了泡沫喷和孔明灯玩了几下,便商量着要走。

听出他们准备另找场子,梓年拉了杨音,“我得回去了。”

杨音深知留不住人,便让她跟着他们一道走,同一段离开广场的路。

在快脱离广场人群时,梓年看见在前面走的那对情侣,女生踮脚去亲男生。

她看呆,眼睛都瞪大了,她激动不已叫好友,快看快看,他们亲嘴了。

杨音替她将惊讶的下巴合拢,见怪不怪说,“人家情侣,亲个嘴咋了?”

“可我们才初中……”

“纯情少女,你想想古代,再纵向看看美国人,更进一步的都有。”

“是哦。”可她还是觉得太小了,十四五岁的年龄,还是小孩的岁数,这样的行为还是像小孩偷干大人的事。

同他们道别,平安夜就落幕了。

梓年没有要他们任何一人的联系方式,也没去刻意记他们的长相。

她深知,这些人未来若是再见,能够点头一笑都算稀奇。世间万物来来往往,多得是被遗忘、被时光洪流尽数淹没。

再后来听到他们,是逼近中考的时期。

学业忙碌,来不及想七想八。

杨音和她聊天提起,曾经有一次在公交车上,她小学同桌和易序看见了她,同桌跟杨音说,觉得梓年好像比平安夜那天要矮一点。

那天穿了有底的冬靴,现今穿着夏季单鞋,当然会矮些。她抽空想了想原因,但没说,她只是无所谓得“哦”了声,语气平平说,“我倒没看到他们。”

那种语气,让人足够相信,她连杨音说得是谁都不一定知道。

可实际是,梓年顺带着记起了,有个叫易序的男生在一中读书。

一中,全市最好的中学,很多学生挤破了头想在一中初升高。但初中还好说,高中却是要学生拿出实打实的成绩才能进去。毕竟学校必须要保证每年大学入学率第一的名次永远在一中。

她眼睛亮了亮,心里将“一中”反复念了几遍。

后来,梓年会想,如果她没选择一中,而是去了离家近的二中,一切该往什么方向走。

想了又觉得自己好笑,因为自始自终,她从来都不后悔去了一中,然后遇见他。

一个年级一栋楼。

梓年算是高分考进,教室在最高层,正对着楼梯口。这层最里面,则是竞赛班,被膜拜的大神都在那个班,不但要上年级排行榜,还要代表学校参加省级甚至全国级别的竞赛。

高一开始,那个班就像隐于世。除了课间广播操和升旗时出现一下,其余时间都窝在教室。最早响起读书声,最晚熄灯。

比你厉害的人还比你努力,就是如此。梓年班上的老师都爱拿这句话,刺激学生,有没有用就是另一回事了。

高一,梓年就偏课严重。物理差得一塌糊涂,其余科目再高,也带不动总是不及格的物理。

几次月考结束,物理老师找她谈话,班主任也找她说教。

她要面子,也有几分傲气。每天放学,也不急着走,一个人待在教室做物理题,刷单元卷。

好几次,她都瞧见从窗口走过的一个个竞赛班的同学。

整栋楼都安静了,只有刷刷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远处田径场还有几个男生在打球,喊叫声喝彩声听得不真切。

天色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暗了下来。梓年听见,竞赛班似乎结束了自习课。

她也慢腾腾收了笔。超负荷学习,脑子会吃不消,她拿不准什么时候休息,就采取了竞赛班的学习作息。

很快,窗户口一个接一个的男生女生,大着嗓门,打闹着经过,当然,也有激烈讨论着题目的一群人唾沫横飞得经过。

慢慢得,走廊又安静下来。

梓年东西收拾好,静坐发了会呆,才起身。

同往常一样,关窗扣保险,再出门,锁教室。

做好这些,她转身准备下楼,就见一人倚靠着走廊朝外的围栏,静静得看着她。

他见她回头,才笑了,“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又问,“你每天都这个点走吗?”

“就这个月。”

“哦,怪不得没碰见过。今天有事耽误,走晚了,才遇见你。”

梓年点头,相逢来得毫无准备,她有些无措,不知道以什么态度面对。朋友的话,才见过一次面,还是很久以前了吧,陌生人更不恰当。

易序看着她,走近一步,开着玩笑的口吻,“你不会不知道我是谁吧?”

梓年连忙摇头,两个字音咬得极准,“易序。”

“嗯,梓年。”

他跟对暗号似的,故意一脸正经。梓年脑子有点晕沉,也不妨碍被逗笑。

两人笑了会儿,半生不熟的异样就消弭不少。

一起下楼,一起去公交站。

在公交车后座,他们并排而坐。车窗外掠过一幕幕,都是落日晚景,余晖灿烂。

他说,以后和你一起走,女孩子,安全第一。

她想了想,没有拒绝的理由,应了。

谁也不知道,在躁动一日后,渐渐休憩下来的校园,在某一栋楼的最高层,空荡荡的走廊上,总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等着另一人锁门,然后,一起下楼,身影被静悄无息的楼道一点一点隐没。

偶尔,易序也会直接进了她的教室,教她做物理题。也有几次,梓年变戏法一样从书包掏出一块费加罗,一盒威化饼。两人吃完零食,才离开教室。

友谊慢慢积累,慢慢发酵。

梓年的物理成绩坐火箭似的,飙升。高一那年期末考排名,她的名次也从二十左右上升到第六名,成为家长会重点表扬对象。

梓年开心死了。

高二开学第一天,她特地请他吃了午餐,感谢他课后补习之恩。

易序挑着眉,单手搁在桌子,一手撑在膝上,一副大佬的坐姿,口里故作豪爽得说着,“客气,客气。”

梓年扔了一次性筷子过去,笑骂,“你演戏呢!”

这段交际藏得实在深,没人知道竞赛班里长得最好看的学霸性格这么外向,也没人知道学霸每天都给普通班的一个女生耐心讲题。

直到篮球赛来临。班级比拼,每个年级的人都有一个目标,打趴竞赛班的球员。成绩比不过我认,总不能连个篮球也比不过吧。高一某班以压倒性优势打赢竞赛班,高三学业紧张,竞赛班直接弃权,那段时间,所有眼睛都在盯着高二球赛状况。

比赛前天,易序特地叮嘱梓年,一定要记得去体育馆看球赛。

梓年斜着身子看他,“要是你输了多没面子,人七班扬言要打得你们见着篮球就跑。”

易序“嗤”笑一声,伸手先揉乱梓年的头发,见她瞪自己,才傲得不行说,“你别长他人志

气!”

“行,我看你怎么威风。”

“威起来怎么办,你说!”

“你想怎么办?”

易序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没想到,要不就答应我一件事,一件你能做到的事。”

“行啊。”她不在意,她可是知道,七班的球队打进过省里,实力可见一斑。

体育馆人声鼎沸,啦啦队的音响险些盖不住女生们细声尖叫。特别是在竞赛班五个球员悉数登场。

对面七班直接看傻了,谁特么见过一个班出五个球员,个顶个超过一米八的身高。

梓年也看傻了,易序一米八二,接近一米八三,在这群人里面也只算中下的个头。她记得高一的时候,除了易序,只有两个高个子,所以,另外两个是哪来的?

全场都沸腾,连一同观赛的老师,校领导也镇不住这种热血,极度兴奋的气氛,甚至被感染。

七班斗志不减,围了个圈,手背搭着手背,大声喊了三句“加油”给自己助威。

梓年位子周围叽叽喳喳就没断过。比赛没开始,有人在说,有一次去竞赛班送改完的试卷,看到场上那些个高的全坐在最后一排,坐着也觉得他们突出,像是一排罗汉在镇场子。

也有人是七班的铁杆粉,在那吐槽,指不定这群人只是个子高,气势大,实则打球技巧一窍不通。此言论一出,立刻有人反驳,同学,你怕不是没看过高一时候竞赛班怎么虐别人吧?半决赛,要不是主力选手像易神之类的人没上场,也不至于输七班。

梓年句句听进耳中,觉得自己大概,能预见结果了。说实话,个高不会打篮球的男生,真的很少见。

哨声一响,锣鼓喧天,观赛区的声浪有种掀翻体育馆天花板的趋势。

熟练运球,高空传球,起跳扣篮。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狠狠挫了七班球队的自信心。

梓年的眼神一直在易序身上。他打后卫,控球,跑位,外线三分。

半场结束,他全身是汗,往常白皙的皮肤变为滚热的红,眼里专注也烫得灼眼。那一刻,他浑身热血,意气风发,是她以后时时能记起,总忘不掉的样子。太男人,太劲爆。

最后一个球,竞赛班已经不争了,作为友好比赛的象征,让给七班。七班人硬气,也不投,球在手上传了半场,直至结束哨声吹响。

哨声长鸣,喝彩声爆发,响彻整个馆内。

场上两队在握手,裁判宣布竞赛班胜利的间隙,梓年见在场中心,长身挺立的男生眼神巡视观场台。片刻时间,锁定到她身上,然后勾着半边唇,抿嘴笑了。

他笑得好看,迷得人神魂颠倒的那种。看球的女生又扯着嗓子尖叫起来,手捧着脸大叫:“好帅!我的妈,我的心脏!”

又乱又吵的气氛中,一颗心狂跳。梓年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老规矩。校领导就比赛发言。

麦克风中传出苍劲有力的声音,个矮矮的副校长慈眉善目,很受学生欢迎。

他说,“竞赛班成绩好,球也打得好,不错。但我想赞扬七班,球场上的不灰心、不放弃,在分数压制的情况下依旧斗志昂扬,拼尽全力打,不在乎结果,不在乎输赢,就是打!很了不起!作为你们的老师和校长,我想说,我欣赏这种精神,我也希望,不仅是在球场,在学习上你们也能保持这个精神气焰,以竞赛班为对手,拿下你们的专场!”

一席话,谁不血热。青春年少的我们,除了奋力拼搏,为生命燃烧最炙热的火焰,我们心中没有其它。

老师、领导先离开。再是观赛学生离场。

梓年从位子上起来,和同行的同学说了声,径直走向球员休息区。

没人注意到她,那边已经围了不少人。和球队关系不错的朋友,慕名来膜拜的学生……

梓年手拿着水,穿过他们,靠近球队。

擦着汗的男生,似乎如有所感,转身,就面朝向了她。

梓年觉得自己真是胆子大,众目睽睽之下,还能淡定得,云淡风轻得将手里的水递给他,气息稳稳得说了句,“打得不错啊。”

易序也没想过她愿意在所有人面前,将他们的关系袒露,不过一想,也没什么,朋友,很正常。他却忽视了,两人性别,以及在这个特殊的时刻。

吵吵闹闹的声音明显低了,在场人,有意无意都去偷瞄他们。观察女孩外貌,再看易神极其自然得接过水,咕噜灌下半瓶。

不需隔日,立刻。易序,竞赛班成绩永远前三的大神,又帅又高的男神,和普通班一个名不经传的女生关系匪浅的消息传遍整个年级。

因为早有预感,梓年刻意忽视偶尔会有人在教室外,指着她小声说话,见她看来,又嗖得跑走。

她觉得哭笑不得。

所幸,没有苦恼太久。

没有人再继续关注,男神的朋友而已,看了眼,长得不错,听说成绩也挺好,感叹下她的幸运,就统统抛之脑后。年轻人,感兴趣的事总是来得快,换得勤。

唯一改变,反倒是两个人,再不避旁人,走廊遇到笑着打个招呼,拍个肩。

放学后大大方方一起走。

梓年不知道得是,易序班上那群男生怎么打趣他们。

比较常见的,一个男生从老师办公室回来,路过易序位置,特地停下来,拍拍他,“易哥,我在办公室看见你家小姑娘,好像在帮老师改听写。”

关系特好的就更加口无遮拦,下午一下自习,见他起身,就笑得贼兮兮,“又去找你老婆?”

易序一脚踹过去,也懒得搭理他们的垃圾话。

他身旁所有男生似乎都默认两人有点什么,因为他们没见过有哪个女生能离易序这么近,这样一个特殊存在,说没什么谁信。

一个普通课间,一群男生手搭着肩从楼梯口上来。经过正对楼梯口的教室。

不知谁眼尖,一眼看到室内,手肘撞了撞易序,“易哥,你家小姑娘被男生搂了诶……”

梓年个子不算太矮,但和易序这样的人站一块,不矮也得矮。身高差异的视觉感,让男生们都觉得这就是个小女孩,小姑娘,易序的小姑娘。

易序闻声,抬眼去看。

那个长得一般的男生手架在梓年肩上,说了一句话,被梓年一巴掌打掉手,看面部表情,像在骂那个男生。

他皱着眉头,表情冷了下来,一声不响得走回教室。同行的男生你看我,我看你,只敢眼神交流内容。

生气了啊。

废话,戴绿帽能不气。

那怎么办,下课约架吗。

鬼知道,反正两人要吵吵。

哇塞,情侣吵架,好带感,想看。

想看?我看你是想被易哥打死。

是十一月底。降温趋势明显,怕冷的都开始在校服外套件大衣。

梓年就在校服外套了件米白色的薄绒长外套,看着易序一件厚线衫,外穿校服,还拉下拉链,敞开着,连连咋舌,“大哥,大佬,你不冷吗?”

他摇头,盯着她看了半晌,看得她莫名其妙。

“我脸上有东西?”

他没答,手里那只笔,一下一下叩着桌面。

他说,“我记得你答应过,赢了球赛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梓年俏皮一笑,眉眼间少女气很重,“我以为你不记得了,还在庆幸呢。唉,白高兴了。”

“我们在一起吧。”

梓年笑僵在脸上,懵了,傻了,“啊?”

“我说,做我女朋友。”

她震惊到,下意识想离他远一点,想认真看他。可又被易序紧紧扣住手。

他盯着她,一字字慢说,“我不是在问你,这是赌约,你必须要答应。”

梓年使劲甩他的手,重点莫名偏了,“这么重要的事,你拿它当赌约,你!你想死啊!?”

易序垂眸,“我怕你,不答应。”

“我……没说……不啊”

记得那个时候,教室冷悄悄,听不见操场上的动静,只能看见窗外的梧桐树,枯黄的树叶纷纷扬扬,落了满地。干瘦的枯枝颤巍巍指着初冬灰蓝的天空,那儿有迁徙的鸟在高高低低得飞。

他们躲在静寂的教室,偷偷接吻。

只有鸟儿看见,叽叽喳喳叫着。

接下来,一切就变得现实了。

消息灵通的老师知道了这段恋情。

拿着高二期末考的排名表,拍上桌面。

“你看看你倒退了多少?这个成绩一本都悬。”

老师没有疾言厉色,只冷静得阐述事实。那些话如同冰锥,一下又一下,凿着她这块顽冰。

她唯一慰籍就是易序,和他疯狂接吻,抚平内心的烦乱和不知所措。

她心中一切顾忌终究被人挖掘出。

两个班的班主任一齐找到她。他们好声好气,说着,“我们不会请家长,是相信你能分清主次。本来想对你们睁只眼闭只眼,可你看看,这个成绩,你掉在十名开外,易序也破天荒掉出前三,照这样发展下去,你们俩个还要不要自己未来了?”

梓年慌了,她以为两个人能一起学习,同时谈着无忧的恋爱,却高估了精力,低估了学业的繁重。

有的时候,上天很公平,付出多少就回报你多少。梓年一直都明白。

所以,当高三第一轮月考结束,她拿着自己的成绩单,摊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

逼着自己看上面的分数,名次。一切回到原点,二十名。不多不少。

她听见自己低低的声音,在打着抖,“我们分手吧,我要成绩,要重点大学,要未来。我不想分心,不想继续和你谈恋爱,耽误时间。”

易序沉默,看着她,手攥得死死的。脸上却神情内敛,扭曲的情绪都在眼里,漆黑的瞳孔透不出光,让人看着心生惧意。

他说,“我可以帮你提高,我们一起学习。只要我们偷偷的,老师不会发现。”

他放低所有姿态,乞求她,“别分手好吗?”

不能心软,不能心软,梓年指甲掐着手心,“你自己都退步了还帮我?易序,你听着,我和你在一起很大原因是你的成绩,免费的家教不要白不要,现在我觉得你也就那样,所以我不稀罕要了。”

气急败坏的话一股脑讲出来,才知道有多伤人,可没有时光机器能让你撤回。

她不顾自己,但她在乎易序。

这么优秀的人不能被她扯下来,学生时代的恋情都是小孩子过家家,算不得数,也不需要放在心上。

她一遍一遍说服自己,这是为自己好,也是为他好。

已经不愿回想当时的自己有多无情,因为记忆中全是他落败的,灰寂的神情,怎么想她都心里难受。

第一次模考,学校罕见得贴出了百名榜以示鼓励。梓年去看了,他第一名。

唯一的安慰。

她想,就为这,也不可以后悔。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掉泪,拼命擦,拼命擦,还是擦不干。

高考结束了。

他打电话约她出来,说见最后一面。他准备出国读大学。

梓年心情复杂,又出奇平静。

和他相处那么长一段时间,摸清了他脾性。她深知,易序藏得再好,骨子里也心高气傲,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选择原谅和释怀。

很大可能,是仰起下巴,告诉她,你当初瞧不起我,现在你去看看,全市第一是我。

她嘲笑自己,哪怕他不可一世的对象是自己,她也想仔细去看。

然而没有这么平静。

他应该喝了酒,眼周泛着红。

见了她,不发一语,拽起她就走。进了酒店,直奔房间。

站在落地窗户前,他摁着梓年的肩,逼她看窗外。

“高三我就住这个房间,每天学累了,就站在这里想你。想初见时的你,想和我一起吃饭的你,想我们接吻时的你,然后,就想要你。”

“无论看多少部片子,我脑子里意淫得都是你。”

“凭什么我付出那么多,你却可以心安理得受着,最后想甩手走人就走,想分手就分,凭什么?”

他在她耳边越说声越低,低到最危险的领域。

“……你总得付出一点啊,那样,才公平。”

少女身体被狠狠贯穿的那一刻,她疼得哭出声。

易序停下来,静静瞧着她的脸,看她皱起的眉和眼角的泪光。

他伸手,盖住梓年的眼。

身下又狠厉得,发泄一般挺动着,进出着。

听她喘着气哭,听她被自己撞得哑着嗓子叫。他觉得如愿以偿,觉得得到报复的快感。而深处的心疼,怜惜统统被他压制得死死的。

做完,天也暗了。他给梓年盖了被子。

居高临下看着她,一字一顿,“我们两清。”

梓年没说话,闭上眼脑子里出现了分手那天的情景,发白的墙,灰白的天,路上冷清极了。

她想,这样多好,他们两个都可以释怀,谁也不欠谁。他们都为青春时的莽撞轻率付出了代价。

又是这样冷的天。

算算离最后一次见面,有七年之久了。

和易序一起的男人进门给了她一双拖鞋,说去端水。

梓年客气着摆手,还是看着他去了厨房。客厅只剩她和易序。

谁也不说话,静得可以听到厨房拿杯子的声音。

她简直尴尬得想钻地。

手机铃声及时解救了她。是客户,说家里有急事,临时出门,太忙忘记她过来拿文件。两人又重约了时间。

梓年心中轻舒一口气,拿着包起身,又没胆子开口跟他说话。

秉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她眼神瞥向别处,嘴里嘚嘚说着,“客户有事来不了,我可以走了,谢谢你们,帮我跟你朋友道个谢。”

她想逃,想逃离易序看过来的那一双眼,又黑又亮,看得她心慌意乱的眼。

他跟着起身,“送你。”冷冰冰的两个字,冷冰冰的脸。

梓年连忙拒绝,“不用不用,外面那么冷。”

他已经走到门口,手搭在把手上,背对着她,讽刺得笑出声,“你想要的未来原来是这样的?”

梓年没料,他就这么不加遮掩,毫不客气得掀开了尘封的往事,任灰尘呛得两个人都心闷。

她也冷了脸,“对,这就是我要的。”

易序阴阳怪气冷呵了声。

梓年看着他的背影,想,这算什么,讨旧债吗?明明说好两清的。

最终还是跟着他一起下了楼。

电梯里,梓年明显感觉他在盯着自己的后背。

推开门,才知道外面的风雪有多大。冷气往脸上狠刮,下得悠扬的雪花也凛冽起来,斜斜得划过,让人看着都心生寒意。

她还没踏出第一步,身后的人冷不丁伸手替她关上门。

“晚点走,等雪小一点。”

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小,漫天的雪,这几年都习惯了。

她抿紧唇,固执着要推开门。

易序不让半步,让她怎么使劲也推不开。两个人对峙好一会儿,她没劲使了,就觉得委屈。原因太多,以前,这些年,此刻,都让她想哭。

最后也只是红了眼,不发一言,望着易序,或说,望七年前的他。

易序低头,眼神复杂,他放开门,恢复无波无澜的模样,“再待会儿。”

一瞬间,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狼狈的样子,求她,别分手。

满心苦涩下,她点了头。

电梯里,他拿着手机,问她联系方式。

她犹豫不定,迟疑了一下。

就看他自嘲般一笑,靠上电梯墙,摇摇头,“我就是有病,这么多年了,我还在恨你。”

她抬头——

“我以为我不在乎了,可是偏偏又让我遇到你。”

“梓年,你真的成了我过不去的坎。我们两清不了。”

她哑然,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联系方式还是给了,无论两个人怎么互相伤害,她的记忆里总是有那么个男生,课后给她耐心讲题,冬天递给她一个小暖手宝。

忘不掉就别忘了。

时间很强大,再难处理的问题都能被解决。

一次次小心接触,在若即若离间找回当初的感觉。

在两人约着看完一场电影后,易序将她拉进黑漆漆的影厅,空无一人的影厅,连光线都微茫。

他压着她,抵上墙,在黑暗中找到她的眼,“对不起。”

她的第一次如此糟糕,被他强行要了,只为他幼稚的发泄。

“我很想你。”

在国外硕本六年,他从没停止想她,初见时她包得严严实实,露出一双眼,轻声轻气说话,除了朋友,和其余人总保持着疏离感,冷冷清清的样子让他挪不开眼,跟在她后面,看她走散,扶住她,又故作淡定和她独自走着……

高中校园相遇,他觉得,老天待他不薄,赐予他最好的礼物,可是还是弄丢了她,如果当初理智一点,平和稳重一点,和她好好谈,也不至于这样,硬生生失去了七年光阴,七年,他们可以爱得很深。

“我们再试试,好吗?”

这是我想了很久的话,再试试,这次结局一定不同。

梓年鼻酸,眼泪不受控得滚落。她踮脚,抱住他。

十年前,初次见你,我就对你着迷。

那年今朝的人,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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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俗的小故事   纪念你我学生时代

回作家的PO

回應(10)

谢谢太太~
是青春的莽撞 也是青春的悸动
2019-01-16 11:29 透過電腦版 回應

写得真好
可是我和他再也回不去l啦
2018-09-19 10:59 透過電腦版 回應
看到最后 泪目了
瞬间把我拉回高中时代的一篇文,希望没有划到底的时候,看完好不舍,想再多细细咀嚼几遍,大大,我真滴好爱你哇
2018-09-17 14:28 透過電腦版 回應
好看。
看一看覺得鼻子有點酸了。
在易序說出對不起的時候,我覺得很難過。
男女主角在七年裡有跟其他人交往嗎?
2018-09-15 14:12 透過電腦版 回應

真好看!喜欢大大
2018-09-15 11:38 透過電腦版 回應

这样真好,有点想哭
2018-08-24 13:16 透過電腦版 回應

能这样真好
2018-08-18 20:45 透過電腦版 回應

好看
2018-08-16 07:35 透過電腦版 回應

还能重来,真好.
2018-08-06 16:35 透過電腦版 回應

想哭,谢谢。
2018-08-05 11:08 透過電腦版 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