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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橋

奈何橋

已迎來秋季,徐風微微,風和日麗。太陽被薄雲所遮,天空宛若鋪上疊疊棉花,讓人感覺不會太熱,亦不會太冷,是個適合出遊的假日。

但是這麼美好的一天──

我走在奈何橋上。

我走在屋頂的圍牆上。

繼續走向前方,就是陰間的門口。

繼續走向前方,我就掉下十五層樓。

第一步。

我踏出第一步,回想起雙親。

在家中,我其實備受寵愛,在這樣的環境下,我長大成人。

小學的時候,我長駐於榜上,縱使不用功,也總是能拿下前三名。

「翔高!來吃飯囉!」媽媽從樓下喊著我,看來是要吃晚餐了。

今天剛考完期末考,準備迎來寒假。

「好,等等就下去。」雖然要放假了,但我還在寫著評量,只希望成績能繼續保持。

那時候的我還不知道我只是順應著父母的要求,而父母則是順應了社會的風向,我們都只是活在別人的人生裡,而沒有試圖開創屬於自己的人生。

雖然我備受寵愛,但父母卻不甚和睦,在我小六的時候,經常為了我該去上哪間國中而吵的不可開交,甚至說要離婚。

上了國中後,我沉迷於網路遊戲還有動漫畫之中,為的是逃避那些令我不開心的事物,尤其是父母在那之後就經常吵架,我只好躲進自己的房間,玩起了遊戲,看起了能惹我開心的動漫畫。

「葉翔高!你怎麼又在玩電腦!有時間怎麼不去讀書!」媽媽看見我在玩電腦,氣的作勢要拔掉插頭。

「總不能老是叫他讀書,也要讓孩子休息嘛。」爸爸從一旁制止了媽媽,然而這又是另一場爭吵的開始。我因此更沉迷於網路之中,無法自拔於逃避現實的行為,面對著虛偽的網路世界,我也開始學會了偽裝自己,讓自己變成一個八面玲瓏的小丑。

高中,我在基測考了個還算可以的分數,勉強從國中直升至高中,卻是惡夢的開始。

我無心於課業、無心於交友、無心於討好眾人、無心於現實世界……等等。總歸來說我無心於自我,只戴上最平凡的面具,不讓人討厭,卻也不討喜,隱藏於樹林之中,形塑自己做個最為普通不過的人。

學測失常。

與其說是失常,不如說這才是正常。我在高三時,已經近乎偏離了現實的常軌,走在崩壞的軌道上,完全悖離了所謂「一般人」的人生。

所以我考上了一間評價不怎麼樣的私立大學。父母為此吵的更兇了,不是吵當初沒有管好我,就是吵著我該不該重考,雖然我認為他們這些舉動都是為我著想,但我外宿後再也不想回家去,因為家裡只存在著爭吵聲。

然而母親卻時常要我回家,「這是應盡的孝道,不回家就是不孝。」,用著如此的理由試圖讓我走回正軌上,迫使我面對現實。我總在掙扎著,「該回家嗎?還是不該回去?」,因為步行的那條崩壞軌道,終究沒有毀壞殆盡而使我落入深淵,搖搖欲墜地鋼軌牽引著我從小就被洗腦的,唯一走在常人路軌上的「理性」。

在家裡,我無法完美地戴上虛偽的面具,浸溺於逃避的我,被迫面對現實時,總是一番激烈的爭吵,而又時常使得家裡鬧的不愉快。

最後父母離婚了。

『都是因為我的關係』

對於親情,我並沒有什麼牽掛。或許他們想把我拉住,不讓我繼續向著奈何橋前行,但我卻自己切斷了這條連到自己身上的繩子,因為我並不需要這所謂的負擔。

第二步。

我踏出第二步,回想起友情。

虛偽建構出來的友情,最為持久。現在的我是這麼認為的。

「葉翔高,今天要一起組隊練等嗎?」朋友問著我。上高中後,有個同學也玩著跟我一樣的網路遊戲,他總是會約我一起打怪練等。

「好啊,幾點的時候?」但其實我不喜歡跟人組隊,只是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拒絕,而且我深怕拒絕的話在學校裡會被完全邊緣化。

「六點吧,六點我剛好回到家。」

「好,那我在主城等你喔。」

好麻煩啊,其實我今天根本不想玩遊戲的──我在內心抱怨著,但卻又戴著虛偽的面具同意了他的提議。

與其以真面目示人,不如偽裝成對方喜歡的模樣。那些曾經看到我真面目的人,後來都避而遠之了,因為我的本性就是孤獨,而不是群聚,所展現出來的一面像是喝斥了其他人一般,拒眾人而外。所以我準備好幾副虛偽的面具,每當遇到不同的人,就戴上不同的面具與其交流,露出他人希望的那一面。

「欸,葉翔高,老師叫我來教你,他很好奇你數學怎麼每次都考那麼低分,上課不是都有說過嗎?」數學小老師走到我的桌旁,用著疑惑的眼神看著我。

「就……我可能本身就是文組的料吧?上課說的那些我都聽不懂啊。」聽起來就像藉口一般的理由,她大概也不會相信吧。

「可是我記得你不是有補習嗎?」

「咦?」

咦?她怎麼會知道我有補習?我有說過嗎?難不成她還調查了我?──那突如其來的發問讓我不知該如何招架,內心只是竄出了滿滿的疑問,緊戴的面具也差點落下。

「看到你上次有拿出算數題在寫,那不是老師出的,我想大概就是補習班的吧?」她似乎看出了我滿臉的疑惑,直接解答了我的疑問。

我喜歡戴著面具的感覺。

但是每當戴上面具之時,面具就會不斷地傷害我,總會侵蝕我那覆在面具底下的面目,彷若燒灼又被啃食一般,原本的臉龐已然破爛不堪,連自己都無法認出自身原本的面目是什麼樣的。僅僅是為了支撐五官而存在;僅僅是為了讓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個面目示人,假裝自己還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而我的朋友也因此都只是階段性的朋友,每個階段都需要小圈圈,若是在班上被完全邊緣化,反而會戴不穩我的面具。國中的朋友直至畢業就沒有聯繫,高中和大學亦同。

唯獨有一個自小認識至大學的朋友,十幾年的交情,是我唯一在最後願意拿下面具,以真面目面對的朋友,但他,在看到我那破爛腐敗的臉後,悄悄離我而去。

『都是因為我的關係』

友情,對我來說不過是個虛無,毫無牽掛可言,連在背後的牽繫極其細微,一根手指就能扯斷,我也不假思索地直接弄斷了。

第三步。

我踏出第三步,回想起愛情。

我根本沒有談過戀愛。

沒有勇氣跟國中暗戀的女生告白,就這樣渾渾噩噩地度過。到了高中,學校也不同了。

越來越沉迷於網路遊戲和手機遊戲的我,開始連書都不讀了,成績不斷地下滑,開始覺得人生毫無所謂,只有那總是不及格的成績在標籤著我,只差沒有違法犯紀。

「葉翔高,你考卷又交白卷?」老師站在講台上,舉著我的考卷。

「……」我沒有回答,也不想回答。

「葉翔高,我在問你問題,你怎麼不回答?」老師雙眼怒瞪著我,似乎很不滿我交白卷的行為。

「……」我還是沒有回答,也還是不想回答。

「不想回答那以後就不要交白卷,坐下。課本打開,開始上課。」

原本一片歡樂的教室,頓時因為我而靜默,原本應該開心的課堂卻像是染上一壺濃墨,顯得沈重又灰暗,似乎能感受到全班都鄙夷地看著我。

上了高中後,也喜歡上了一個女生。

或許那句「男人見一個愛一個」是真的吧?

但跟高中暗戀的女生告白後,直接被打了張回票,我的心還狠狠地被刺傷。

「葉翔高,憑你這種人也敢跟我告白?」那名女生噗哧了笑了出來。

「呃……」我聽著她那樣說,眼睛瞪的老大,嘴裡也不知道還能吐出什麼話語。

「廢物。」她拋下這麼一句便離開了,只留下呆若木雞的我。

也是,像我這種成績這麼差,又一臉醜陋的廢物,怎麼可能會有人看的上我?怎麼可能有機會能被人所接受?我居然還有膽子跟她告白,也不怕糟蹋了人家──我如此想著,便就此封絕了我內心的情感──愛情的情感。

至今,我再也學不會如何愛。

『都是因為我的關係』

所以,我背後並沒有名為愛情的牽掛。

第四步。

我踏出第四步,回想起工作。

現在的我,只是名隨時都可能被裁員的小小職員,張開雙眼所看見的明天,只有一片黑暗,未來對我而言不過就是荒蕪。

曾經身為替代役的我,在成功嶺裡新訓的數十天中,被迫以同一張面具面對整個中隊的數百人。果不其然地,面具無法撐住這般連續使用,第四天開始龜裂,第五天面具已經潰不成形,第六天一早隨即破碎。失去這唯一一副面具的我像是失去了依靠一般,放聲大哭,久久無法自我,直至手腳麻痺倒在地上。而我也在這時候才了解到,原來一直哭會造成過度換氣,接著手腳麻痺倒地。

「74號!74號!」其中一名分隊長喊著我的號碼,似乎是被我這情況嚇到了。

我完全不清楚究竟有幾位隊長圍在我身邊,只知道脫去面具的我變得極為脆弱。

「先把他扶起來吧?」

「那你扶那邊,一、二……」接著我就被扶到椅子上坐著,繼續哭著。

隊長們也沒說什麼,就在一旁靜靜地等我哭完,然後把我帶去醫務所。

第六天就失去了面具,無所適從的我只能躲避著,無論是醫務所又或是安官桌,趴在桌上假裝睡覺休息,只為了遮掩住醜陋的一面。

但是,這裡並不是外頭,而是兵營,我無法逃出這裡,即便我數度想跳下所行走的崩壞鐵軌,步上名為奈何橋的車站,但規矩逼迫著我踏在唯一繫著這條崩壞軌道的鋼軌上,不讓我跳離人生的軌道,所以我又得頂著那骯髒破爛的臉在數百人之間丟臉。

而我,作為下策只得拾起面具的碎片,黏黏補補地重新製作一副面具。但這臨時的面具在第十三天時,又再次破裂。

最後,我因為精神病的關係而停役了,也被家人強制送醫進行治療。

雖然醫生想盡力修復好我那如破布般的顏面,但已然破碎的內我,臉皮被啃食脫落的速度遠比醫生治療還快,失去面具且面目全非的我,只敢窩在房間裡,生怕出去外面又會被嫌惡嘲笑。

花了半年時間,我才找了工作。但開始現在的工作不過數十天,我就選擇踏上了奈何橋,走在屋頂圍牆上的快感,讓我一度忘卻了──我只不過是個半途而廢的廢物,只是個想當啃老族的廢物。

我轉身隨手一扯,連在背後的這條牽掛隨即發出「啪」的聲音而斷裂。

第五步。

我踏出第五步,回想起遊戲。

遊戲還沒破關呢……

那部動畫和漫畫也都還沒完結,不知道結局如何啊……

我沉浸在虛假的快樂之中。但當踏上奈何橋後,一切的虛假都化作泡影,這裡是最真實不過的地方,能展現的面貌只有真實──那張腐敗糜爛的臉。

所以虛假的牽掛也就直接消失於此。

第六步。

我踏出第六步,回想起人生。

簡直是一團亂。

雖然亂,卻又一片空白。

總歸來說,就是我的人生毫無意義。

走在悖離人生的路線上,毫無畏懼地在奈何橋上舞蹈著,思索著何謂『人生』。

『人生』即『這條命所經歷』,而『命』一字分開看就是口與令的組成,所謂的人生就是不斷聽從他人的口令、服從社會的規則,藉此來創造看似屬於自己的人生吧?

人類數千年創造出來的規則束縛著人類自己,雖然看似創造了人類的繁榮,但也綑綁了其他的可能性,都是走在同樣的潮流之上。

而我卻把自己的人生扔入滿是污泥垃圾的髒水之中,糟蹋著幸福出身的我,自以為能就此創造出嶄新的自我,然而卻溺於這髒水之中。

我懷抱著希望,卻又懷抱著絕望,雖然背後的那條牽掛是其中最粗的,但我也還是猛力地將其扯斷。

第七步。

再來是第七步,也是最後一步了。

再一步就能踏進陰世,似乎已經望見孟婆開始燉煮我的那碗湯了。

再一步就能跳下大樓,往圍牆下一望,似乎能看見我死去的模樣。

我在現世毫無牽掛,唯一從背後拉住我,要我別向陰間行去的──是我自己。

而前方──陰世,有好多人拉著我,希望我向前行。但瞧了瞧,赫然發現我也在那其中。我既拉著自己向後,卻又拉著自己向前,頓時,我陷入了矛盾的混亂中。

不過,前面有那麼多人希望我過去,而我也不害怕如此般地向前,即便邁進的是一個終結,雖然不知為何有個自己在現世嘗試拉著我後退,但那對我來說,也是輕而易舉就能切斷的連結──那還是切斷吧?

正當我打算切斷那最後一條連結時……

「喂!你!你要幹嘛!」

突然聽見有人大吼,我向四周張望了下,發現對面有一個人開著窗戶,用著急的眼神看著我,話中所提到的『你』似乎就是指我,他應該是在和我說話吧?接著他拿出了手機急忙打電話,該不會是要叫警察吧?

被人發現了嗎,沒想到居然會被叫住──我抬頭思索著。

「喂!你不要做傻事啊!」

他的大吼,惹得其他住戶也向外窺探,「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接著好幾十雙眼睛看著我,甚至有人拿起手機對著我開始拍,看來不是被直播就是等等會被放上知名臉書社團了,說不定還會有記者來呢?

呃,情況變得有點麻煩了──我如此想著。因為我並不想被人看見,要看見的話只要看見的屍體便足矣。

「喂!你快點下來啊!」

隨著他的聲音,看熱鬧的人潮開始聚集,對著我的手機也越來越多隻。唯獨只有那位素未謀面的先生在喊著要我別踏下最後一步。

愛情、友情、親情、工作、遊戲、人生……沒有一個是我所眷戀的。

「嘖,你要是跳了我晚上可就睡不著啦!」

背後的牽掛盡數被我切斷,現在卻不知為何,被一個陌生人給連上了,這條線的韌性意外地比那些還強韌,我硬是被他給拉住了。

「我不管你是什麼原因而跳,總之給我下來!」

我開始環顧四方而停下步伐,踩在崩壞的軌道上,探尋著自我的殘缺,既然無法走上正軌,那麼就不該作繭自縛,讓自己只能踏在中庸之道上。努力嘗試破蛹而出,擁抱著殘缺的蛹殼,堅守著自己那不被理解的信念,直至被人所理解。

所以──

我走回了現世。

我跳回了屋頂。

回到電腦前,寫下了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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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得再修了,自己也不想再看一次,沒想到當初我居然能寫出這種小說(?)

就當做一個歷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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