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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短】花火遺忘的事

      腳下踩著的是黃色的大地。乾澀的塵土沾染皮膚,隨自地面捲起的風飛舞於空中。

      頭頂上是血紅的天空。太陽已把半張臉隱沒在地平線下,高空中的雲看來只是灰色的遠影。

      她足踝上的鈴鐺叮噹作響,髮辮與裙襬在夕陽暗影中翻飛,一圈接著一圈。

      汗水自沾著泥塵的前額與圓潤的頰滑下,滴落地面,染出點點小小水漬;折斷的旗杆與長槍、斷裂的劍與破損的盾斜插橫陳於地,小巧的少女身影在它們中間迴旋往復。

      一圈又一圈。

      一圈再一圈。

      裸露的手臂上纏著絲帶,每當她優雅的迴身、扭腰,五色的絲帶就在空氣中畫出弧線。

      沒有鞋子的小腳踏過染著紅黑痕跡的布片,裙邊流蘇掃過一張已無生氣、僅僅瞪大眼睛空洞地仰望天際的面孔。

      跳躍。

      擺動。

      除了風聲,沒有音樂;舞台下僅有的觀客,全部都是亡魂。

      然而她並未感到苦痛,也不覺得疲累,只有一心一意、專注而自在地繼續、繼續、繼續踩動毫不停歇的舞步。

      太陽已完全消失於地平線下,她背後的天空從紅色迅速變成紫色,越來越暗,直到滿天的星點亮一片深黑,是開展於頭上的整片晴朗夜空。

      她還是不停下步伐。

      在沒有得到命令之前,她不會停的。打出生以來就註定要成為在戰場上鼓舞士兵,她所受的無數訓練都是為了同樣一個目的。她已跳過無數場戰役,士兵們在她躍動旋轉的身影下高舉劍和槍、拉滿弓、搭上箭,向敵人怒吼咆哮、衝刺砍殺。從他們的眼神中,只看得到對她的迷醉,為了她,他們願意做任何事。

      叮噹叮噹,清脆的鈴聲響遍空曠的原野;小手高揚、向著藍黑的天空。

      但那夜空並非純粹的藍黑,原野上亦不是只存在著鈴鐺的微響。

      原野的遙遠彼方,在燦爛夜空下隆起的群群黑影當中,噴發出一股巨響,直上半空、在星群當中炸開成點點明亮的、美麗的火星。

      一聲跟著又是一聲,一發之後還來一發,歡呼聲隨著煙火投射流入夜空,那是城市當中的人們在慶祝戰爭的結束、為他們的勝利乾杯。由戰場上生還的將士們將成為英雄,美酒跟美食會在人群中由一雙手傳到另一雙手。會有另一群美麗的少女圍著歡宴的火堆,拉著心目中的勇士翩翩起舞,火光照亮的會是洋溢笑容的面孔,煙火是為了和平的到來而施放。

      但那個安寧與和平的景象,不是她應歸屬的世界。

      又一朵焰花在空中炸開,半邊天空被映照得亮如白晝,也點亮了她的臉,照出她足下殘缺不全的骨骸。

      但只有短短的一瞬間。

      每一輪由火燄構築而成的花朵,都終將由戰場上消失,只有她絕不離去。

      小小的身影繼續在戰場上盤旋。跳躍。

      一圈。

      一圈。

      再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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