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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掏金路上的男人

冬日午後,難得露臉的太陽在書房的木頭地板上,撒落一地柔軟的金色光砂。每次看見這幅景象,就會讓我聯想到「淘金夢」三個字。無論是美國那場引起華人大移民的淘金潮,還是九份曾經閃閃發亮的歷史。淘金,在過去和現在,都依然是大部分人心目中最大的夢想。只是在過去,人們是拿起十字鎬、帶著安全頭盔,一身黑泥汗水,滿臉猙獰地用盡吃奶的力氣挖開那些黑忽忽的石塊,尋找埋藏在山心地底的美夢。而現在的人,則是牽起人脈、衣裝筆挺、全身散發名牌香水味,一臉慈眉善目地藏起自己黑忽忽的心,尋找可以扯下身邊人的契機。

現在時刻下午三點,剛好是我工作告一段落,稍微可以休息個十分鐘左右的時候。我拿著濾掛式咖啡和我專門在辦公室用的咖啡杯往茶水間走去。才剛剛把熱水放進杯裡,就聽見背後一陣輕快的腳步聲跟著我進入茶水間。

「陳娟、陳娟。」聽這個聲音,應該是座位就在我附近、但職務上屬於別組的何鐘衛。「這給妳,這是之前我去日本玩的時候帶回來的。我帶回來很少,所以沒有給其他人。妳不要讓別人知道是我給妳的啊!」

我接過他手上的東西一看,原來是長野一個什麼滑雪場自己生產的奶酪還是布丁。

「哦,好,知道了,謝啦!」

「妳現在吃,立刻吃!」

「現在?此刻?你是認真的?」

「對啊,不然妳要什麼時候吃!快,我幫妳開!」

『颯』地一聲,我還來不及拒絕,手上的布丁已經被他搶回去,瞬間開了封。接觸到空氣的乳白色布丁微微晃動,像是在跟我招手一樣。一陣奶香撲鼻,勾引著我的食慾。

「來,湯匙!」

何鐘衛滿臉興奮的連湯匙都幫我準備好,我接過湯匙和布丁,嚐了一口。和我原本想像中的甜膩完全不同,酸酸甜甜的味道,像是優酪乳一樣,不過股酸甜並沒抹煞牛奶的美味,反而自成星系,圍繞著牛奶的濃郁打轉。

「好吃!這個真是超好吃的耶!」

「對吧!啊,妳咖啡應該差不多了,我幫妳弄,妳繼續吃,趁大家沒發現前快點吃完。」

何鐘衛是我在辦公室裡關係比較特別的人。雖然我們在座位在彼此附近,但因為他的工作是長時間在外頭跑,而我的工作則是永遠都在電腦前,所以原本不會有交集,不過有天他卻突然來找我說話,說的第一句話到現在我還印象深刻:「印表機印不出來耶,妳能幫我一下嗎?」。雖然當時我的內心被:「你以為老娘是維修人員啊?」之類的不滿塞滿,不過畢竟是和他第一次交談,還是盡量給了笑臉,陪他一起到印表機旁看看狀況。

「嗯,印不出來是因為紙匣空了,裝進去就可以了。」

還沒走到旁邊就已經看見沒紙的訊號燈閃個不停,我走近後熟練的裝進紙,印表機也立刻開始運作。隨手接過印出來的『文件』,原本沒有想偷看,結果卻看見『文件』上寫的是:如何征服金牛座的女人。我沒忍住那兩聲輕笑,隨即發現自己很失禮,於是把『文件』遞給他,想假裝沒看見。而這時的他似乎也沒發現我已經看見了『文件』上的資訊,因為他正在忙著圍圍巾,趕著要出去。

「謝謝妳!超級感謝妳!」他接過『文件』之後笑了笑,旋風式地拿起自己的背包,離開辦公室。

那天之後,他時不時就會來找我說話。從月份的英文、手機品牌、我買的香精的味道,到他喜歡的食物和運動,一直都是他單方面的說,我單方面的聽。偶而會像是聊天一樣回他幾句,不過也就是短短兩、三句就結束。

「娟啊,這個可不可以麻煩妳拿給何鐘衛?」、「娟,妳能不能問一下何鐘衛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聚餐,就是下禮拜三晚上下班後的聚餐?」、「娟,妳幫我問一下何鐘衛可不可以幫我…」

忘了什麼時候開始,我彷彿成了何鐘衛在辦公室的代理人還是秘書,所有和他有關的大小事,都跑來找我處理。一開始我以為只是隨便找個人幫忙,我就做了。但後來越來越覺得我像是在背後被誰指定了一樣。

「你們不是好朋友還是在交往中嗎?」同事在知道我的疑惑後,給了一個讓我更疑惑的答案。「因為何鐘衛平常在辦公室裡都不跟任何人聊天啊,只有妳,他只跟妳說話。」

同事的話讓我茫然了。是這樣嗎?我從來沒有注意過何鐘衛的動態,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跟別人說話。

「妳怎麼啦?一臉苦惱的樣子。我們是麻吉啊,妳的事情我一定會幫妳!說吧,在煩惱什麼?」

同事的話還在我腦袋裡尚未消化,我帶著疑惑的表情上班被何鐘衛看見,他立刻在線上敲我。他這段話讓我更疑惑了。『麻吉』?我什麼時候跟他成了這種關係?明明對他一無所知,他也明明對我一無所知,為什麼能這麼輕易的說別人是自己的好朋友?不過帶著疑惑的日子沒有過太久,因為很快我們就成了類似朋友的關係。

「陳娟,我跟妳說件事,妳不要跟其他人說哦,因為我不相信其他人。」

又來了,他又來找我說他自已的祕密了。不過他的祕密通常都不是什麼真的很有價值的祕密,大都是什麼他去了哪裡、吃了什麼、做了什麼、或是他的夢想之類的事情。是即使說出去,恐怕也不會有人在意的事情。不過既然他要我不說,我就不說吧。

他的信任,讓我在別人看來好像對他來說很特別。不過我不知道那到底算什麼?我是朋友嗎?我不太像他的朋友,因為他通常都是只有在需要我幫忙的時候,或是要說秘密的時候才會來找我。其他時刻我們都沒有聊過天。我不但不知道他平常在幹嘛,也不知道他家在哪裡。而他對我的事情也同樣還是完全不清楚。在我心裡,我覺得自己只是他的秘密丟棄場。

「好了,正好布丁是甜的,妳咖啡是無糖的吧?」他的聲音把我從回憶拉回現實,空氣裡瀰漫著咖啡的香味,嘴裡吃著酸甜的點心,感覺有一點幸福

「對,無糖的,我喜歡黑咖啡。」

「我也是!配著一起吃一定很棒!」

看著眼前的他,他的確有時候出去玩會帶好吃的給我,而我出去玩也會記得要帶點東西給他。不過我們是朋友?不,我完全不覺得我們是朋友。但是我什麼也說不出口。

「小靜,妳覺得我跟他到底是什麼關係?」小靜是我住在高雄的朋友,以前的大學同學,現在則是我的同事。

「呵呵,你們啊,就是曖昧啊。」

「曖昧?可是我也感覺不到曖昧啊!我覺得自己像個…工具人。」

「噗,這樣說自己也太悲慘了吧?我是覺得他喜歡妳啦!」

喜歡……?我感覺不到,對於這個人我感覺不到任何無論是從他身上還是我身上散發出的情感。不管是友情、是愛情、還是任何陰謀的氣息。

「陳娟,妳下午要交的那份報告呢?不是跟妳說過不能遲交嗎?」正在做著被交辦的工作,經理卻打了一通讓我聽不明白的電話來。聲音雖然充滿責備,但還是能感覺出他對我的包容,因為我一直是經理面前的紅人。

「經理,關於A品牌的報告我早上已經交給組長了。」

「妳交給她了?她怎麼沒有拿給我!好吧,我自己去找她拿。」

心裡才感覺不妙,就看見經理從辦公室裡大步走出來,直奔組長的位置。組長站起身,兩個人往我的方向看著,不知道在說什麼。沒多久我桌上的電話就響了。

「陳娟,妳過來一下,來組長的位置。」

我快步走向他們,離得越近,越能感覺到他們身邊籠罩著一股低氣壓。

「那個…小娟,妳早上有把報告交給我嗎?」組長首先開口。

「組長,我一大早就交給妳了。」在她一大早還啃著煎餃當早餐的時候。

「可是我這裡沒有妳的報告耶,妳確定是交給我了嗎?」

「我確定。」

「好了,現在不管有沒有交,這份報告沒有就是沒有了!現在只剩半個小時要用,要重新做也來不及,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這麼重要的東西居然出這種差錯?」經理的怒氣是理所當然,而我早該想到組長這小人會拖我後腿。

「經理,我那裡有備份,我再重新印一份出來給您吧。」我說。

「妳那邊有?那真是太好了,快,快印出來給我。」經理的怒容一秒轉為笑臉。

「所以妳搞不好是以為給我了,但其實根本沒給吧!直說就好了嘛,害我們浪費這麼多時間。」氣氛緩和了,組長也露出笑容,用半開玩笑的語氣拍了我的肩膀一下。

我不想和她多費唇舌,轉身回自己的位置上重新列印報告,在印到一半的時候電話又響了。

「那個…小娟,妳的報告我們找到了,抱歉耶,剛剛還以為妳沒有交。所以不用重新印了喔。」是組長的聲音,充滿著虛偽的和善。

「好,我知道了。」掛掉電話,我下意識地轉頭往組長的位置看去。看見經理拿著我早上給的報告,臉上堆滿笑容對我揮手,還比了一個大拇指。而組長身邊則多了一個人,是他,何鐘衛。

妳的報告被你們組長丟到她的垃圾桶了,說以為是廢紙   已讀

他一回到位置上,就在手機上用Line傳了這段話給我。

垃圾桶?已讀

話說,你怎麼會在那裡?已讀

我剛回來準備要去向經理報告今天的狀況   已讀

就聽見妳們組長跟經理說   已讀

妳忘記交報告還把責任推到她身上   已讀

我原本是想先離開那個尷尬地   已讀

結果不小心看見她垃圾桶裡面有一卷像報告一樣的東西   已讀

拿起來一看是妳的報告   已讀

剛剛給經理的時候她臉超綠的   已讀

謝謝你   已讀

「我覺得超英雄救美的感覺啊!」下班後跟平常一樣跟小靜一起吃飯時,在辦公室裡目睹了這一切的小靜這麼說。

「我也覺得今天還好有他在,這幾天實在太忙碌,我都忘了那個人還會來這招。」

「不過你們組長還真陰險耶,拿公司的事情來搞妳。」

我們組長是出名的搞鬼者。或許是因為經理本身也不是什麼太正直的人,需要像她這樣陰險的人,來成為他的忠犬。組長她雖然很會扯下屬的後腿,不過對於升遷似乎是一點慾望也沒有。拍經理馬屁她每一下都拍在點上,而陷害下屬,她也早已習以為常。

「哎呀,小娟又要休假啦,又要撇下你們自己去happy了。」

我們公司是輪休制度,每天都必須要有人上班。因為經理時常需要我處理一些即時的事情,所以我排休的間距也比其他同事要長。大約是每十二天休二到三天。而每次在我休假前一天,組長總是走到我們組員之間,半開玩笑的說著。

「你們應該不知道吧,小娟她其實一點都不想看到你們。」

「是喔。」一個同事敷衍式的回應。

「對啊,她都沒有跟你們這樣說過嗎?」

「組長,我還在這裡,這樣的挑撥離間也太不高明了吧!」我也只能半開玩笑的說。

「對吼,應該要等妳不在的時候在說!嗯,學起來了。」她瞇起眼睛,一副『我受教了』的模樣點著頭。

這種無聊的對話,時不時就要來一次。我周圍的親友總覺得我不知足,有這麼氣氛『融洽』的環境,卻還老是想著要換工作。

「是妳對吧?」

剛剛休假回到公司,才剛放下側背包,拿著水杯走進茶水間,何鐘衛就怒氣沖沖地跟在我後頭質問。

「什麼是我?」

「我不是跟妳說不要告訴別人的嗎?」

「我跟誰說什麼了?」

「妳真的很過分!」他沒有回答我任何一個問題,對著我一臉心寒的搖搖頭,轉身離開我的視線範圍。

我究竟做了什麼會讓他這麼生氣?我努力想了一整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原本想直接去問他,但他不但完全避開我的視線,似乎連在網路上也封鎖我了。好吧。我本來就不是個太死心眼的人,反正跟他之間的情誼也一直很詭異,就算是被誤會,就這樣斷了似乎也不錯。因為這個人總是給我一種,繼續保持聯絡,絕對會把我的人生弄得一團亂的預感。

「為什麼不去解釋清楚?我覺得這樣好可惜,他之前對妳好好。」小靜充滿惋惜的說。

「我覺得沒必要,一個不聽我解釋的人,我為什麼要去浪費力氣逼他聽我解釋什麼?」

「可是這樣至少能搞清楚發生什麼事情啊!」

「他口口聲聲說我是他的麻吉,其實一點都不了解我不是嗎?如果是妳,是我任何一個朋友,都不會就這麼跑來丟下一句『是妳對吧』,然後就再也不聽我說話吧。」

「娟,妳其實也難過吧?」

「我不知道…如果現在這種胸口有點悶悶的感覺是難過,那我想我可能真的有一點吧。」

辦公室裡開始流傳著我和他分手的消息,不少同事還特別來關心我,怕我『情傷』難以復原。一開始我還會好好解釋,跟他們說我根本沒有和他交往過,但後來發現願意把我的解釋聽進去的人實在太少。

「最近怎麼都沒跟小衛說話了?」組長在我埋首鍵盤的時候,無聲無息來到我身邊。

「小衛?妳是指何鐘衛的話,我們本來就沒有很常說話啊。」

「對啊,妳不知道我都叫他小衛嗎?那你該不會也不知道他是我家小狼狗吧?」組長幾乎整個人掛在我身上,就在我耳邊笑著。

「我的確不知道。」

「現在外面都在傳你們分手了。」

「那真是太好笑了,我跟他根本就沒交往過,其他人我就不解釋了,但如果是妳家小狼狗,那我一定得跟妳解釋清楚。」

「這麼認真幹嘛,不過妳離他遠點也是好的,他這個人很花心,辦公室好多女生他都玩弄過,現在外面女人也很多。我是跟他認識很多年了,實在跟他太熟了,才跟妳說的,怕妳受傷。」

我看著組長的臉沒說什麼,而剛從外頭跑業務回來的何鐘衛,就出現在距離我們幾步之外。他看了我們倆一眼,逕自走回座位上,打開電腦,開始處理自己的工作。

「小衛,我們剛剛才說到你耶…」組長看見他後立刻離開我身上,轉向他。雖然開場白聽起來跟我好像有點關連,但是我實在不想參與。而那個下午,我總感覺背後有一道視線。不過我一直沒有回頭去確認視線來自何方。

幾個月很快過去,何鐘衛莫名其妙討厭我之後,我的生活並沒有太大的改變。每天我還是一樣的上下班,心情上也沒有再受什麼影響。或者應該說,在他不來跟我說話之後,我反而感覺清淨了不少,不再老是心浮氣躁的。

「尾牙抽獎,關於獎金各部門福委有沒有什麼想法?」

每年到了尾牙,也就是我個人最忙碌的時候。明明應該是組長級以上的人才能擔任的福利委員,經理以『妳在我心裡早就是小組長』的理由,硬是把我拱上去,一做好幾年。福委,是一個沒有任何補助和薪資加給,單純就是讓人工作量增量的職務。記得第一年被指派擔任福委,是我剛進公司兩個月後。除了自己分內的工作一點都不能少,還會時常需要在休息時間去開會,回來就得邊吃飯邊工作,或者會被要求在下班後去跑福委會的工作。而每個福委最忙碌的時候就是尾牙前夕,除了要決定抽獎獎品內容、決定表演項目、決定場地,還要回自己部門去要求大家組成表演團體,上台娛樂長官。這種時候部門總是罵聲一片。接著部門主管就開始用官威壓人,要我登記下來不願意合作的人,說『等他們看到自己考績就知道了』。我向來不喜歡強求別人做事,於是尾牙就成了長官在人前扮好人,要我在人前扮壞人的時刻。而我不想扮壞人,又不能直接說出長官的想法,只好用謊言來幫雙方圓場。

「我提議依照去年模式。」我的發言,受到在場所有福委一致認同。其實這也代表了各部門福委的心理狀態,那就是『已經很累了,別折騰了,就這樣吧』。

「那我們就沿用去年的模式,至於尾牙當天的比賽活動,下禮拜開始的預賽到尾牙當天的正式賽,就要再辛苦各位福委多多幫忙了。那接下來我們來分配尾牙當天個福委的職務…」

通常這些事情都會在尾牙前三個月進行,也就是說每位福委,在這三個月之中,常常是需要等別人下班後兩三個小時,才能忙完回家。而在尾牙當天,更不可能好好地吃一頓飯。

「今天大家可以提早一小時下班先去尾牙會場,記得進門的時候要把抽獎券丟進去哦!」尾牙當天早上,趁著大家都在,我站在部門中心大聲宣布這個好消息。可以提早下班,讓整個部門的精神為之一震,工作氣氛也似乎比較愉快。

「娟,妳下午要跟我們一起走嗎?」中午一邊吃著手上的三明治,一邊埋首在工作中時,同事問道。

「不行耶,你們下班之後我要先去開會,之後跟其他福委一起過去。」

「真辛苦。」

到了下班的時間,同事一個個背起背包,成群結隊地離開公司。我則是背起背包,拿起工作證到公司九樓去開最後一次福委會。短短十分鐘的會議結束,福委們跳上早已經等在外頭的計程車往會場移動。

「妳什麼時候到?」已讀

是何鐘衛傳來的Line。這傢伙肯定傳錯人了!我心裡這麼想著,沒有回覆,而是把手機丟回包裡,直到它再次震動。

「陳娟!幹嘛不回我?」已讀

又發了一封來。這可就奇怪了,都這麼長時間沒說話了,怎麼會突然這樣問我。

『還以為你發錯人了』   已讀

『我剛到會場』   已讀

『怎麼了嗎?』已讀

「妳等下會在哪裡?」已讀

「我去找妳」   已讀

『在摸彩箱   』已讀

『找我幹嘛?』已讀

訊息發出之後他沒有再回應,直到快到開場的時間,大部分的人都已經進入會場,摸彩箱也準備收的時候,他才出現在我面前。

「來的正好,快點丟摸彩券,不然就要封箱了!」我對著何鐘衛大喊。

「陳娟,等下他丟進去就封箱,封好再拿到舞台邊來。其他人先跟我進去幫一下舞台的忙,他們那裡出了一點小狀況。」

總召帶走了原本和我一組的其他兩個人,何鐘衛則是慢條斯理的在寫他的摸彩券。

「等下我會幫妳留菜,也會幫妳在我旁邊留一個位置。妳一有空,隨時回來,隨時都有東西可以吃。」

「……」

「前幾年妳都餓著肚子吧?當福委沒時間吃東西。」

「你怎麼知道?」

「不用這麼拼命,沒有理由其他人都吃得飽飽的,就妳餓著。」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在丟下摸彩券之後,拿著一旁的紅紙直接幫我封箱。「好了,進去吧。」

那天的確托他的福,是我第一個有吃到飯的尾牙。在尾牙活動告一段落之後,老闆或許是覺得我們辛苦,還特別召集福委,硬是趁著飯局跟我們敬了三大杯的酒。這酒不能不喝,所有長官都看著,深怕自己部門的福委讓他們丟臉,搶著灌福委酒。好像這是一場,最能喝的福委,該部門就能全體加薪的比賽一樣。

我的酒量本來就不好,幾杯下肚就已經開始茫了。再加上即使有何鐘衛幫我留菜,我的時間也不允許我吃太多的情況下,身體也因為酒精開始不太舒服。

「陳娟,看妳還走的很直嘛,不行、不行,沒醉不能走。」剛想混在人群中踏出這個地方,就被經理抓住了手腕。

「經理,我幫你叫車好不好?」

「再喝一杯再走!」這是我討厭尾牙的另一個原因。

「經理,老闆要上車了。」一個聲音出現在我旁邊,吐出的話讓經理一聽,立刻丟下我奔向門口,準備恭送老闆上車順帶再拍個馬屁。「嘖,跟我走。」話音剛落,這位我還來不及看清的人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往人少的地方帶,從另一端因為太遙遠所以沒什麼人的出口走。而這時我才看清楚,這個抓著我的人,是何鐘衛。

「妳在這裡坐著別亂跑,我去買個東西。」他把我安置在人行道邊的木椅上,說完他往一旁的便利商店走了幾步,又回頭瞪了我一眼,表情相當不耐煩。「不准亂跑,知道嗎?待在原地等我!」再次交代完,他才進商店去。而我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又哪裡惹到他了。

我到底在幹嘛?好想吐…我一邊思考,一邊覺得尾牙真是討厭的場合,另外也在想何鐘衛到底在幹嘛。沒多久,他又出現在我眼前,手裡拿著一罐茶。

「先喝一點,會好一點。」

我聽話的接過茶喝了幾口,冰涼的感覺和清爽的味道,的確讓我舒服許多。

「不會喝就不要硬喝,一個女孩子在外面喝這麼多很危險。」

「長官都盯著、一個個灌,你要我怎麼辦?」我的聲音一定聽起來很糟,因為我自己聽都覺得好像在發酒瘋一樣。

「可以走嗎?」

「當然。」

「我送妳回去。」

「我說何鐘衛,你到底在幹嘛?」看著他在路邊想幫我招計程車的背影,我忍不住問。

「找計程車啊!怎麼都沒車,我直接用手機叫好了。」說完他拿起手機,我則一把搶走。為什麼搶走?我也不知道,就是想拿走。我想,這一刻的我才真的叫做發酒瘋。

「我是說,你現在到底是在幹嘛?不是好幾個月都不理我嗎?不是認為我說出了你什麼秘密,所以討厭我了嗎?那你現在在幹嘛?為什麼要幫我留菜?為什麼要幫我買茶?你不能就把我放生算了嗎?」

「那件事是我誤會妳了。」

「嗯?」我承認現在自己的狀態,並不適合談論太需要理性和邏輯的東西,而且酒醉的情況下,記憶力恐怕也不太好,但是這件事情無論如何,我就是想要當場解決掉。「所以你是發現自己誤會我,今天為了謝罪才搞出什麼留菜啊、照顧啊的,是吧?其實我可以自己回家,我沒有你以為的那麼醉。」

「妳明明就連站都快站不穩了。」

「手機還你,我要自己回家。」我把手機塞到他手裡,轉身想去搭捷運。其實我真的走得還蠻直的,除了身上酒味大了一點,應該沒有人會覺得我是喝醉了才是。

「喂,陳娟,別鬧了,我告訴妳,我今天也被灌了酒,可沒太好的耐性。妳最好在我生氣前聽話的在這裡等計程車,我會送妳回去。」他追上來拉住我,眉宇皺在一起,眼裡有點怒氣。而在這個情況下,我卻只覺得他的嘴唇很性感。

「我還怕你生氣啊?又不是沒看過你生氣,你明明就是個超易怒的傢伙!」是啊,辦公室裡還有誰沒有被他的眼神殺過。

「妳要我生氣給妳看嗎?真的想要我對妳生氣嗎?好啊!」他一臉好像想跟我打一架的表情,把我的怒火也勾了起來。雖然是尾牙,不過因為要工作的關係,我可不像其他女同事一樣穿的漂漂亮亮地,我穿的是非常好活動的休閒鞋和牛仔褲。「妳別後悔。」

他冷冷丟下這麼一句話,下一秒他左手抓住我的領子,右手也直衝我來。我以為他真的想跟我打架,急忙伸出手推他想拉開距離。但是他的右手卻不是我以為的會打在我臉上,而是繞到我身後,固定住我的頭。真正落在我臉上的,是他的呼吸,和那兩片我一度覺得性感的嘴唇。

「哇!這根本是連續劇嘛!」幾天之後,和小靜吃午飯,親眼看見我被何鐘衛拉走的小靜多次逼問我說出那晚的事情後,顯得很興奮。「所以你們現在是交往狀態囉?我就說他喜歡妳嘛!」

「嗯,其實已經一個禮拜沒說話了。」

「怎麼這樣?他都親妳了耶,難道只是酒後亂性喔?」

「正確的說,是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他,所以一看見他就跑。」

「可是他不是坐妳附近嗎?」

「嗯,不過他在辦公室的時間也不多。回來的時候我也很忙。」

「辦公室戀情耶,好浪漫喔。」

「別鬧了,我總隱隱約約感覺搭上這個人沒好事。」

「呵呵,妳就勇敢去吧。娟,明天記得看到他要跟他說早安。」

該怎麼面對他好?我腦海裡滿滿都是他親吻時的觸感。該不該和他說話?要怎麼和他說話?這些問題盤據著我的腦海,讓我幾乎一夜難眠。

「陳娟!」第二天一到公司,在我還沒決定好要不要和他打招呼前,就被他抓住了。「最近經理要我負責一項計畫,讓我自己找團隊,我希望妳能幫助我。我另外還找了小君、阿哲、和明彰。」

「哦…好啊。」既然是公司的事情,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謝謝妳。」他露出了平常的微笑。

「應該的,一起加油吧。」

接下來的兩、三個月,因為工作的事情,讓我暫時忘記了尾牙當晚的尷尬,和何鐘衛在相處上也回到自然。而這項計畫不枉費我們的努力,也受到公司採用,並創造出可觀的利益。

「這次由何鐘衛主導的計畫相當成功,在主管會議後我們決定,讓陳娟、張君、李宇哲和陳明彰四人各加薪三千元作為獎勵,何鐘衛則是加薪五千。另外他們五人還有額外的獎金五千元。」

「欸,我們今天下班後一起去喝酒慶祝一下吧!」午飯時間,明彰召集大夥,興奮的說。

「好啊好啊!我們就去公司附近新開的那家牛排店吧!今天是喝酒吃肉的日子!」小君笑得很開心。

「也好,大家忙了這麼久,也該好好放鬆一下。今天我請客,你們盡量吃、盡量喝。」難得何鐘衛收起臭臉,不但笑得很開心,還顯露出這麼大方的一面,讓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

當晚,何鐘衛大手筆的幾乎點遍了菜單上每一種開胃菜,紅酒也不停的開,不過他自己倒是沒有喝酒,因為他說還要開車。雖然明彰小小埋怨他掃興,但是大家最後還是愉快地結束了這場慶功宴。

「小娟,妳要一起搭捷運嗎?」小君和我同路,我們常常在下班後一起搭車回家。

「我會送她回家,我還有點事要找她幫忙。」何鐘衛搶在我前面回答小君,小君聽了沒說什麼,只是露出曖昧的笑容,然後蹦蹦跳跳地去找明彰他們,吵著要一起回家。

「你又有什麼事要我幫忙啊?不能明天再說嗎?」喝了酒實在很睏,想到他會找我幫的忙淨是些麻煩事,就讓我覺得更疲憊。

「先上車再說。」一起走回公司的地下停車場,他紳士地幫我開了車門。

車子開離公司後,好一段時間他不說話,我也不想說話,只想回家睡覺。我熬不住睡意,還是閉上眼睛,打算閉目養神一下,直到我感覺車子停了下來。我睜開眼睛,眼前是河邊的公園。

「為什麼停在這裡?」我問。

「我有點事真的很希望今天能搞定。」

「什麼事?誰的事?是哪個客戶有什麼問題了嗎?」

「你記得尾牙那天的事嗎?」

他的話像是個炸彈,把我的睡意全都炸飛了。

「尾…尾牙?發生什麼事了嗎?」我的喉頭一陣緊,發出的聲音也顯得很尷尬,我想我裝死裝的很失敗。

「我吻了妳,在路邊。」

他的回答讓我倒抽了一口氣,沒想到他會說的這麼直接。一般人應該都因為想著要是對方忘了就算了,說出來也會尷尬,所以會猶豫該怎麼說吧?

「我知道妳沒忘,妳就裝吧!」

「我忘了,有這種事嗎?」我決心打死不承認。

「哼。」他冷笑了一聲,轉過頭看著我,用我不確定是不爽還是不耐的眼神看著我。「妳要是不記得,幹嘛要看到我就跑?要是不記得,幹嘛看到我會臉紅?要是不記得,妳幹嘛躲我躲這麼久?」

「………」我懂了,他是等待了幾個月,今天要來算帳了。「對不起…」而我,不知道為什麼道歉了。

「唉,陳娟啊、陳娟。妳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他兩隻手擺在方向盤上,頭也垂在上頭,看上去好像很心煩的樣子。

「那天…大家都喝多了…」

「喝醉的只有妳,我可是清醒的很!」他的話又讓我心跳漏了一拍,這是在暗示什麼?還是在明示什麼。「我不是因為一時興起才吻妳,我是一時沒忍住。」我眼睛一定睜得很圓地看著他,因為他的話讓我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你…你今天不是沒喝酒嗎?」

「妳以為我在胡言亂語啊?妳覺得我為什麼要帶東西給妳吃?為什麼別人都沒有,只有妳有?為什麼妳的一舉一動我都清清楚楚?為什麼我不跟別人聊天,就專門找妳說話?還有,為什麼辦公室裡沒有人坐過我的車,就妳坐過好幾次?妳以為我真的這麼佛心啊?那是因為我對妳有企圖,有目的!」

「哇,你話能不能別說的這麼恐怖啊?什麼企圖?什麼目的?」

「我想討好你,想讓妳開心,想讓妳依賴我,想讓妳習慣我,然後就無法再也沒有我。因為我…我說妳,一定要讓我說這麼明白嗎?」他整張臉連耳朵都紅了,瞥過頭去,最後的一句話裡充滿埋怨。這一刻我突然覺得氣氛不那麼尷尬了,反而有點有趣,而且他這個樣子傲嬌得還蠻可愛的。

「所以…這是告白嗎?」

「喂!」

「可以至少不要這麼生氣的告白嗎?」

「生氣?」他的眉頭再次皺在一起,他解開安全帶,整個人趴在方向盤上,一副灰心喪智得模樣。

「你…又怎麼啦?」我戳了戳他的肩膀。

他抬起頭,看著我好幾十秒都沒說話。「我,想吻妳。」好不容易吐出一句話,卻沒有了到剛剛為止的霸氣和怒火,反而像個小男孩,有些怯懦。

「我可還沒有回應你的告白喔。」看他湊上臉來,我用指尖抵住他的胸膛。

「我知道。」

「我搞不好,會玩弄你也說不定。」

「那就玩吧,只要能讓我在妳身邊就好。」他的這句話讓我再也沒有話說,任由他靠近,感受他柔軟的嘴唇,和火熱的呼吸。

這一吻,算是定下我們的關係。隔天到公司,小君他們各個一臉曖昧的看著我,看得我臉都紅了。那天中午,何鐘衛發現他們幾個人神色怪異的看著我和他壞笑,他看了我一眼之後就回到座位上,沒多久,我的手機震動了,是他傳的Line。

何鐘衛:諸位,可以不要用那種下流的眼神看我家陳娟嗎?  

何鐘衛:她從昨天開始正式由我保護  

何鐘衛:我只允許你們用下流的眼神看我  

小君君:哇哇哇哇哇哇~太勁爆啦!

明彰:臭臉王居然說出這麼有人性的話?!

阿哲:這不是何鐘衛!這不是何鐘衛!!

                                                                                     

                                                                                                                我:冏rz   已讀4

何鐘衛:娟啊,別當這麼多人的面膜拜我  

何鐘衛:我也是會害羞的  

阿哲:誰快報警!放開那個娟!!

小君君:公然放閃!沒天理啊!

明彰:我要吃紅蛋  

                                                                              我:啊,好忙碌,好忙碌啊   已讀4

「天啊,你們的故事超浪漫的啦!」晚上,在跟小靜通電話的時候,小靜在電話那頭幾乎是尖叫的說。「寫成小說一定很棒啊!真希望我也能遇到一個那樣的人,可以有很浪漫的開端。」

「妳一定會遇到的。」

「好為妳開心哦!什麼時候帶他跟我一起吃飯吧!我還沒跟他說過話呢!」

「一定會的。」

我跟何鐘衛其實也就像是一般的情侶一樣,熱戀期過的比太陽還火熱。他很貼心,天氣熱了,會準備各種消暑的食物和飲料:涼了,則會常常在回公司的時候買一杯熱騰騰的茶飲給我。我生病了,他願意徹夜照顧。我工作累了,他除了會主動來幫我按摩,還會安靜地抱著我,讓我在他懷裡休息。有的時候我睡著了,他也不敢動一下,就這樣讓我睡到第二天,睡到他的手和肩膀都麻了,還是沒有換過姿勢。他對我的好,簡直到了會寵壞我的地步。

「小娟,恭喜妳,升官了。」人事令下來了,同事紛紛向我祝賀。在我和他交往一年後,我和他不但感情進展順利,在工作上也平步青雲,我和他幾乎同時升上組長的職位。

「恭喜妳,努力獲得回報了。」當晚在他家,他開了一瓶紅酒。

「你也是,也恭喜你,不枉費你這麼賣力工作了。」一口酒,一口起士;再一口酒,他親我一下。這個晚上只有浪漫二字能形容。工作順利,感情穩固,幾乎是美夢成真。

「不過接下來我們可就成了競爭對手了。」才剛離開我的唇辦,他吐出這句話。

「什麼意思?」

「再往上升,就沒有組別的分別了,只有一個課長的職位。」他邊說,邊親吻我的額頭。這一刻,我卻突然感覺毛骨悚然。

「如果有那麼一天,我才不會跟你競爭。」

「呵呵,是我,不會跟妳競爭。」他溫柔的說著,放下酒杯,再度襲上我的嘴唇。

「娟,我怎麼覺得他突然這麼說有點恐怖啊?」小靜聽了,露出有點緊張的表情。

「嗯,我當下也覺得有點恐怖。好像他在盤算著什麼一樣。」

「嗯…不過也許是我們都想太多了也說不定,這一年多他對妳這麼好耶,他一定很愛妳。」

「嗯…呵呵…」

又一年過去,何鐘衛說的那個如果,竟然真的成真了。

「課長這個職位今年有空缺,高層的意思是不外聘,要提拔有能力的員工。我對妳抱有很大期望,這裡有個案子,我希望妳能找個團隊,交個企劃書上來。」

從經理辦公室出來,我心情相當沈重。何鐘衛緊接著也被叫進去,我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說同樣的一番話。

「今天經理說了升課長的事了吧?」當晚他因為有應酬,我們沒有一起吃晚飯。晚上他回家後打電話給我後,我開啟了這個話題。

「是啊,給了個案子,說要找團隊寫企劃書。他也給了妳同樣的任務吧?」

「嗯,是啊。但是我想拒絕這件事。」

「拒絕?為什麼要拒絕?」

「我不想跟你競爭,我希望你可以得到那個位置。」

「妳說什麼傻話啊?呵呵。」他一如往常溫柔地笑了笑。「不如我們來堂堂正正一較高下怎麼樣?贏的請吃飯。」

「你是認真的?」我問。

「當然,我不希望妳放棄,我希望妳盡全力去做,我喜歡看妳努力的樣子。」

「你…不會不高興嗎?」

「妳說什麼?我當然是高興的啊!我啊,就要跟我最愛的人決勝負了,還有什麼比這個更浪漫的事?不過,不管結果如何,都不要讓這件事影響我們的感情,好嗎?」

「嘖,你是怕我輸不起?還是怕你自己輸不起啊?」我開玩笑地說。

「誰會輸不起,到時候就知道啦,哈哈哈。」這通電話在他爽朗的笑聲中畫下句點。我有了他的鼓勵,也卯足勁找了幾個有默契的同事,一起努力撰寫企劃。

「我覺得他這樣很男人耶!感覺還蠻帥氣的。」小靜說。

「嗯,好像有點耶,哈哈。」

「看妳開心的,你們應該這次之後差不多就該結婚了吧?」

「還早的呢,我看他根本沒有要娶我的意思。」

「我看不一定哦,搞不好他已經在暗中進行了,只是妳不知道。」

「最好是這樣啦!」

這個案子相當重要,合作的對象是我們公司一直以來的最大客戶。我和自己的團隊每天幾乎都在加班中度過,他也一樣。這陣子我們雖然一起相處的時間變少了,但是每天睡前還是會通電話。

「娟,今天經理有跟你說合作客戶換人的事嗎?」

「換人?」

「對啊,案子換成要跟L企業合作了。都這個節股眼才說,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唉,要從頭開始啦!」

「經理沒有跟我說啊!這個案子不是再一個禮拜就要交了嗎?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換合作對象?」

「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又是誰得罪了他們的負責人吧。上次副理不就因為得罪了對方的小主管,讓案子飛過一次。」

「這樣麻煩可大了,我得趕緊跟我的組員聯絡才行。謝謝你告訴我,不然我都不知道出這麼大的事了。」

「嗯,我就想今天經理這麼忙,不知道有沒有跟你說。」

隔天一早,我立刻跟團隊說了這麼壞消息,團隊哀鴻遍野。不過沒辦法,每個案子都有變數,我們也只能打起精神,盡量在短時間內寫出好的企劃,這也是考驗大家能力的最佳時機。

「小娟,經理要我跟妳說,他昨天忘了告訴妳,這次的案子換成跟L企業合作。」打電話來的是以前的組長,她後來被升做副理,徹底成為離經理最近的馬屁精。

「嗯嗯,我知道了,我們現在會從頭開始重新寫一份企劃。」

「這麼突然,真的辛苦你們了,加油哦。」

「謝謝你。」掛掉電話,我短暫地為她難得展現出的人性感動,接著又投入企劃之中。

很快,呈交企劃的日子到了。我和何鐘衛同時進入會議室,給了彼此一個加油的眼神和笑容。

「那就由陳娟開始報告吧。」

「好。這是我們做的企劃,這次我們和L企業合作,我們想著重於L企業主打的形象…」

「等下,陳娟,我們合作的對象不是L企業,是Y公司。那天交代案子給妳的時候,應該說的很清楚才是。」經理不滿地皺了眉頭。

「可是…不是說臨時換成L企業了嗎?」我不解的看向經理,但經理給了我一個詫異的眼神。我緊接著看向何鐘衛,他低著頭不發一語,我再看向副理,她嘴角透著詭異的微笑。

「一個主管,如果連合作的對象都搞不清楚,她還有什麼資格當主管,就算再有能力也沒用。陳娟,妳就別報告了,先出去吧。」經理搖搖頭,揮著手要我離開會議室。

「我…」一股委屈和怒火升竄上我的腦袋,我憤怒的看了何鐘衛和副理一眼,很想為自己辯解什麼,但是卻什麼都沒說出口。「知道了,對不起。」我轉身離開會議室。

「娟姊,怎麼這麼快就出來啦?有沒有什麼好消息?」團隊裡的小君一看到我,就用開玩笑的口氣問我。而我在這一刻難以忍住心裡的各種情緒,眼淚崩潰而出,嚇壞了團隊成員。

「他怎麼可以這樣!」小靜的聲音難得憤怒。「這樣太不要臉了吧,而且是他堅持要妳跟他競爭的耶!他怎麼可以勾結外人來騙妳?」

「是啊…他居然聯合副理來騙我…經理應該很難再信任我了吧…」

「娟…妳打算怎麼做?」

「我不知道,我現在還不知道,腦筋一片混亂。」

「娟,不管妳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妳。」

「謝謝妳,真的。」小靜是我這一刻唯一的安全避風港,也成了我唯一的支柱。

「小娟,人事令下來了,妳…」幾天之後,一天早上小君走到我的位置旁,只是她說到一半突然沒了聲音,好像很猶豫還要不要繼續往下說。

「我知道,何鐘衛升了課長,我降職了,由妳遞補。」

「小娟,我…」

「是我推薦的,在經理跟我說我這次的過失會面臨降職處分的時候,是我推薦妳,所以妳不用感覺不安。」

「那根本不是妳的過失!明明就是何鐘衛和副理搞的鬼。」

「小君,我想經理不會不知道,但是對他來說,過程怎麼回事不重要,結果不是他想要的,這才是重點。」

「可是…」

「這是戰場…這次是我太不小心,都怪我太相信他們。」

「小娟…」

「放心,我會繼續在這裡再做幾個月,至少到妳能完全獨當一面為止。」

「不要走!我才不想當組長,妳不要走!」

「這就是現實啊。」我笑著拍了拍小君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眶慢慢泛紅,我有點開心公司裡至少還有她會為我心疼。「好啦,快點工作吧,還有一堆事情要做呢。」

「娟,好久沒一起吃飯,今天一起吃飯吧。」才剛安撫完小君,何鐘衛一臉興奮的跑到我的位置旁。

「你還有臉來這裡?!」小君嫌惡地看著他。

「知道了,晚上就一起吃飯吧。」

「小娟!」小君剛出聲,我就擺擺手要她不要激動。

「嗯,那下班了在停車場見。」

「妳幹嘛還要跟他吃飯?他出賣了你耶!」小君等何鐘衛一走,立刻氣憤的說。

「該解決的事情,還是要趁早解決才行,正好就今天晚上解決了吧。」

當晚,何鐘衛訂了一個相當高檔的餐廳,慶祝他升職。

「恭喜你如願升上課長。」我盡量讓自己語氣平和地說出這句話。

「是妳給了我力量。」他一如往場地溫柔說著,好像他從來沒做過陷害我的事情一樣。

「今後你有什麼打算?」我抿了一小口紅酒後問。

「我想,這個。」他說著,拿出一個小黑盒,一打開,裡頭有一只閃閃發亮的鑽戒。「嫁給我吧。」

「呵呵…」我忍不住笑出聲,並不是因為開心,而是覺得這一切太過荒謬。

「娟,做我的老婆,好不好?讓我一輩子照顧妳、保護妳、對妳好。」他逕自拉起我的手,想把戒指戴上去。我縮起手指,抽回自己的手。「娟?怎麼了?」

「你…打算假裝這一切都沒發生嗎?」

「什麼?」

「你和副理聯手,騙我合作公司改變的事情,你想假裝不存在嗎?」

「那只是職場上升官的手段而已,妳幹嘛這麼認真?」

「是啊,是我太認真了。我從一開始就不該對你這麼認真,不該信任你,居然還以為你真的會是我人生中唯一的伴侶。」

「妳這是什麼意思?」

「何鐘衛,我們…分手吧。我不適合你,你也不適合我。」

「妳在說什麼?是我對妳不夠好嗎?」

「太好了,好到我都不知道到底哪一面的你才是真的你。」

「我說了,案子的事情只是升官的手段…」

「為了要升官,即使對象是我,你也不顧一切毀掉我的前程嗎?」

「…我今後是課長了,我有權力提名妳升回組長。」

「你還是沒搞懂。你口口聲聲說會保護我、說你愛我,但是遇到對自己有利的事情,你卻假裝要我和你競爭,然後拿我當祭品,獻給你無恥的野心。」

「不是說好不管輸贏,都不要影響感情的嗎?」

「呵,結果輸不起的是我啊…何鐘衛啊,我早說過,我對課長這個位置沒興趣,我希望你去拿。你這麼野心勃勃,為什麼當時我這麼說的時候你要拒絕我?你說服我一起競爭,我還以為這會是一段有趣的回憶,結果卻是這麼不堪…你騙我,而且還是和那個該死的副理一起騙我!」

「我…」

「我已經申請辭職了,這個事情之後,這個公司也再難有我的立足之地。我也不想再看到你。我累了,晚飯的錢我放在這裡,先走了,再見。」

「娟,別走!」我站起身才走了幾步,被他拉住。「別走,是我錯了還不行嗎?求妳,別走!我愛妳,我真的愛妳!」他說著把臉湊上來想吻我,但我閃開了。而我這個舉動似乎讓他不滿,他緊緊抱著我,硬是壓上我的唇。

「唔…嗯…放…放開我!」我不斷掙扎,終於推開他。「已經結束了,我說的很清楚,再見!」

「不要,我不要結束!陳娟!」他咆嘯著,我沒有理會他的憤怒,路上攔了一輛車就回家了。

幾天後我搬離租屋處,回到自己家裡住。兩個月後,小君終於可以獨當面,我也離開了那間公司,徹底離開何鐘衛所能觸及的範圍。我決定給自己一個長假,每天睡到自然醒、出門散步、和家人一起旅遊。沒出門的時候,則是待在房間裡,安靜地喝杯茶,看本書。

又到了呼吸會吐出白霧的季節。冬日的下午,難得露臉的太陽,在書房的木頭地板上撒落一地柔軟的金色光砂。屋裡播放著輕柔的樂曲,這正是我當時遇見他的季節。我慢慢走向那團亮光,雙手捧起『金砂』,感覺手心一陣溫暖慢慢盪漾,通過我前臂的血管,經過我的肩膀,穿透我的全身。我擁抱著這來自大地的溫度,任由柔軟的毛衣從我一邊肩膀上滑落。這一刻,我終於了解,這片金黃才是我追尋的『黃金』;而這一刻的寧靜,才是我一直想要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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