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得看得自己的穿著，不時左右調整，又抹了些慕斯在髮梢末端，不論做了多少準備工作，仍然覺得焦躁不安。鏡子裡的臉孔有些蒼白，我連忙補了點妝，擦上口紅，試著微笑，看起來才稍微有點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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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最喜歡的米色小洋裝，但今天卻不是甚麼值得紀念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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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我們交往的最後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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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挽著你的手，走進一間頗有格調的餐廳，放著我沒聽過的爵士樂，旁邊的吧檯是琳瑯滿目的酒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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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氣有些強，妳穿著吧。」你溫柔地將自己的外套披在我的肩上，牽起我的手往其中一間包廂走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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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手很大、很溫暖，令人眷戀的溫度自掌心傳來……即使是最後一天，你依然這樣體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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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蕭遠來了!」包廂門一打開，便有個人激動地大喊著，裡頭已經有不少人，有幾道料理也在桌上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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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班長大人，難得的同學會竟然遲到，你這樣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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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啊，罰酒罰酒，這瓶你就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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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路上塞車了。」你笑著賠不是，一邊帶著我坐下來:「等等還要開車呢，不能喝酒，能用別的替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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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就讓你旁邊的小美女喝囉。」其中一人的目光在我身上打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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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女朋友不太能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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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遠你太過分了，遲到也罷，竟然還對著我們這群單身人放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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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開始笑罵起來，你在應答的同時也不忘替我加水、夾菜，還會問我想吃些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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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漫不經心地聽著他們的談話，眼神一一掃過他的高中同學們，最後視線落在其中一個也穿著米色洋裝、留著一頭蓬鬆卷髮的女孩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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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一雙彷彿會說話的大眼，十分迷人。小小的鼻子和嘴，笑起來時有絲調皮的味道，聲音很爽朗，自然、豪不做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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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同你說的，她和我很像……也許該說，我和她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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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著痕跡地觀察那女孩，她的目光不時落在你身上，偶而會瞄瞄我。會注意到這些事不單純只是我想了解那女孩，而是因為我總在看著你，而你卻在看著她──尤其在她笑得開懷動人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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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刻，我真的理解到你為什麼會情不自禁地對我好，甚至在我固執的要求下和我交往一個月；也是到了這刻我才真正懂了，你為什麼無法喜歡上我，因為我們即使相似，終究還是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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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夜已深了，其他人相約要繼續去唱歌，你則以要送我回去為藉口，笑著婉拒了。不過我心裡明白，真正的原因恐怕是你非常不喜歡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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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十二點的街道上，來往的車輛寥寥無幾，我們手牽著手走在往宿舍的路上，就在距離宿舍大門前幾公尺處，我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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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嗎?」你有些擔憂的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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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這一個月以來謝謝你了。」我鬆開牽著他的手，走到他面前:「謝謝你給我一次機會，謝謝你願意嘗試著喜歡上我。這段時間，我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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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你抬起手，擦去我眼角的淚水，我連忙往眼睛四周胡亂一抹，明明已經決定不哭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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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錯，不需要和我道歉的。」我笑了笑，走向前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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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十二點了，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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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我閉上眼，往後退了一步，深吸口氣後重新張開雙眼，伸出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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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開始，我們又是朋友囉。嗨!蕭遠，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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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你眼中的掙扎，但最後你還是伸出手，輕輕握著我微微顫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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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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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天色也很晚了，你也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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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揮揮手，默默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直到都看不見了，直到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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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經死心了，但仍然放不下，心還是會痛；但不管有多痛，我還是想看著你──即使你看著的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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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你打工的咖啡廳裡，約莫還有三十分鐘你就要來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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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隨身攜帶的化妝鏡，眼眶四周還是殘留著眼影也蓋不掉的痕跡，自豪的大眼也毫無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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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吧，我努力告訴自己。笑過這回，就可以放縱地好好大哭一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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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離開餐廳前，我偷偷拿了她的耳墜，從你的手機中找到她的號碼，傳了簡訊給她，不過這些當然又都被我刪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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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也不明白究竟為何會做出這項決定，畢竟我該討厭她的不是嗎?但經過了昨晚，我卻發現自己找不到厭惡她的理由，不過如果我真討厭她的話是否也代表著我討厭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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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著咖啡廳門口，不久後她出現了。我連忙站起來和她招手，她的眼神透露出些許訝異，有些狐疑地朝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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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妳還記得我嗎?」我朝她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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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蕭遠的女朋友是嗎?」那女孩也笑，帶著不知所措:「妳別誤會了，他只是不小心拿到我的耳環，以為那是妳掉的，所以才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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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因為耳環是我拿的，那封簡訊也是我傳的。」聽到這番話，她露出震驚的表情，而我接下來的話更是讓她張大了嘴:「其實妳也不需要和我解釋什麼，因為我們昨天已經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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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眼前的女孩，不意外地發現我們都穿著整齊的白色襯衫和藍色牛仔褲，也同樣地盤起了捲髮。你曾經也說過，我和她連買的衣服都很相似，的確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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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蕭遠是大學同學，因為都是一個社團，所以漸漸熟悉起來。這樣說也有點不對，我是後來才開始了解他的，但他似乎一直都很清楚我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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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邊說著，一邊忍著心裡的痛和眼中的淚，因為我知道，她正直直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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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應該也發現了吧?我和你們高中班上的某個同學很像，她昨天也去了那場同學會。我們之間的相似並不是外表，而是氣質和個性，所以蕭遠是憑著對她的了解猜測我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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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我在他眼裡是特別的，在我向他告白後才知道，他心裡一直只有一個高中時期同班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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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她的眼角已經有些濕潤，也許在昨天她就隱隱約約察覺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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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知道蕭遠是怎麼拒絕我的嗎?他告訴我一段往事。他以前很討厭米色，既不是白也不是黃相當怪異，但因為某個女孩的緣故讓他開始不得不對米色低頭；他一開始對攝影並沒有多大興趣，但他瞄見那女孩遞交的社團申請後，不僅把志願序改了，還用辛苦打工後存了許久的錢買了一台相機；他家裡離學校有段距離，必須要搭車通勤，但他每天都會提前三個站牌下車，因為那女孩總會經過那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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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蕭遠是看著我說這些話的，但在他眼裡印出的其實是另一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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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已經夠了!妳不要再說了!」一直靜靜聆聽的她突然開口，她站了起來走到我旁邊的位子上抱住我:「不要說了……我知道妳很痛苦的，所以妳不要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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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著她的手，望進她眼底，一字一句肯定的說:「就因為如此，我才要說，這種痛苦的感覺，我不想讓他繼續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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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落下眼淚，嘴裡斷斷續續喃喃著「對不起」，看到她的模樣，我更確信自己無法討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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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請妳幫我告訴蕭遠喜歡的那個女孩，那年你們都不夠勇敢，跨越友情那條線，但至少從現在開始，不要再讓他、讓自己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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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著，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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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蕭遠還是一樣很溫柔，還是一樣會挑食，還是一樣默默看著攝影雜誌只為了想更靠近那女孩一點…...這些話，妳也能幫我轉告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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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要。」她的臉頰上仍有淚痕，卻露出一個非常頑皮的笑容:「除非妳也答應那個女孩，妳會很幸福、很幸福，比他們還要幸福才可以──不過只能幸福一點點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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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笑了，輕輕推了她一把，指著那站在店門口的「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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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會的。所以，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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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吃驚地看著他，又看了我一眼，然後跑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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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瞪大眼，忍住不讓眼眶中的淚水留下，直到你們相擁、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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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了吧?我終於忍不住低下頭，任眼淚潰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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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我能笑著面對，但顯然這是高估了自己的堅強。不管我有多希望蕭遠能夠幸福，其實還是渴望著他會選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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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現在唯一能安慰我的，只有這一點幻想了，在你們的幸福下多麼微不足道，你們能原諒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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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該再繼續喜歡他。因為我真正喜歡過他，也喜歡他選擇的她，所以我想真心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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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不是你的唯一，但你卻是我生命裡最美的曾經；她會永遠存在你的記憶裡，而你會永遠停在我心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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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喜歡上你是錯的，不過就算時間重來，我也不想對。即使這是不是段美好的感情，但至少我曾認真喜歡上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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