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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思

呼出一口白煙,轉瞬消逝於寒冷的空氣之中,她捧著老舊的手爐蜷縮在床榻上取暖。

「姊姊。」

一華服女子姿態娉婷地扭著腰肢步入這除了基本傢具沒有任何擺設的屋子,彎了彎眸,眼裡卻全是冰冷的諷意。

「二少奶奶不知有何吩咐,勞駕您到我這破屋子了吶。」她也不看她,只是強調著「二」字。

她瞠目瞪著她,妙目朝老舊失修的屋子一掃,嘴邊又浮起笑意。

攏了攏披在身上的狐裘,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多日不見,姊姊看來很有精神吶。」鳳眸瞇起,「相信少爺也會很高興的。」

她猛然抬起頭來,抓住她的雙臂搖晃著,「他回來了麼?」

笑著扳開她死死嵌著的手指,看她狼狽地望著她,簡單束起的髮已凌亂,參雜著華髮和深陷的眼窩顯得原本的麗容十分憔悴。

看著她的模樣,她感到一絲快意。

「少爺啊,在回來的路上。」

「不過……姊姊以為他聽到妳做的那些事情後,還會想見妳這鬼樣子麼?」

「他不會相信妳的。」

「誰知道呢,老爺和夫人都相信了。」勾了勾唇,嘴邊笑意更深,令人不寒而慄。

「不會的……他不會的……他不會相信妳的,妳這個賤人……羅小月妳這個賤人!」揚手想給她一記耳光,卻被她抓住,用力地掐著,似是要捏碎她的骨頭。

「若織姊姊,妹妹我奉勸妳,還是乖乖聽我的話,啊?」

「指不定哪日,我就讓少爺來見妳了。」甩開她的手,投以惡毒的眼神,拂袖而去。

她是她父親一個不受寵的妾室之女,從小受盡眾人歧視欺辱,只有她不在乎她出生低微,視她為嫡親妹妹。

她嫁到他家沒多久,父親病逝,沒有勢力的她也分不到一丁半點兒的財產,被掃地出門。

她就把她接到府上住,豈料她竟愛上了她的他,爬上了他的床。

從此溫順的妹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為爭寵不擇手段的二少奶奶。

趁他出了遠門,她在老爺的飯菜裡下藥,讓他老人家差點一命嗚呼,再嫁禍於她。

本就不甚滿意這個長媳婦的老爺子一怒之下把她趕到那荒廢的院落,比奴才住的還不如。

她冤哪,可是誰相信她呢?

唯有他吧。

所以她日日夜夜盼著他回來。

盼著他回來,說他相信我。

盼著他回來,離開那地方。

盼著他回來,告訴他,她有了他的骨肉。

北風仍無情的吹著,伴著雪花覆蓋大地,等到草木枯盡,冬梅盛開,他才回來了。

他披著貂皮大氅朝她走來,風雪肆虐著看不清他的俊容。

她滿心歡喜地迎上去,想為他擦去臉上的雪痕,卻觸到比冰雪更冷的眼神。

她裝作不在意,仍堆上笑顏望著他。

「夫君,你回來了。」

「住在這破院,很苦罷?」他將大氅披在她身上,低聲問道。

「夫君在,就不苦。」她搖搖頭,拉住他的手,撫上自己的肚子,輕聲笑道:「孩子,這是你爹爹。」

「是我麼?」

她愕然不解,抬眸看著他。

「孩子的爹,真的是我麼?」他目光深沉,似要把她看穿。

「還是,是那個給我戴頂綠帽子的人?」

她鬆開了手。

「夫君,你在說什麼?」

他沉默,俄而,開口緩緩道:

「小月告訴我,妳肚子裡的孩子,是跟外面的男人生的。」

她默然地看著他,然後笑了。

小月。

「是不是,小月跟夫君說什麼,夫君就信什麼?」她低頭喃喃問道。

「我不信,所以我才來問妳。」

「可夫君明明已經信了。」她苦笑,「夫君,不信我。」

他別過視線,轉身欲離開,聽見後頭的她說道:

「夫君,冬天快過去了。」

「一整個冬天,我都在等你回來。」

「現在冬日將盡了,我漫長的思念,也該盡了。」

話語落下,他不再停頓,漸漸地離開了她的視線。

她目送著他離去,從袖中拿出匕首,往頸脖一抹。

雪停了,春還來不及回到大地,雪地中已綴了幾許鮮艷的血紅,似花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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