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了,天色暗了,又是一個日落的黃彩,田野上蔓草潦倒,蜻蜓潮低。我和妳步在校園裡的草皮上,沒有說一句話。微笑與點頭,像是在比手劃腳,但總是心語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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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的這個時候,妳會在人生的哪一個步道上?這種悲傷,似乎是要與妳在這個世間分開,我說不出來的難過,妳要轉學了,這個令我難以接受的事實,讓我總還來不及,不知如何準備要給予妳什麼樣最深的祝福啊!從小到大,妳是我的正義使者、是我的心靈天使,一直不斷地陪伴在我的身邊,面對著妳,我有百般貪饜的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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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聰敏靈活與智伶犀利,是班上可以揭然的,但所有人可能不知道,妳對好朋友貼心的溫柔,總是超過對一般其他同學所付出的。那個幸運兒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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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很喜歡張曉風的一句話:「山在!樹在!我在!大地在!」常常讓我感覺妳是雖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堅毅、紮實,對朋友敢有守護的力量!即使妳是個女孩!遇到處於困難、憂愁的我,妳隨口地就會在我的面前說:「我永遠都在這,只要你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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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頑皮的小孩,偶爾也會惹妳發狂、震怒,當我貪得一陣捉弄與無賴,蹴見妳手握掃把疾風衝來,心一慌的我,總是腳底抹上最犀速的油跑得比妳快,要妳追擊不成,讓妳氣喘如牛,「哈!哈!抓到你了!看你往哪兒跑!」就在我滑倒的那一時,妳追上了我,不等我吃進嘴巴裡的泥吐掉,就是一頓巧打。別人常說我們好得像一對戀人。我欣喜,妳羞紅,青青的鬱樹,正告訴我們,心中純純的愛正在冒頭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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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課之外,我們是活動的夥伴,被稱為男人婆的妳,穿起淑女舞服絲毫沒有一點女性的魅力,總是被嘲笑的把柄,妳不在乎!就算是別人的眼中妳不像個女孩,但妳覺得,有一個喜歡的男生可以和妳說說話,就足以歡愉整天。原因是什麼,妳也說得不太清楚,總之,「不知道!」這三個字,妳總是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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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家比我家還要遠,但清晨一到,妳已經在我家門口等著。「阿姿,妳又來了!...吃過早餐了沒?」我媽瞧著妳那心躍奕廷的模樣,總是熱情地招待著妳進來坐。「我們阿偉還在睡呢!等等,我去叫他起床!」但妳總是說:「伯母,不用了,我想讓他再睡一會兒,沒關係的,上學還早....」老媽驚訝著妳的貼心,頻頻讚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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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輪夕、那月鳴,那田寮之香、那黃肓紫蘭,總有我們的遺憶,那麼多年來,妳幾乎把我的個性都給摸熟了,我愛玩、但我也愛唸書,但妳卻常常嘲笑我那認真起來一定會嘟著嘴的表情;就連臨時失常成績考爛,妳也都會猜出我前晚一定喘氣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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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生病,在學校裡請個一連兩天的病假是個常態,甚至偶有吐出血絲的狀況,醫生也不明事理,只說要我自己多加注意,妳那溫柔的眼神,常常為我衷心地祈禱,在放學的路上,妳要我到附近的土地公廟前,溫柔的口吻隱含著擔憂,「把你的手心合起來....我要你跟我一起做,一起向那老爺爺做個請求,你將會受到保佑,一直都會幸福與平安,將來娶個好老婆、生個小孩、過快樂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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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那個土地公爺爺,拄隻銀色的拐杖,很慈悲、很慈祥....不會騙我,很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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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天氣,不見暖和,雨還是一直不斷地下著,妳愁了。總是樂觀的妳,臉上竟然罩起一片烏雲,我問妳,妳分說沒事,只是一直甩開著我,許久不跟我說過話,竟然發生除了第一次見面以外,妳從未曾發生過的沒有對我展露出笑容,我再追問著妳,妳慌著哭了。但妳依然噤口,我想是我不夠有力,不能分擔妳的憂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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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幾乎沒有個休止符般下個不停,天要灑起莫名的眼淚訴說悲傷,我只是傷感,那一陣又一陣的突來冷漠。又是一天的傍晚時分,妳的腳踏車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我要載妳,卻被妳推得好遠,雨中,妳說要自己靜一靜,獨自在那田野間。我擔心,但並不是只有在這個黃昏而已,我問妳,能不能讓我陪著妳走,回去的路,雖然黑暗但並不可怕,我卻憂著妳那突然間開始獨享的孤單。燈昏沈,心更是一片凌黑!於是只剩寂靜,我跟妳,變得沒有聲音,就是不明白妳對我開始拉開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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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就在學校圖書館透明的櫥窗旁,妳似乎想通了許多事,妳開始不再安靜了,每每一放學,就要我跟你去逛海邊、說說話,一直到明月當頭。母親一見到妳,總忍不住要妳進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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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喜歡妳呀!多麼乖巧的孩子!她經常這樣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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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奇怪的事情終於還是出現了,妳說,我和妳的未來世界終究還是無法一直重疊下去,但在妳的心中,還是願意做我最好的朋友,讓這一段感情可以完整無缺地保留下去。我真的不明白,那樣的話代表著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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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將來的六月,妳說我瘦了很多,妳問什麼原因,胸氣中,有了濃濃的血絲,無論妳如何追問,我沒有讓妳知道。因為我終於曉得,在三月的那場連綿細雨中,妳的家庭做了一個令妳傷痛的決定,妳的爸爸要將妳嫁給一個魁梧高挑,雄厚如山的軍人,是一個遠房的親戚,聽說是個鐵飯碗的工作,那時的我撼動心房卻不太明瞭我為何哭了!這對妳來說,是多麼地不公平的安排!他們問過妳了嗎?他們強迫妳同意的嗎?那是妳出自於內心真正的決定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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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私地揣測,妄想一個假設是那個事實為前提的藉口,為何妳會沒有自由?要跟一個不曾喜歡過的人在一起生活!?妳說,男人的眼淚代表懦弱,叫我不能再哭,否則妳就再也不要理我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儘管胸口鬱鬱作痛,我還是努力地在那個我喜愛的女孩面前,慢慢地穩定情緒,我只有把頭撇在一邊,妳用溫熱的小手,將我的臉頰擺回到妳的唇邊,然後輕輕地一吻,我感覺兩行的濕淋就在妳的臉上,妳說,妳不能再愛我了,希望這一刻,是永恆的那一刻,但是我們誰也無法阻止在這一刻的現實裡,有著沉重宿命降臨,硬是橫擺直斷了在妳我之間幸福的姻緣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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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看到那個老成的男人進了妳家的門,陌生的臉孔,令人張徨卻又高貴的油面,我這個矮小瘦弱的身軀,站在前頭不遠處,面對著那樣大批來參加文定的人潮,在雙瞳裡印證著,那就是事實之後沒了意識,我昏厥在妳的家門前,在那曾是我和妳一起培植長大的青林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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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門下,人潮散,沒有人發現,直到黑夜,感覺到似乎是天空下起雨珠,才慢慢地感覺到夜的涼沁,眼睛用無力的絕望慢慢睜開,這才發現妳就在我的身旁,流著淚哽咽著,妳說:「忘了我喔!你一定要把我給忘記了喔!這樣你就跟我一樣,不會再感受到任何的痛苦了啊!」氣胸的隱悶,我說不出話來,但我仍然用眼神堅定地告訴妳:「我不要!!」我用我的無力,拼命地握著妳那溫暖的雙手,妳只是不斷地顫抖著,不再說出一句話,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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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了什麼,我覺得我是如此地悲傷,與妳認識將近九年多....妳總是那樣貼心地在我身邊,即使我有喜歡的女孩,妳也會鼓勵我勇往告白.,自私的我,忽略了妳的存在,忘記思索著妳的憂傷、難過,現在,我覺得我真是該死,全身的血管正在爆裂之中,憶著妳每一次對我說過的話,無非就等於是每一次奉上妳最熱情真摯的關懷,那是一種愛吧!?如今,妳又給我上了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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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是最讓我震撼、獠心的傷痛,也同時是最後的一課...!到底妳要我學著了解什麼呢?也許,妳是在教我有緣早成定局,無緣亦是貪婪無功,對吧?愚蠢貪婪的我,曾經褻瀆著妳最誠愛的真,我祭上最沉痛的懺悔,但仍久久無法解開,難過地望著那個空蕩蕩的位子,手迕著食口,鮮血滿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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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可以牽妳的手啊?」這句話,我從來沒有問過,我和妳只是永遠有距離地相伴著,「轉學」的愰子,已經促使妳和我永遠的離別,從此以後,我再也不知道妳的影蹤!不管是深夜或白天,我都一個人獨自在我們曾經走過的田野間,去尋找著妳曾留給我的一切。今年的秋風,吹得好冷,我屈著身體,在那寒凜中勉強著,我沒有辦法抬起頭來看天上的月娘,失去了妳,等於失去了讓我樂向生存、學習自然奧義的動能般。我想,儘管我學得啜飲西風的苦,經過幾許多年,無論是寒冬或是炎夏,我的心中都會是一直下著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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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當年的愛,只是我沒開口,或是不懂得開口吧?「可不可以牽妳的手啊?....」妳,不敢對我下著一個勇敢的承諾,因為有家裡的那一份「契約」吧,妳孝順,所以放了我,讓我孤單,之前的那些保證,成了灰煙!我不怪妳的!只希望妳再度地出現在我眼前,讓我好好地看看妳,看妳過得幸不幸福、快不快樂....。風中的腳步日去月又來,頑皮、愛哭、懦弱、體虛的小孩已不在了,妳總是擔心我自個兒走向未來,但現在的我,仍是守在家鄉,等著妳再度回到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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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公廟前的香火,依舊鼎盛,十幾年前銀色的拐杖,現在早已是金秉輝煌。朝聖的人們永遠不忘記期許,祝福自己好事連連,我卻呆坐在濃焨的爐廕前,妳往日的笑容,爬滿了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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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紙煙紛飛,那是風吹亂的,似是幻化出當年的野火和塵埃起舞!妳走過來輕輕地握著我的手,妳說:「把你的手心合起來....」於是我變成一個安靜的小孩,妳在幫我,一次又一次地,長禱著幸福與健康...妳說,那個土地公爺爺,拄隻銀色的拐杖,很慈悲、很慈祥....不會騙我,很靈.... 「我要你跟我一起做,一起向那老爺爺做個請求,你將會受到保佑,一直都會幸福與平安,將來娶個好老婆、生個小孩、過快樂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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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此時的我,笑容不見,就像是妳從我的生命中消失了般。我淚糊了面,輕輕地低吟著那一句被真誠祈禱所致靈驗的話,如今我真的安康地坐在這裡,但卻只是在不斷地宣洩著自己,在生命中少了知己的慌,以及不斷地宣洩著在心中永不能抹滅那個遺缺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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