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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作家之死

        寫這篇文章,並無意去譴責是否有誰害死作家林奕含,也無意論斷她選擇用何種形式面對生命,只是從寫作者的角度來看這件事。

        作家選擇自我終了,數目多到超乎一般人的想像(搜尋維基百科竟有「自殺作家」一類,名單洋洋灑灑)。不少作家的死因永遠只能讓後人猜測,讓書迷充滿心碎的問號,是恆世無解之謎。

        記得我高二時,打開報紙副刊(那天是四月五日),刊載令人震驚又心碎的消息:三毛用一條再纖細不過但韌性堅強的絲襪,在醫院的浴缸結束生命。我腦海中,那個行腳客三毛,裝扮充滿異國風味,一開口彷彿就能說出成千成百、令人著迷的流浪故事。在檯燈下,一個平凡又普通的高中生隨著她的腳步,遐思遠逸到遠方的非洲國度。為何書中充滿樂觀、開朗、毫無畏懼的三毛竟選擇自我了結之路?青春期的我,覺得是因她太想念已故丈夫荷西。現在年近不惑,只能說人生選擇並非一連串的加減乘除所能歸因出來的答案,看似她享盡成名作家的風光,但名聲也無法填滿心內陰鬱的虛空。

        成年後,閱讀邱妙津的「鱷魚手記」,為她自成一格的文風驚嘆不已,書中的一字一句,都在傾訴她是為愛而存在的人。邱妙津是聰明的,在台灣同志文學佔有一席之地,又到法國攻讀心理學。然而心理學終究也無法救贖她的靈魂,只有讓一把刀止息跳動的心,因為活著就無法不停止想念。她曾寫:世界總是沒有錯的,錯的是心靈的脆弱性,我們不能免除世界的傷害,於是我們就要長期生著靈魂的病。

        邱妙津死後,黃國峻也踏上同樣歸途。知道黃國峻,是先從讀到其父黃春明所寫的「國峻不再回來吃飯」一詩。黃國峻才華洋溢,高中時以小說「度外」嶄露頭角,年紀未至弱冠,滿腹的才華獲得文壇前輩喜愛。只是,愛拉提琴、古典樂,也化解不開他糾結的愁緒。孤寂的靈魂懸吊在陽台,彷彿生前仍想望一望,起起落落的紅塵喧囂。

        一年後,認識黃國峻的袁哲生,帶著別人不知的痛苦秘密,選擇和國峻同樣的姿態猝然告別人生舞台。看遍袁哲生的任一本著作(別忘了可愛調皮的小男孩倪亞達),風趣幽默的風格,很難想像他陰鬱灰暗的一面。他的心靈世界,不是無邊際的藍天白雲,而是無止盡的藍色風暴。

      作家的本質,或許是都是敏感脆弱又憂鬱深沉的。記得聽台大教授張文亮演講,他說:「寫作是從心裡憂鬱的深井,舀出水來的管道。」因為無法避免傷害,寫作是一種自我治癒的手段,當這一管道也失去治癒的能量時,憂鬱滿滿地溢到井之外,唯一讓憂鬱不再盈溢的方式,竟是自毀一路。

        憂鬱,讓作家成為作家,諷刺的是,也是憂鬱將作家推到生命的斷崖下。

後記:觸發我寫作的靈感,起於在網站上欲訂「房思琪的初戀樂園」一書時,瞥見作者介紹欄是這樣寫的:「出生於臺南,現居臺北。沒有什麼學經歷。所有的身分裡最習慣的是精神病患。」出過書的我知道,「作者介紹」是書出版前,編輯要作者本人寫的一段文字,放在書封內頁。二十六歲早逝的靈魂,否認自己考上明星大學的聰穎,和令同性妒忌欣羨的美貌,只以「精神病患」四字作為被辨識的座標,令人不勝唏噓。

        在黑暗的人生深淵裡,上頭仍透著些許光亮,只要絕望灰心的人,願意再次抬頭張望,一定會看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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