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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剪髮

(前略)

「所以我說妳笨,妳還不承認?」

「這跟笨沒關係,這是愛情。愛因斯坦說過,面對愛情,人都是盲目的。」

「所以妳承認自己很笨囉?」

「我不笨!」

「承認吧,笨又不可恥,可恥的是────交過三個男朋友還繼續笨。」

「笨跟交過幾個男朋友無關…………等一下,怎麼會是三個?」

「去年妳不是跟那個修水龍頭的約會嗎?」

「那個不算啦!」

「無所謂。反正妳趁早跟他分手就對了。」

「去年就跟他分了。」

「不是說那個修水龍頭的,我是說妳現任男友啦。」

「唉………」

其實我不是不知道分手比較好,我也知道自己笨。可是,分了以後怎麼辦?還有好多東西放在他家,手機門號也是用他的名字辦的………

而且,分手以後很寂寞的。

「唉………話說我也是美少女一枚,自古紅顏多薄命,命運多坎坷,注定的。」

「注定個頭啦!還不是妳自己愛放電,才會招來那些牛鬼蛇神。」

小米用梳子敲一下我的頭。

「人家可可可可愛嘛!」

我一邊剪頭髮,一邊唱著兒歌。小米正在幫另一個客人梳頭,還不忘批評:「走音了喔。」

「有嗎?………這位客人,請不要偷笑。」

正被我剪頭的男人是個上班族,一千多度大近視,每次來都指定我。

「沒………沒有阿。」近視眼說。

「還說沒有!你的表情明明就很扭曲。」

「阿杏小姐………」

「幹嘛?」

「妳是不是剪太短了………我說過前面要留長一點。」

「少囉嗦!你那是禿頭。」

「我只是額頭比較高………」

「不要狡辯!傳說拔到獅子的鬃毛,掉落的頭髮可以長回去。可惜你拔不到,死心吧………去洗頭!」

近視眼乖乖地跟著小妹妹去洗頭。

我覺得他喜歡我,挺老實的一個人,如果不是眼睛瞇瞇兼禿頭,我可能會考慮。

就在等客人洗頭的時候,櫃檯那邊露露姊大聲喊我:

「阿杏!過來,有任務!」

我踩著美少女專用的輕快舞步,蹦蹦跳跳來到櫃台前。

「美少女戰士報到!」

「臨時接到電話───『外雙溪』要剪頭髮,妳去吧。別忘了打電話推掉預約的客人。」

「外雙溪?那個不是都叫蘇珊姊去嗎?」

外雙溪指的是一個奇怪的客人,住在外雙溪附近的別墅,每個月剪一次頭,從來都不預約的,突然就打電話來,接著就派專車來店裡把蘇珊接走,剪完再原樣送回來。

「是阿,平常都是指定蘇珊,就算放假也不管。記得有一次她正好去新竹玩,他們還特地派車去新竹接人,有毛病。」

「那這次為甚麼………」

「妳不知道蘇珊出國了嗎?下禮拜才回來。」

「難怪好幾天不見人影。」

「要他們改時間也不肯,說甚麼很困擾,問我還有沒有會剪男生頭的,我就說我們設計師甚麼頭都會剪。」

「妳原本想說,我們連豬頭死人頭都會剪對吧?呵呵!」

「可不能亂講,他是輝纏(非常)重要的客人,得罪不起的。」

「有甚麼了不起,不就是錢多罷了。」

「錢多?錢多哪能形容。大陸有個馬雲妳聽過吧?」

「馬馬馬馬雲?不知道也。」

「那台灣的郭台銘呢?」

「也沒聽過。郭俊明我倒認識。」

「郭俊明是誰?」

「我高中同學。」

「誰管妳高中同學阿!總之有錢到很恐怖就是了。王永慶(歿)妳總知道吧?」

「知道!」

「那種人的頭,一顆值我們的幾萬顆,隨便也能請到巴黎最頂級的大師。人家肯光顧我們小店,那是因為跟江姊有交情。」

江姊是我們的老闆。

「總之,妳去剪頭髮,別亂講話知道嗎,不准笑人家禿頭,也不准玩頭蝨、柳丁甚麼的………我看妳乾脆別說話,免得得罪人。」

「有沒有出差費?」

「少說廢話,去打電話!」

四十分鐘後,門口來了一輛很誇張的大禮車,就像電影裡大壞蛋開的那種,黑得發亮的進口轎車。司機還下車幫我開車門………

司機還戴著白手套………

司機的頭還抹了整罐髮油亮晶晶向後伏貼…………

天哪!前座與後座之間還有窗戶,窗戶上還有窗簾………

天哪!我是不是要進宮幫皇上剪頭髮?

從木柵到外雙溪,雖然只有短短三十分鐘,但我完全忘記露露姊的命令,不停地用對講機與司機聊天。新鮮嘛!

通過文藝復興的大鐵門,穿越了明清園林造景與中世紀宮廷廣場,終於到了那座融合希臘羅馬與江戶晚期風格的土耳其式建築物面前。

(甚麼玩意兒!)

下車時我不忘提醒司機:「以後別再用那種髮油了,又臭又傷髮質,早晚變成禿頭。」

「沒辦法,這是規定。」說完司機就一溜煙把車開去看不見的地方。

有錢人就是不一樣,車庫離住的地方很遠,不像我每天早上都要搬花盆霸占巷子口的停車位。

有一位魔術師滿臉堆笑過來招呼我。

「妳好,聽說蘇小姐出國了,所以麻煩妳來一趟。請這邊走。」

看來是個管家,不是變魔術的。豪門的管家好像都要這樣,穿燕尾服,戴白手套,舉止高雅,帶著隨時都好想為你服務的親切感。

我跟著管家上樓,穿過幾條迴廊,突然來到了戶外,又通過一座石橋來到另一棟建築。

天哪!長這麼大第一次見人家裡有橋的!不知道等一下要不要搭纜車。

………還好,不必搭纜車。

過橋之後是一棟古典建築風格的露台。不是一般的露台,是好大好大的露台,有個超級大的葫蘆型的游泳池;游泳池的一側種滿了玫瑰花,估計有上千朵。

花圃旁是圍欄,圍欄外是天地開闊的遠山美景。

像拍電影似的,我一路上不停地發出咋舌聲。

游泳池的另一側,有個人躺在躺椅上,正在看書。我猜,要剃頭的八成是這一位。

管家領我到那人身旁,也不說話,只鞠了個躬便逕自走了。

那人看上去好像還不滿二十歲,白皙的膚色,俊美的臉龐,睫毛特別長,嘴巴超級小,彷彿少女漫畫裡走出來似的,就是那種不男不女的美少年。

這麼個洋娃娃居然是城堡的主人,不敢相信,我原本還以為是個又胖又禿的老頭哩!

洋娃娃完全沒反應。管他的,就這麼開始吧。

我打開箱子,捲起袖子。忽然想到────在這兒剪頭髮怎麼沖水?難道要把腦袋放進游泳池裡浸泡嗎?

才剛想著,就從屋裡魚貫走出一群女人,每個手裡都捧著一只大陶壺。等她們走到面前,我明白了────那是洗頭的水。

「嘿嘿嘿…………真不是蓋的!」

女僕們都穿黑色連身裙,外面罩著白色圍兜,一個個婀娜多姿。看著她們給他沖水,我心想怎麼不是牛奶呢?

沖完水、烘乾,我問他:「先生,想剪怎樣的髮型?」

「妳不是設計師嗎?」

「我是阿。」

「設計吧。」

既然這樣,我也就不客氣動刀了。

不久,女僕們手上的家私換了(我不確定是不是同一夥人),換成精巧別緻的掃把與畚箕,好像玩具似的,大約每三十秒就過來把地上的碎髮掃走。我忍不住開口問:

「這房子是你的嗎?」

「不是。」

「是你爸爸的?」

「不是。」

「那你是他們的親戚囉?有這種親戚滿好的……」

「也不是。」

「咦?那你是幹嘛的,怎麼有這麼多人伺候你?」

「管得著嗎妳?」

「我不是想管,只是好奇罷了。你不想說也沒關係,反正人總有不想說的事,硬是逼人家說出來也沒甚麼意思,對不對?就好比你問我為甚麼要剪頭髮,我也不一定要告訴你………」

「我又沒問。」

「你可以問阿!」

「我不想問。」

「問嘛問嘛!問問看又不會死不會痛,難道你一點也不好奇嗎?好端端的,也是爸媽的寶貝孩子,幹嘛要低三下四幫別人剪頭髮?是不是,賺不了幾個錢,買不起大房子,又請不起司機,也沒有人捧著洗頭水,剪完一顆又一顆,辛辛苦苦設計的髮型也沒人珍惜…………」

「喂,妳這是在抱怨嗎?」

「小女子豈敢抱怨?靠人家賞口飯吃,人家連問都懶得問一句…………」

「好啦好啦,我問就是了。妳為甚麼當髮型設計師?」

「管得著嗎你?」

我在他面前伸出兩根勝利手指,好開心。

「妳很奇怪唷。」

「家裡有橋的人居然敢說我奇怪。」

「之前那個蘇珊安靜多了。」

「我叫阿杏,請多指教。」

他從此不說話了,逗了幾句也沒用,我只好專心剪頭髮。

這是我今天最專心的時刻,大約堅持了………一分鐘。我突然驚聲尖叫:

「啊啊啊!有頭蝨!」

「真的嗎?快把它弄掉!」

「騙你的啦!哈哈哈哈!真好玩。」

我超喜歡玩這招,不會被嚇到的人,大約只占全國總人口的百分之零點零零一。

他皺著眉,感嘆地說:「有這種人!」

「厲害吧!佩服嗎?誰叫你不說話,你再不說話等一下我還會在你腦袋上發現更恐怖的生物。」

「輸給妳了。妳想知道甚麼?」

「還是老問題阿!你究竟是誰?你是這家的少爺吧?」

「表面上是,實際上不是。」

「莫非…………你是私生子?」

「並不是。告訴妳也無妨,不過妳不可以說出去,這是天大的秘密,就算妳被人嚴刑逼供或者被殺死也不可以說。」

「沒問題!我保證…………不過,要是對方使用催眠術就難講了………」

「其實,我是王子,我的親生父親是個國王。」

「國王?世界上還有國王這種東西嗎?」

「當然有。」

「嗯………對了,好像日本有天皇,英國也有女皇,是那樣的嗎?」

「沒錯。」

「可是那是外國阿,難到你是日本天皇的兒子?」

「我看起來像日本人嗎?我是中國人。」

「中國可沒有國王唷!這點常識我還是有的。」

「古時候有國王,也就是皇帝。」

「那麼,你爸爸是皇帝囉?可是………不對阿,你爸爸又不是古代人,怎麼當皇帝?莫非你爸是習近平………」

「非也。老實告訴妳吧,其實我複姓慕容,是鮮卑人,我的祖先在南北朝五胡十六國的時代曾經建立一個國家,叫作大燕國。當年大燕國威震河朔,打下了錦繡江山。只可惜敵人凶險狠毒,顛覆我邦。後來又有另一個祖先發憤圖強,在秘密的地方復國了,就這樣一代傳一代,傳到了我父親。我們大燕國的地點非常秘密,所以很少人知道。」

「難怪………難怪我不知道,你說的甚麼仙貝人、大菸國,我連聽都沒聽過。既然你是王子,為甚麼不待在自己的國家,要跑到台灣來當別人的兒子?」

「這叫作修練,懂嗎?」

「不懂。」

「就像斯巴達的國王把兒子從小扔在荒野,三十年後才准他回來;義大利黑手黨的頭目,也把兒子送進修道院學習;還有古代的武林盟主會把兒子送進少林寺練武功之類的…………」

「所以你在台灣學武功嗎?怎麼聽起來好像電影情節?」

「妳不信?」

「有點兒不信,又有點兒信。」

「妳要是不信,我就不能帶妳去我的皇宮了。我的皇宮比這兒還要漂亮一百倍,不,一千倍!」

「我信!我信!帶我去吧!」

「唉,可惜現在我也回不去了。」

「怎麼了?」

「因為我的國家發生了變故,我的叔叔殺了我父親篡奪王位,還娶了我的母親………」

「阿!你怎麼知道的?」

「就在不久之前的一個夜裡,我父親的鬼魂向我顯現。他對我訴說了一切,他還說:『你必須替我報復那逆倫慘惡的殺身的仇恨!』而我說:『讓我駕著有如思想和愛情那般迅捷的翅膀,飛去把仇人殺死!』可殺人是不對的,我怎麼能夠?噢!怎麼能夠!然而,按著我的良心,我難道不應該親手向他復仇雪恨嗎?如果不去消滅這個泯滅人性的奸賊,還讓他繼續為非作歹………我豈不是………豈不是該遭受天譴?究竟如何是好?…………To   be   or   not   to   be?」

「你還是說中文吧。」

「總之,事情很嚴重,關係很複雜,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

「已經夠清楚了,報仇嘛,我贊成。正所謂有仇報仇,沒仇耍耍派頭,必須的………完成了!」

這時一旁的女僕端來一面大鏡子,讓他仔細端詳剛完成的美麗作品。

「怎麼樣?還行嗎?」

「嗯………很可以。」

「那麼,洗頭吧。」

洗完頭,我就與王子告別了。

臨走前管家給了我錢,除了剪髮洗髮的費用,另外還給了一萬元小費。

有錢人就是不一樣!

夜晚,躺在滿頭大汗還在喘氣的男朋友身邊。

我很想問他是不是有別的女人了,又不知道在這種時刻問這種問題,算不算白目。

以前,這種時刻他都會一直親吻我,說些甜死人的話。

後來,漸漸地,卻變成一邊喘氣一邊像中風患者那樣,癡呆地望著天花板;然後,就在我想跟他說些甚麼的時候,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我側身盯著他,良久。

「幹嘛?」他讓我盯得不太舒服。

「我跟你講喲!我今天幫一個王子剪頭髮。」

「王子?」

「對。」

「王子麵的王子?」

「嗯。」

「然後呢?」

「他是慕容復的後代的黑手黨少林寺加哈姆雷特喲!」

「慕容復……哈利波特………?」

「不是啦!是哈姆雷特,聽過嗎?」

「好像聽過,不過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兒………妳不會想說故事吧?我明天一大早還要上班………」

「睡吧,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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