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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ntama3Z/雙神】至血至親至愛09完(R)

32.

      任何事不管多麼令人作嘔,人類終究有一日會對之習以為常。

      有人察覺之而審視自我。

      有人蠶食之持續無謂度日。

      神樂年幼的時候在睡夢中失手將一隻兔子活生生掐死。

      而打從那隻兔子的事情開始,神樂和他就應該明白過來某件事。

      有時候光是想要擁抱,便會勒斃對方。

      擁抱對方的那雙手,反而會害慘深愛之人。

      親吻對方的體溫,則足以灼傷潰爛對方的肌膚。

      越是想要攫取,則越是日漸遠去。

      ……

      ………………

      自那天過後兩個月,阿伏兔在廢棄大樓找到了瀕死的神威。

      一開始看見他的模樣,阿伏兔一瞬間腦中浮現的感想是「罪有應得」。

      以他有限的情報以及能動用的眼線,阿伏兔搞不清楚的事情多如繁星,好不容易連絡上鳳仙請他提供一點人脈,才找到這個渾身破爛的混帳小鬼。

      他原先不想再管這傢伙的死活了。但是就像神威的劣根性根深蒂固一樣,搞不好自己也是服侍這個小渾球到出了毛病了,心裡就是放不下他,稱不上是擔心他的安危,阿伏兔想,自己大概只是一心一意想找到這小子的屍體吧。

      他壓根不知道神威是帶著什麼心情去把自己的妹妹揍成重傷的,也不想去管到底「生死不明失蹤的哥哥」和「一具死屍的哥哥」哪個消息對那位妹妹大人比較好,無論神威是怎麼盤算的,那都和阿伏兔無關。

      阿伏兔自從跟隨神威的那一天,就有預感自己說不準某一天會被這個神經病害死、或是得眼睜睜看這個神經病去送死。所以,阿伏兔這兩個月以來邊尋找這個神經病的下落邊這樣說服自己:他只是想要有個讓自己心服口服的理由罷了。

      好歹要看到那個老是恣意使喚他人的,那傢伙的屍體。

      只要一眼就足夠了。

      那樣子,在往後沒有神威的人生裡,阿伏兔便無論如何都能夠活下去了。

      而結果出乎則他意料之外──神威還活著。

      阿伏兔心情複雜,說不上來看到這傢伙還有一口氣他是該開心還是覺得可惜。

      他見神威奄奄一息倒在地上,沉沉睡去,左手缺了兩指……嗯,確認是本人無誤,而手指斷面的狀況讓阿伏兔確認這傢伙在失蹤的兩個月內沒好過,血當然是沒再流了,但傷口的狀態實在不怎麼好,看起來像是腐爛許久的樣子,其他部位也是一樣,暴露在衣著外的肌膚像是破洞的抹布,暴露在空氣中感覺都會疼痛一樣。他不清楚這兩個月神威是都被囚禁著還是一個人在外頭遊蕩,無論是哪種,那大概都不是人過的生活。

      相當符合神威的怪物之名般的狗屎人生。

      阿伏兔發自內心地困惑了,他是為了尋得神威的屍體才前來的,如今看到活著的他,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他思考良久,決定帶著神威到私密住所藏起來,他知道神威的處境,這傢伙怕是不能送到正規的醫院去,只能先將他藏在黑暗之下。這麼想的阿伏兔打算一把扛起神威的身體,而他的手在將神威的身軀稍微提起時,神威便懶散地醒了過來。

      「……」

      「哦……」毫無緊張感的聲音。

      「你好像是那個誰……阿補吐來著的……」

      「是阿伏兔!」阿伏兔對這個人接錯線的腦袋有些傻眼:「你太扯了吧才兩個月而已你居然就忘了我的名字。」

      「開玩笑的啦……」神威的頭依舊垂著,僅蠕動著嘴唇和阿伏兔對話,「你來這裡幹嘛的啊?」

      「……找你啊。」

      兩人的交談依舊遲遲沒有切入重點,睽違已久和自家老大對峙,阿伏兔被神威搞得步調大亂。

      神威慵懶地打了個哈欠,聲音疲憊不已,他的神態像是阿伏兔打擾了他於秋日西風下的悠哉午覺一樣。

      「我可沒叫你來救我喔。」

      「我也沒打算救你的。」阿伏兔坦白地說,「本來只是想找你的屍體,結果你居然還活著,我也很困擾啊。這可怎麼辦呢。」

      「嗯──是喔。」

      「真是的,我的計畫全部被你打斷了,你這個人不管是活著還是死了還是失蹤,總是給人家添麻煩,搞事的天才就是你吧。」

      「這麼一說阿伏兔就是擦屁股的天才呢──」

      「你還有臉說!」

      交談之際,也沒經過神威的同意,阿伏兔便將神威的身體扛在右肩上,阿伏兔一碰到神威便被血塗汙,手掌上全是黑褐色的污漬。

      他無比厭煩地嘆氣,攜著神威離開那棟廢墟。

      隔了一段時間肩上傳來規律的呼吸聲,他發現神威又再度睡著了。

33.

      隔天,阿伏兔沒有確認神威的意願,私下擅自聯絡了仍在病房中休養的神樂。

      以一個小女孩而言,從那樣的傷勢僅僅兩個月便足以恢復到足以行走已經是異常,但即使如此,她的身子仍是較一般人虛弱許多。神樂一接到電話,便完全忘記自己身體的狀況,她什麼也管不上了,一把扯掉身上的點滴,從病床上一躍而下。

      她一下床便腳步不穩,踉踉蹌蹌地走了三步才穩住平衡,她在病房門前附耳傾聽,確認外面的動靜後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門,在不被任何人發現的情況下溜出病房。

      神樂挑了一條鮮少有人經過的樓梯,走下階梯時她同樣忘記自己還不太能靈活地進行上下移動,在未踏到下一個平台前,她便失足一路從階梯中段跌到底部。

      她無力地摔在地上,沒有意識到疼痛,關節傳來的感受也僅僅只是神經傳導而已,吸進來和呼出來的氣撞在一起,她忍著不咳嗽,反而在嬌小的身體裡造成更巨大的痛苦。好不容易好轉的身體經過這麼一摔目前是什麼處境,神樂都懶得去理會,好像那都是和她無關的事。

      她扶著地板,只停頓了那麼幾秒,隨後亂得毫無頭緒的身體乾脆地便聽話了。

      她頭也不回地跑出醫院。

      當神樂抵達阿伏兔提供的私密地址後,正好見到阿伏兔請來的密醫在為神威的背部作縫合處理。

      他們隔了一段距離默默地看著。

      一種隱然的知覺在血管裡匍匐流動,神樂難以形容當她看見相隔兩個月未見面的兄長是什麼感覺,若是只看那些銘刻在兄長肉體上的痕跡,神樂又只能說那大概是類似業障的東西吧。

      醫生將那些業障刨開,挖了出來。

      阿伏兔在旁邊補充說明,神樂靠著那些隻言片語理解神威的處境。

      缺了兩根手指。

      曾被挖出一顆腎臟。

      身上有多處子彈殘留著的痕跡。

      大部分的子彈曾卡在骨頭上,一顆子彈穿過了左肺葉。

      子彈皆已取出。

      有被粗暴縫合治療的痕跡。

      斷裂的骨頭大致上都接了回來。

      傷口多數已癒合。

      癒合又衍生許多問題。

      碎石和泥土隨著癒合的肉一起被包覆在血肉之中。

      必須割開皮膚,將下層卡入髒污的肉片從血肉中割除。

      傷口發炎。

      多處腐肉。

      腐爛處須全部挖掉。

      體況惡劣。

      但沒有生命危險。

      她看著握著手術刀的手割開兄長的肉體,精密地進行切除作業。

      若是要形容,神樂不知怎麼地想到了腸仔這種東西,在燒烤時人們總是習慣將柔軟的肉先割開幾道口,讓包覆起來的絞肉更容易烤熟,碳黑的身軀在隨著燒烤加熱表皮便會乾裂,露出底下熟透的肉質。

      神威現在看起來就像這種東西。

      如果這是個燒烤作業,被割得皮開肉綻的神威,應該是目前當場所有人類中最容易被烤熟的吧。

      她發現自己的大腦如今除了漫無邊際地胡思亂想以外大抵沒有其他功能了,若是不讓自己維持在這個平衡感極其危險的狀態,神樂覺得自己沒辦法撐過這幾十分鐘,隨時都要大叫出聲。

      神威左手殘缺的兩根手指已經只剩不到半截指截,仔細窺視斷面即可發現銜接面已經腐爛多時,醫生將原本就幾乎僅存不多的血肉切除,幾乎整根手指從根部都被連根拔除。

      時間緩慢地蠶食著,長得像是一整年,也有如一輩子那樣漫長。

      覆蓋上層層包紮後,長達數小時的手術終於結束了。

      神樂走近因麻藥而陷入沉沉睡眠的兄長身側,然後再也沒離開過那個位置。

34.

      神威是哭著醒來的。

      他感覺自己做了個很漫長的夢,久遠到無以復返,墮入深淵無以復出。

      像是還在母親子宮內胎兒的記憶,那時他還不懂得呼吸,甚至連人類都算不上。沉浸在羊水中,感覺像是溺斃而亡一樣的感受──但他那時候明明該是等待著誕生的。

      大概誕生和死亡是沒什麼分別的東西吧。

      他清醒過了一段時間後,才發現自己在哭泣。

      而且哭得相當難看。

      他忘記自己上一次痛哭一場是什麼時候的事,也可能從來就沒有發生過吧。

      在夢裡,遇見了熟悉的人。

      那個他深愛、他疏離、他拋棄、他逃離的女人。

      伴隨著那份絕望湧現的是致命性的劇痛,從腳趾末端到內臟無一不發出哀號,他初始覺得痛得快昏了過去,接著在意識幾乎要被吞沒的那刻又被痛醒;當他因為疼痛而抽蓄時,光是體軀抽動這個動作又讓傷口隨之發疼,就這樣陷入了自我折磨的無盡輪迴。

      但最讓神威難以忍受的,大概是當他轉動眼球時,視覺神經捕捉到身側的妹妹的那一刻。

      大地在撼動,海浪在咆哮。

      瀰漫的悲愁加深為更為深刻的苦厄,流淌於皮層底下的血脈支流侵蝕入神經內側。

      他凝視著神樂,神樂亦回望著他。

      最開始,神威沒有呼喚妹妹的名字。在確認妹妹的存在屬實後,湧現而出的是更深層的厭煩感。

      「……我要殺了阿伏兔那傢伙……」

      神威看著妹妹,唇齒間只先喃喃併出了這一句低語。而被指名的當事人阿伏兔早已不在建築物內,他識趣地率先離開,放任兄妹兩人獨處。

      「……哥。」

      看見神威輾轉清醒後,神樂怔怔地看著他削瘦的面頰,只說了這麼一個音節便噤口不語,對於接著要說出什麼話而心存猶疑。相隔兩個月的兄妹重逢,但兩人中沒有人一個人預料到這一天的到來,組織語言變得相當艱困。

      神威凝視著妹妹的臉龐,視線沿著輪廓移動,像是困惑什麼般地打量妹妹的面影良久。

      最後他終於率先打破了沉寂。

      神威操縱著右手掌,輕撫妹妹的臉蛋,用掌心感受著許久沒碰到的妹妹體溫,他原先以為大概一輩子都再也碰觸不到的柔軟體軀。

      「……我有……」神威開口便覺得喉嚨很癢,久未細聽自己的聲音,發現嗓音沙啞得不行,

      「我有揍那麼大力嗎……?雖然沒怎麼計算時間……不過應該是過了兩個月吧,阿伏兔也說是兩個月……妳的臉怎麼到現在還在腫啊?」

      「……白癡。」神樂楞了一會才這樣罵道,她才終於回過神,輕輕覆蓋上撫觸著她左臉頰的那隻手。

      「這是我今天自己從樓梯上摔的,笨蛋。」

      「連走個樓梯都會跌倒的笨蛋才沒資格說我是笨蛋。」神威瞇著眼指正。

      「把自己搞到腎都不見的蠢蛋才更更沒資格說我。」

      「嗯,少了一邊腎,以後不能夜夜笙歌了呢,這會腎虛……」

      「你都到了現在還在說什麼蠢話──」

      神樂的語氣中不知不覺開始夾雜著哽咽,神威察覺了,卻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隔了三秒,他疲憊似地闔上眼瞼,再次打開,確認自己的視界仍然容納著妹妹,他的手指微微使勁,神樂便明白他的意思,她俯下身,覆上哥哥的嘴唇。

      唇瓣分開後,神樂沒有再次和他拉開距離,而是攀附在床緣,靠在神威的枕邊,兩人的距離近到可以互相攝取對方吐出來的空氣。

      神樂盯著神威紅腫的眼眶,用指節為他拭去幾近乾涸的淚痕。

      「你……哭什麼哭呀……?想哭的應該是我吧。」

      「……我在夢裡遇到了很可怕的人。」神威淡淡地答道。

      「什麼?」

      「那個我們怕得要死的女人啊,連那個禿子也要跪下來對她俯首稱臣的……」斷斷續續地,神威發現自己的語言能力有些支離破碎,大概是很久沒有這樣正常地跟人對話了:「在夢裡面被她狠狠教訓了一頓。我可不是說笑的,真的是被修理得很慘。」

      「……你活該……」

      神樂隱忍了一整天,麻痺而塵封的感情隨著神威亂七八糟的講話方式逐漸崩解,像是終於彈出一個琴弦所不能承受的音調,胸腔作隱作痛,神威注意到她瀕臨潰堤的邊緣,妹妹已經快要嚎啕大哭了。但他沒打算阻止她。

      「……結果被一邊教訓,一邊被趕了回來,我都準備要過三途川了。」

      「媽咪一定是覺得你這個混球沒資格見她。」

      「也是呢。」

      有一搭沒一搭地,兄妹繼續將對話進行下去。

      「妳有好好吃飯嗎?」

      「多虧了你不在,每天可是……」神樂面無表情地將話接下去:「每天可是食慾好得不得了。看你躺在這裡受苦,我還能配下三碗飯呢。」

      神威微笑著,繼續說:「骨折的情況恢復得怎麼樣?」

      「已經恢復到能跳起來揍你了阿魯。」

      「那真是太好了。」神威說。

      「這樣小神樂妳啊,無論何時何地都能殺掉我了。」

      神樂茫然地看著他,不知為何,神威淺薄的關心卻讓她有蒙受羞辱的感覺,她那如黑泥般黏稠的恨意睽違許久地又再度盈滿了體內。在她發洩那股惡念之前,眼淚便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你為什麼……要這樣?」

      神威靜靜地看著她。

      「神樂說的是指什麼呢?」

      「這種疼痛,這種事情,明明沒有人喜歡的,明明沒有人期待這種事──你到底是為什麼……」

      她說到激動處,不自覺掐住了神威的臂膀,神威在體內失控亂竄的痛覺因而一時之間集中在同一處,他不由得輕笑出聲。

      「我期待著的。」

      神威瞇起眼,無所畏懼地迎上妹妹熱切焦灼的視線,「這世界上,至少還有我一個人這麼期待著。」

      「……」

      「神樂為什麼要露出那種表情呢?」

      「……」

      「受苦的人明明是我,小神樂為什麼要哭泣呢。」

      「我討厭看到你這樣。」神樂哭著說,「那和我看著媽咪受盡折磨死去、看著爸比痛苦的時候一樣,我無論怎麼做,都無法終結這份痛楚……看到你在受苦,那都讓我難受得想死啊──每當這種時候,我都是多麼地想殺了你。」

      神威第一次,發出了森冷的笑聲。

      他一面笑一面被自己的氣音嗆到,胸腔因咳嗽而隱隱發疼,種種疼痛又讓他樂不可支地想高聲大笑。

      「……我懂了。」他一邊笑一邊說:「神樂最不能忍受的是妳因為我感覺到的疼痛吧,是為了自己感受到的那份痛苦而憤怒著吧。」

      神樂瞪大眼睛,茫然地聽著這番禽獸不如的話,最後才啞啞地說:

      「……我愛你呀。」

      「我知道。」神威故意這樣說,「但我感覺不到。」

      神樂──爬到病床上方,跨坐在神威傷痕累累的身子之上,揪起他的頭髮,以彷彿要折斷他脖子般的氣勢使勁打了下去。

      「──我愛你啊!」

      她用掏盡心肺的聲音在兄長耳邊大吼著,哽在喉嚨的悲慟在高密度的壓抑之下終於一口氣爆發了,將神威打出血後,她感覺到今天在樓梯摔得亂七八糟的身體突然後知後覺開始發出哀鳴,毆打神威的右手率先感覺到強烈的痛苦與撕裂感。

      「……呵。」

      摻雜著氣音的笑聲。

      神樂的暴力,換來了神威摻雜著氣音的笑意,他被那一巴掌打得險些暈過去,但他在幾乎失去意識的同一秒又抓回了身體的支配權。

      「嗯,我感受到了。」

      「………………」

      神樂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斷裂的箜篌已不再彈奏頌歌,鐘樓也不再敲鐘播報時間,酌滿濃醇而無價值靈魂的生命之杯,濃烈的液體自底部的空洞流出,日復一日、日復一日。

      那個空殼永無酌滿之日。

      她再怎麼傾注愛意,他再怎麼接收之,那無謂而溫熱的情感仍然不足以停駐在他體內多上那麼一秒。短促生命中所貯存的一切,併排擺列在那個靈魂面前也是枉然。

      濁流穿過他空無一物的體內──自他的窟窿中排泄出。

      就像碎裂的容器。

      就像空洞的容器。

      日復一日,日復一日。

      「媽咪已經死了,神威。」神樂低語著,淚水劃過她的面影,滴落在他的臉上。

      「媽咪已經死了──我也長大了,你到底還有什麼了不起理由抓著那些不放。」

      「……」

      「你根本,什麼都沒有改變。」

      「……」

      「哭也哭不出來很了不起嗎?無法宣洩情感很了不起嗎?明明你想守護的那個家已經支離破碎連個殘渣都不剩了,你還可憐兮兮地攬著那個皮囊做什麼──明明拋棄了那個家的是你,為什麼事到如今還要模仿過去的自己?……你到底哪些是不想放手的、哪些又是真正想丟又不敢丟掉的──」

      「…………神樂……」原先安靜地聽她說話的神威,用細微的聲音打斷了她。

      神樂看見兄長靜靜地微笑著。

      「我就只有這個了。」

      神威說,他在床上掙扎著想要爬起身,卻被身上傳來的劇痛阻遏著,神樂也沒讓他這麼做。她皺著眉壓住神威的身子,將身體的重量覆在哥哥身上,聽著神威附在她耳邊繼續說:

      「我就只剩下這個了。別把這個也從我身邊奪走啊,笨蛋妹妹。」

35.

      神威說著說著又睡著了,接連又毫無緊張感地呼呼大睡了兩天。

      阿伏兔除了會在早晚各送一次飯過來,其餘時間都不會出現,整個空間只留他們兄妹二人。

      這兩天神威只醒來一次,迷迷糊糊地讓神樂餵了一點流質食物後又再度睡著。神樂大多數時候都攀附著床緣睡覺,以備神威隨時醒來。比起神威無法痊癒,她說不定還更害怕他恢復,一旦他的體力回復到能正常跑跳,大概又會從她面前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從這一層面來思考,神樂甚至開始忍不住思忖要不要乾脆打斷這個人的腿骨算了。

      變異是發生在第三天的夜晚。

      神樂在確認神威的狀況之後恍恍惚惚地趴在神威旁邊陷入淺眠,而原先只有兄妹二人的室內──在不知何時,混入了第三人的呼吸聲。

      淺眠的神樂在多日來的勞累而不能立即入睡這點救了她,在第三道呼吸聲踏入以她為中心的兩公尺範圍內時,她便如同被一頭冰水灌頂,渾身冰涼,驚醒了過來。

      神樂初始不動聲色,她也只能不動聲色,她無法確認身後那個不速之客手上持有什麼武器及意圖,無法貿然行動。直到剩下不足一米半時,她當機立斷行動了。

      無機質、冰冷的室內氣溫並未使她的動作僵硬,未經梳理的紅色髮梢隨著冷風飄散在半空中,神樂的動作流暢而且沒有半分不自然的停頓。

      她抽出藏在覆蓋於被子下的半自動手槍,就像轉筆似的轉動槍枝,拇指拉下擊錘,在眨眼之間便靈巧地側過身完成所有動作,對準那個闖入者。並且理所當然地瞄準頭部。

      理所當然地,她的頭也被另一把槍枝抵住。

      MAC-10衝鋒槍。

      槍管上安裝著消音器。

      神樂知道那把輕型衝鋒槍原本優先指向的對象是神威,但因為她當機立斷的行動,那個闖入者也在一瞬間完成判斷,轉而將準頭對準她的腦袋。

      她藉著月光勉強辨認出那個人的臉,是她不認識的陌生臉孔,雙眼凹陷、從左臉上方延伸至右臉的顴骨處有一條長長的傷疤,抿著嘴唇而肅穆嚴峻。那個不速之客冷冷地瞪著自己,神樂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隔了幾秒,那個人才陰沉地開口:「……這個國家,我不記得會有隨身攜帶著半自動手槍的十來歲小丫頭。」

      「我是正常人。」神樂說,握著槍柄的手沒有絲毫搖晃,「但你要是周遭有一堆瘋子,很快就會逼不得已染上這種惡習了。」

      當然這是騙人的,神樂並沒有隨身攜帶手槍的習慣。因為神晃的關係,她知道大部分手槍與衝鋒槍的使用方法,知道歸知道,真正拿起來使用還是第一次,這把槍還是阿伏兔不知道打哪裡來塞給她的。

      神樂知道自己在虛張聲勢。

      但要是真有必要,她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扣下板機。

      「……我只說一次,馬上給我滾阿魯。」

      「當我結束床上這個生物的呼吸時,我會自動消失。」疤面男子冷著聲音道,「又或者結束妳的。妳想選擇哪一邊?」

      「──我選擇爆掉你這王八蛋的腦袋!」

      神樂大喝一聲,一口氣向前傾,這個舉動並沒有改變兩人彼此用槍管指著對方的現況,但當她大膽地深入對方的懷中時,疤面男子亦在同一秒向後退一大步,這個判斷是正確的,否則他腹部的肉早就被神樂的手指挖掉了。

      他們拉開一段距離,槍枝交錯碰撞,彼此的槍管偏離軌道,神樂直接用手槍打掉對方的衝鋒槍,同時自己的右手也因為衝擊而無法緊握槍柄,兩人的槍雙雙掉落在地面。這是個大膽無腦的做法,只要對方在那一刻開火,儘管偏離了頭部,神樂的身體也很高機率會中彈。

      但因為太過無邏輯,那個疤面男子被神樂迷惑了不足一秒,一瞬間的遲疑讓他和神樂都失去了手槍。神樂立刻將兩把手槍都踢到房間的角落。

      下一秒,神樂從椅子上跳起來,從她嬌小的體型很難想像她的爆發性跳躍高度是如此之高,如果疤面男子當下選擇蹲下去撿槍,那他的頭顱便會隨著神樂的雙足落地的同時被踩爛。他面無表情地舉起左手臂,擋下神樂從上往下的奮力一踢,儘管只是個十來歲小女孩,但她加上了體重的右腳踢擊力道駭人得強勁,他的左手瞬間麻痺了。

      接下那一踢的同時,右手則捉向神樂那未著地前失去重心的身子,他抓住神樂的左腳踝,毫不容情地將她嬌小的身體往牆上砸。

      神樂那還未撐得上是痊癒的身子被摔向牆,思緒當場潰堤了那麼一秒,或許不足一秒,在她身體因為重力而完全落地前,疤面男子又趁勝追擊,提起她的衣領至半空中,再次砸向牆壁。

      肉體失去控制。

      疤面男子有著明顯高於常人的怪力,儘管仍不及神威,但對付她這麼一個仍然病弱、傷勢未癒的小女孩而言,已經足夠讓她在體內累積巨大的創傷了。

      碰的一聲,她頹然倒在地上。胃抽動了好幾次,想吐也吐不出來,好不容易逐漸恢復成原本形狀的手、腳、身體都在痛。那個疤面男子沒有衝去角落撿起槍枝,他向前踏一步,似乎準備用鞋底碾碎倒臥在地上神樂的喉嚨──在他真的踏下腳步之前,疤面男子被身後一道不假掩飾、殘酷而駭人的氣息逼迫得停止思考,立刻回過身子。

      他看見那頭被吵醒的野獸睜著那一對蔚藍而殘忍的眼珠子瞠視著他。

      幾乎沒有任何準備動作,至少疤面男子沒有看見。

      神威的踢擊撕開空氣,驟然掃至他眼珠前。

      疤面男子的臉被一腳踢飛。

      他感覺到自己的大腦被重擊,造成了輕微腦震盪,在疤面男子確認自己的腦骨有無裂掉之前,他便隨著踢擊向後翻過身子,與神威拉開一步以上的距離。

      視力受到輕微的影響,疤面男子冷靜地穩住呼吸。他看見那個男人沒有進一步攻擊,而是背對他蹲下身子確認妹妹的傷勢,他覺得很是愚蠢,又發現神威或許是引誘自己跟進攻擊。

      「你是那個,叫作朧的傢伙嘛。」神威終於轉動眼球,將視線移動到他身上。「你家大人這兩個月不斷派人來跟我玩捉迷藏,怎麼了,這次輪到你來跟我玩了?」

      「關於虛大人是怎麼下指令的,」朧的神色未變,用眼角餘光觀察躺在神威腳邊那名少女的現況,「我沒有必要回答你。」

      神威抽動著臉部上的肌肉,裂開笑容,那副怡然自得的誘攻神態再明顯不過了,只要是神智正常的人便不會貿然衝上去,要是接近戰的話,神威即使重傷也仍是比他強上幾倍,他知道自己在神威面前討不到任何便宜。

      ──但神威或許就是要他這樣想。

      眼見神樂依舊趴在地面上遲遲無法起身,朧在權衡之下仍然決定進入神威的攻擊範圍,他要達成目的太簡單了,只需要朝神樂攻擊即可,神威的行動範圍便只能侷限在那個小角落。神威當然也心知肚明,可他又為什麼露出了無所畏懼的笑容?朧不去思考。

      長年作為那位大人隨侍在側的奴僕,他學會放棄思考這些。

      在他看來,神威也是屬於妖物的範疇。是與那位大人相當類似的同類。

      他抓起離他最近的那把椅子。

      朧以為神威會起身擋下鐵椅與他糾纏,結果神威卻是伏下身體完全覆蓋住神樂的身軀上,紮實地挨下這一擊。神威沒有叫。但是朧清楚地看見他的背部立刻被血染紅了。

      縫合的傷口裂開了。

      攻擊奏效,朧卻感到不妙。

      神威過去只與他交手那麼一次便立刻理解到了朧的攻擊手段,要是神威在那一刻站起身踢開他手上的鐵椅,那麼朧懷裡藏著的好幾把匕首便會在神威起身離開神樂的那一刻,全部落在神樂身上。

      但是朧當然不可能停下攻擊,他用鐵椅持續攻擊,毫不容情地砸在神威身上,他站在處於絕對優勢的位置,沒什麼好躊躇的。

      第三次鐵管椅落下時,彷彿看準時機,神威的左手抓住了椅子腳,與朧的力量僵持著,乘著朧的手依舊沒有放開鐵管椅時,神威猛然一推,朧便失去重心向後退了好幾步。朧這才察覺神威的意圖。神樂叫了一聲哥哥,似乎已經完全清醒過來,神威抱起躺在地面上的妹妹,撞開朧衝向門口。

      而朧還未有放過這對兄妹的打算。

      朧扔下椅子,左手在懷裡閃過那麼一瞬,便抽出了匕首。

      神威用腳踢開房門,將神樂往門外扔,舉起右手,用肉身擋下匕首,溫熱的鮮血頓時從上手臂噴濺出來,轉眼間血便染紅了整條手臂。

      「妳給我滾。」神威只丟下這麼一句。

      「我不要!」

      誰知神樂完全不領情,被摔到門外後仍是跑回室內。

      神威在門口處空手與持刀的朧產生攻防戰,見身後的妹妹又不知死活地衝回來,神威架住朧一招,看也不看身後側著身對著神樂的腹部就是一腳,將神樂的身體踹個老遠。

      「廢物妳找死啊,要死給我去別的地方死。」

      神威的語氣變得陰狠又兇惡,擋在門前不讓朧有機會踏出室外。

      被踹了一腳倒在三公尺外的神樂蜷曲著身體,胸口劇烈地上下起伏,額頭貼地,顫抖著爬起身:「你才是給我去別的地方死!」

      兄妹在這節骨眼一陣吵架,神威因神樂的不受控制微微動怒,不過五招便打掉朧手上的刀刃,在朧拿出另一把匕首前,他用左腳用力穩住重心,集中所有來自地面的反作用力將右腳當作長槍踢出,從下巴一腳將朧給踢飛。下一瞬間神威便發現自己犯了無可挽回的錯誤。

      踢是踢飛了,並帶給敵人不輕的傷害,朧被這麼一踹牙齒脫落了兩顆,但這一踢並沒有奪走朧的意識。

      朧一路滾到房間後方──那兩把槍枝的位置,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他在倒地的同時撿起了已上膛的MAC-10。

      神威馬上轉過身,飛撲在仍搞不清楚狀況的神樂身上。

      砰。

      被消音器抑制住的細微槍聲響起。

      子彈擊出。

      「……?」

      然而子彈──並沒有在神威的身上開孔。

      他仍然緊緊壓制住身下胡亂掙扎的神樂,遲疑地望向旁邊,看見離自己腦袋不足十公分的地方留下的彈孔。

      神威回頭。朧仍然拿著衝鋒槍瞄準著他。

      在神威開口前,嘴角和鼻孔流著鮮血的朧便毫無起伏地開口了:「我今天來是給虛大人傳話的。」

      「……」神威靜默地聽。

      「虛大人要我轉告──」

      「──『我玩膩了』。就這樣。」

      「…………」

      神威不知如何作回應。

      「一切都結束了。」朧說,「以一個玩具而言,虛大人這次的樂趣居然維持了有兩個月之長,實屬難得。總之現在你是死是活虛大人都不在意了,去哪裡死都行。」

      完全不理會身體下方妹妹的「哥他在說什麼啊?」的提問,神威思考了一會將整個狀況都在腦中整理一遍,最後才這麼說:

      「那你剛剛幹嘛揍我?」

      「那是我個人的獨斷行為。」朧恬不知恥地回答。

      「……我的確看你這個人不順眼。」

      如同烏鴉般隱匿聲息,他的身影隨著月光被雲層壟罩住失去光線而隱身於黑暗中,等到月色再度透入室內時,朧已經消失了,只留下一地的狼藉和滿地的血。

      神威看著被打開的窗戶,對這個鬧劇一時還真不知如何反應。

      他不自覺放鬆了整身的肌肉,乘著這個空隙,神樂終於掙脫兄長的掌控。

      她朝著神威的胸口一推,神威重心不穩栽向一邊,神樂咒罵之餘坐起上半身,對整件事的起承轉合都感到莫名其妙,總之危機已經過了這點倒是明白過來了。她回過神想跟神威抱怨些什麼,一轉頭發現神威滿身是血。神樂臉色慘白。

      「神、神威!」

      「……沒事,死不了的。」神威避開妹妹的視線低聲說,語氣無比厭煩。「妳別再哭了,真的很煩。」

      他任妹妹抱住自己,神威半裸著的上半身都是血跡,縫合傷口裂開的狀況比想像中還嚴重,神威閉上眼睛耐著性子忍耐疼痛。

      「剛剛那個人講的都是什麼話呀……?」神樂悶悶不樂地靠在神威的胸膛上,「什麼『虛』、什麼捉迷藏的。」

      「……一個可怕的異形。好像可以殺掉我的怪物。」神威腦裡其實已經想不起來那個男人的輪廓了,他澹然地說:

      「可以說是……我最後的希望。」

      語畢,右手食指突然傳來一陣劇痛,猶如踩斷枯枝的清脆聲響,神威才發現是妹妹憤然折斷了自己的手指。他看見神樂的臉上殘留著隱然的憤怒。

      「……」

      「我才是你最後的希望。」

      神威面無表情、真的是沒有任何感情地凝視著自己的至親。

      「妳什麼都不是,妹妹。」

      神威空洞無神的眼球迷惑了她。

      「……我什麼也沒有了。」神威靜靜地說。

      神樂看他在黑暗中瞠著那對汙濁不已的藍色珠子,霎時感覺無比悲涼。從那敞開的窗子吹入陣陣夜風,冷得像刀刃一樣,讓她發寒,一縷不堪的細思與臭水溝的呢喃尾隨著他們。

      神威的眼睛總是讓她想起自己,但她從未在神威的蔚藍瞳色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兩人的體軀在黑夜中交纏在一起。

36.

      他們兄妹那幾乎如出一轍的身體沾上了漬紅的色彩。

      有些是神樂的,更多是神威的。

      神威笑著擦掉神樂臉上的鼻血,而神威身上的血多到神樂覺得過不了多久哥哥大概就會真正死去,但他不讓她包紮,她又能奈何呢?

      神威的左手缺了兩根手指、右手有一指被她折斷了,這讓他在褪下妹妹的衣衫時有些遲鈍,神樂心疼他又想嘲笑他,權衡之下她選擇了後者:「怎麼了?在這種時候了卻像個性無能。」

      「太不知死活了。」神威說,捏著她的臉頰,「講出這句話的是這張嘴嗎?上次被幹到哭的這張嘴?」

      「你先想辦法把我褲子脫下再貧嘴吧。」

      她原先還擔心此次的交歡會如同上回暴力狂野,然而此時的兩人氣力幾乎盡失,神威這次似乎也沒心思跟妹妹玩你砸家具我壞牆壁的遊戲,她這才安心下來。要是再玩一次那種Play,她就真的得在性愛之後順便給哥哥辦個葬禮了。死因還得寫個交歡過度而死,作為他的親屬這可羞恥到她說不定會咬舌自盡的程度。

      神威終於解下她的褲子與內褲。

      歡愛會留下傷害。

      相愛的行為與相害沒有任何差異。

      神樂在哥哥的上方汗水淋漓,扭動臀部,技巧生澀,神威譏笑她的心思只留在臉部,又好在他們根本沒開燈,視線昏暗,光線只倚靠時有時無的月光,神樂看不清哥哥臉上的表情,否則神威臉上大概又得挨巴掌了。

      神樂在上方呻吟著,嬌柔紅潤的臉上不斷滲出汗水和淚液。兄妹兩人用唾液餵食著彼此,她分泌的液體無論來自上面或下面都能讓哥哥硬挺,但神威根本懶得服務她,就算有反應也遲遲不放入神樂體內,這讓神樂惱怒不已,非得讓技巧不佳的她主動來。

      到了第二次,換神樂被壓到堅硬的地面上,神樂一落到原先神威躺著的位置便被鐵鏽味包圍,濃厚、罪孽深重的血味,她的背部被自己的體液及神威的血液濡濕,當她又為神威的身體狀況心緒不安時,大腿冷不防被粗暴地打開。

      神威硬挺的部位再次侵入,宛如要將愛與憎恨一同塞入她體內,粉色柔軟的部位包圍住他,裡面立刻盈滿了愛液。

      神樂又熱又濕,被幹得渾身都在痛,分不清是因為被太粗魯的對待還是方才被扔到牆上的傷口造成的,但她實在太累,已經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慢一點阿魯。」

      「為什麼?」神威的右手攀升至上,即使折了一根食指依舊熟稔地揉著她扁平的胸部,「小神樂這樣就不行了?」

      「……嫌你技巧太差!」

      她說出了絕對不能對男人說出的五大禁句之一。

      鐵了心地在找死。

      「我知道了。」神威摩擦著她下體的酥麻戰慄稍緩,神樂作為女人最敏感的那部分卻本能性地因為緊張而分泌出更多濁物,神威拉起她的小手放在他方才揉過的乳房上,「那這邊小神樂妳自己揉,下面就交給哥哥了。」

      「啥……」

      「一、二、三、四、五、六、七……」他數著自己的手指:「妳看,哥哥現在只剩七根手指了,不過不用擔心,即使只有這些哥哥也足夠帶小神樂上天堂了。」

      「……我看你才沒那個本事!」

      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裡,她便徹底後悔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

      神樂哀叫到她聽了都覺得羞恥,卻無法控制自己,汗水和體液積蓄成灘,兄妹的身體緊緊貼合著,神威不斷更深入地將精液放置到最深處,直通腦髓的快感讓兩人的喘息聲不斷加重。

      一直沒有迎來結束,不斷地出來。

      神樂被幹到吐了出來,因為是仰躺的姿勢,嘔吐物讓她不住被嗆到,很可能會讓她噎死,於是神威將她的身子翻過面,讓她一口氣將口中的穢物吐個乾淨,她連續嗆到好幾次,有些嘔吐物還從鼻腔流出。

      神樂趴在地面上,邊哭邊吐,然而神威並沒有放過她,按住妹妹掙扎的臀部,又進入一次,神樂雪白的背部後仰,灼熱的溫度好似要從內部將她燒盡,直至五臟六腑都成為黑炭。神樂咬著下唇不斷流淚,反覆地張嘴、閉合好幾次。

      隔了一會,她氣力全失,倒在地上又吐了一次。

      她哭到沒有力氣再哭的地步為止,神威才終於放過她。

      神威本人自然也是筋疲力盡。

      神樂顫抖到正常地躺著都辦不到,神威倒在她旁邊,無言以對地將在地上抽蓄的妹妹攬過來摟著,讓她在自己懷裡躺得舒服一點。神樂毫無抵抗之力地任他將自己擁入胸懷,停下動作後燥熱退去,神樂開始覺得冷,但哥哥的體溫很快地又讓她忘記寒冷的感受。神威的心臟不規律地跳個不停,神樂迷迷糊糊在他臂彎內睡了一會。

      大概也沒有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她又醒了,她望向窗外,還是一片黑。已經半夜還是快清晨了?她有些抓不準時間。

      神樂小心翼翼地在不掙脫神威擁抱的情況下抬起頭,出乎意料地神威並沒有睡著,而是冷靜地看著她。

      神威的體熱高到不對勁,神樂發現他在發燒。

      「……你等我一下,我去拿紗布阿魯。」神樂撫摸著他的臉,疲憊地說。

      神威沒有阻止她,靜靜地鬆開對妹妹的擁抱。

      神樂默默地拆開他身上的繃帶,為神威包紮,她看了背部那些怵目驚心的傷口,暗暗慶幸方才那個人將椅子砸在神威身上時並沒有傷到最深的那道裂口,儘管失血量仍是相當大,但還不到危及性命的地步。

      她為他上藥之後再重新纏上新的繃帶,神威從頭到尾一聲不吭。

      她接著輕輕地將他翻面,拉起他的右手端詳,才開始後悔剛才一時憤怒折斷他的指骨,這應該隔天請醫生來幫忙打上石膏,現今神樂只能隨便找了塊木板固定住手指而已。

      看著神樂的動作,神威在這種狀況下似乎依舊還很有精神,他舉起雙手展示給妹妹看:「妳看。」

      神樂不明所以。

      「現在剩七根呢,妳可以猜猜以後還會斷幾根。」

      「……蠢蛋!」她真的生氣了,「這麼喜歡斷指,最好全斷光光,讓你連手淫都沒辦法。」

      「我要手淫做什麼?我不是有小神樂嗎?」

      神樂真的很想揍他,但她最近終於發現揍他只會讓自己更心痛而已,於是生著悶氣不再理他。

      「不過哥哥覺得啊,十根手指裡面最重要的只有一根,其他斷掉也無所謂了。」

      「……?」

      「結果最重要的那根沒了。」神威樂不可支地笑著,笑容底下毫無人性,「再也沒辦法戴結婚戒指了呢。」

      「……」

      「別露出那種表情,小神樂。」神威瞇起眼。

      神樂垂下視線,好不容易讓自己鎮定地發出正常的聲音:「……還有我的嘛。」

      「不是兩個人一起戴就沒意義了吧。」

      「我可以戴兩只戒指呀。」神樂盯著自己的左手無名指,「或是一起不要戴了,我可以……」

      神威查覺到妹妹的意圖,立刻抓住她的雙手,緊緊鉗住手腕,不讓她動彈:「妳不需要把妳的無名指也折了。」

      「……但是,」

      「不能戴戒指是我的問題。與小神樂無關。」神威無所謂地笑著。

      「只是呢──我真的會失去所有我想要的東西呢。像我以為那個糾纏我兩個月的怪物能更帶給我更不一樣的體驗……結果還是什麼都沒有。」

      「……」

      「真的是……什麼都不剩了。」

      神威乾澀的笑意飄蕩在空氣中,彷若將室內的氣體都混入雜質,神樂怎麼呼吸都感覺缺氧,開始感到呼吸困難。

      胸腔隱隱作痛。

      她發現自己越來越難保持清醒。一滴、兩滴,淚水滴在神威臉上,神威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哭,這次難得沒有嫌她煩。

      他伸出那隻殘缺的、缺了中指與無名指的手,用指關節小心翼翼地撫摸她的臉頰。

      「我已經什麼也沒有了。」

      神威淡淡地對她微笑著,接著拽著她散亂的頭髮,湊近她耳邊,對她說了一句話。

      「                   。」

      孤獨又寂寞。

      她瞪大眼睛。

      她發著愣,像是聽見了、又好像沒聽見。

      神樂聽見神威這輩子最不可能說出的那句話。

      不知為何,心底萌發的卻是最為絕望、最為惡劣的,深淵形式的空寂。

      那是亙古的、絕對無可動搖的死亡意象。

      墓穴張開血盆大口,就像一隻龐然大物的惡獸,足以讓人產生錯覺。

      產生自己──正在逐漸踏入其口中的錯覺。

      「我什麼也沒有了。」神威說,

      「我們一起生活吧。」

      ──我們一起生活吧。

37.

      再隔天,阿伏兔送來飯菜時,他所面對的是空無一人的臨時住所,以及明顯殘留著的打鬥痕跡、滿地血跡、亂七八糟的凌亂空間。

      神威和神樂消失蹤影。

      人去樓空。

      在那之後,無論是夜兔工業高校抑或銀魂高校,都再也沒有出現過這兩個人的身影,這對兄妹彷彿完全消失在這個國家,再也沒有人見過他們兩個。

      而過了沒多久──神晃也辭去夜兔高校的職位,與他的子女一同行蹤不明了。也不知他是去尋找子女的蹤跡、或是早就知道子女的行蹤才跟著隱匿行跡。

      阿伏兔似乎知情些什麼,但對外的說法皆是千篇一律,表示他什麼都不知道、並且說神威大概是死了。

      這對兄妹的雙雙失蹤引起了一陣子的關注,然而就如同這世間絕大多數的八卦一樣,這件事沒多久又消失在眾人的記憶中了。

      沒有人見過他們。

      也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除了曾經與那對兄妹有過親密聯繫的一些人,神威與神樂留下的軌跡很快便消失在時間的洪流之中,片隅都難以憶起。

      那對罪孽深重的兄妹就這樣人間蒸發。

38.

      ──那種感覺是極其惡劣的。

      卑微,且卑賤。

      和喜悅這種崇高的感情相去甚遠。

      和幸福這種美妙的定義大相逕庭。

      「你最近有聽說爸比的事嗎?」

      「那個禿子?」神威漫不經心。

      「好像又在這附近了,爸比的嗅覺也太靈敏了吧,你到底是體味有多臭爸比才會這樣緊追不捨……我們都已經跑多遠了阿魯。」神樂嘆了口氣,拉著神威只剩三根手指的左手。

      「那個禿子用毛囊作為祭品換來了嗅覺吧。」神威冷淡地說,「反正再換個地點就是了。而且我早說了我不介意跟他面對面。」

      「不行,在我負責解釋清楚前我不准你們兩個碰面。」

      「妳不准?我們今晚就來決定到底我們之間是誰做主。」

      「……你下流!」

      神樂怒嗔,大罵一聲。

      妹妹牽著哥哥的手,心想著最下賤的事似乎都讓他們兄妹給幹了。

      他們在沒有任何人認識他們兄妹的地方擁有著彼此、互相蠶食著彼此的時間,用最為糟糕的方式,互相消耗對方的生命。

      但是那都無所謂了。

      無論如何都無所謂了。

      這份似乎會延續到永遠也可能即將停止於下個一瞬的扭曲關係。

      隨時都會終結、隨時都會被拋棄、隨時都會被他背叛的預感,無論何時何地都如影隨形,他們終其一生都無法擺脫之。

      在血脈中流淌著的愛意,只要感受到這些,那她便無論如何都能夠活下去了。

      她的至親,她的至愛;她深愛他、也受他所愛。

      血脈聯繫的兄妹從而衍伸的無盡的愛與殺伐。

      她心想總有一天,或許她會殺掉這個深愛著也憎恨著的血親。

      不過在此之前,他們兄妹仍是並肩齊行,在街道上依偎著彼此。

      宛如一對戀人,

      也宛如真的永遠會攜手到老般。

      「哥,我今晚要吃燒肉。」

      「……吃太多肉在做的時候放屁會很臭的。」

      「──禽獸!你就不能克制自己不要老是往h方面想嘛!」

-Fin-

      真沒料到,居然是HE……我居然還是把它歪回HE了,真是出乎意料…。

      這篇的神威是我目前寫過最渣版本的神威了,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讓我破下限。

      總之這篇的故事就是一個……圍繞在「痛」這個主題上的故事。

      神威知道痛為何物,卻一生都不知道如何喊痛。

      神樂不知曉真正的痛為何物,就是她最後在最惡劣的情況下得知何謂疼痛,她也還是什麼都改變不了。

      她永遠也不能改變神威什麼,神威也會一輩子就這麼活下去了。

      結局可以說是救贖也可以說是兩人走在一個很微妙的平衡點上……未來他們能夠走到哪一步呢?我也不知道了!

      ※一些有提及或沒有提及的設定:

      1.   01章神樂和某人打架,結果疑似打輸了倒在水溝旁。後來那個倒楣鬼被神威在03-04章殺掉了,這點06章神威和阿伏兔的對談有提到。

      2.神樂知道銀妙的關係,03章裡神樂抱著阿妙時就嗅到了「熟悉的氣味」(=她知道是銀醬的味道)

      3.沒有特別想詳細設定,但從描述也看得出來神晃一家不單純,也可以說是神晃曾屬於黑社會的世界過,很可怕的黑道勢力之類的。神威從小就接觸到大,神樂卻相反被神晃保護得好好的。不過神樂也不是完全說不知情。

      4.設定上江華和虛算是遠親,體質特殊,但神威神樂只能說是繼承到一點點體質(傷口癒合比一般人快)而已。基本上還是普通人。

      5.阿伏兔事後有和神威取得聯繫,不過也就偶爾一兩次而已。阿伏兔真是對這對兄妹仁至義盡了……

      另外銀妙本來是想給他們更多戲份,但是從中間開始故事發展就變得越來越兇惡,銀妙要是想在裡面插一腳免不了斷手斷腳或是至少眼睛被挖掉,想想還是算了,就讓銀妙留在日常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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