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高中生的第一節課，總是特別打不起精神，正好同學們睡成了一片，沒有發現我的眼睛很紅腫，倒不只是因為昨晚沒有睡好，而是從昨天零點，在母親懷裡哭了一個多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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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小時後的未來，對我來說，是將近一天前的過去，並不是我來自未來，而是我死過了一次，然後，睜開眼睛又回到了今天午夜十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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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的空氣很寒冷，不過我的顫抖卻是來自於那場爆炸的灼熱，我著急地拍打父母的房門，他們很快地打開門，汗珠從父親的額邊順著臉的輪廓滑落，他們不比我好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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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尖的酸澀感來得太快，淚水潰堤了，我窩在他們的床上嗚噎了近一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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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恐懼著未來的那場爆炸，害怕我在市區的學校剛跨出大門的那一刻，連環的爆炸，不知道二十公里外的郊區，父母是否有受到波及，好熱，好痛，好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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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的規模被控制住了，我的灰頭土臉以及滿身的擦傷在重度灼傷或是血流不止的人群中，一點都不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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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僵在原地，我則發了瘋似的趕往火車站，不過還沒到火車站便在路邊攔了輛計程車，火車一定停駛了吧，我癱在座椅上邊喘氣邊想著，湧上心頭梗在喉嚨恐懼感幾乎要將我吞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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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要回家？」計程車司機的聲音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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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頭，報了個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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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計程車司機真是奇怪，現在想起來雖然一樣在發抖，卻更像是興奮，不過當時我無心注意，滿腦子想著各種絕對不想遇見的結局，同時疑惑著，是戰爭嗎？是恐怖攻擊嗎？是世界末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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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沒有看過戰爭片與末日電影，卻不想我的生命竟然就成了一部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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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上車門，我很慶幸自己的家沒事，父母幾乎是在我下車的時候便打開家門將我擁入懷中，熟悉的味道撲鼻而來，一切都會沒事的，我樂觀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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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母親壓下我的頭，動作很粗暴，全然沒有平時的溫文儒雅，迅速背對著計程車司機將我緊緊的護著，然後，一聲巨響伴隨著灼熱，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好可怕，好痛，好熱，尤其是身上的血，不只是我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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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睜開眼睛面對熟悉的天花板，一切就像只是一場夢魘，冷汗浸濕了襯衫，父母的反應提醒著我，一切不如我所想的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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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睡吧，沒事的，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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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為甚麼他們要這麼說，不過也許我哭累了，也許那個懷抱真的太溫柔了，我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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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整，第一次父親騎機車載我到學校，在我的額頭落下輕輕的一個吻，目送我進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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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沒有認真上的第一堂課，下課鐘聲響起時，我奔下樓，奔向校園的角落，人生中第一次翻過圍牆逃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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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車上我愣愣地看著窗外的風景，真像是一場夢呢，不知道為甚麼，害怕的感覺淡了，我想回家，像是幾個小時前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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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夢嗎？直到再次看到父母的笑容，我還在想著，哈，這一定是夢吧，我都逃學了還沒被用掃帚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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