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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鶯與玫瑰

改編自《The   Nightingale   and   the   Rose》

                                                                                                        ——   Oscar   Wil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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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起翅膀,夜鶯立於少年窗外大樹的枯枝上,探頭看他埋首書堆。

那少年黑曜石般的瞳專注在文字之中,吸引了夜鶯的目光。

好想靠近你。

忽地,少年闔上書本,來到窗邊向夜鶯伸出手,牠怯怯地踏了幾步,才振翅飛到少年指節分明的手上。

從沒有那麼貼近,夜鶯愉悅地唱起歌,幾度忘我,少年閉眼凝神聆聽,嘴角漾起微笑,隨著夜鶯的歌聲輕輕擺動,他被微風吹起而顯得有些凌亂的髮絲迷了牠的眼。

是夜,少年再度打開了窗,望向夜空中高掛的明月嘆息,那黑亮璀璨的眼瞳是深深的迷惘和憂傷。

於是夜鶯下定決心,拍打雙翅飛到窗口,幻化成牠原本的模樣。

少年後退了幾步,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

「別怕,我是夜鶯。」夜鶯化成女孩的模樣,與羽毛相同顏色的髮絲隨意散在胸前,「她」揚起微笑,向少年伸手,如他白天所為。

少年遲疑了一下,才搭上夜鶯的手,驚訝的撫摸她的手掌。

「這……本來不是翅膀嗎?羽毛呢?」

夜鶯握住少年的大手,笑意盈盈,「這才是我原本的模樣。」

偏頭思考了一下,少年沮喪地說:「我沒有看過類似的書籍。」

夜鶯只是看著少年淺笑,然後左手撫上他的臉龐,緩緩開口。

「你為什麼悲傷呢?」

他一怔,被夜鶯突如其來的問題給愣住了,原本正在研究手腳的視線抬頭與她相對,她只是定神看著他的眼。

然後少年撇頭望向窗外,眨了眨眼,纖長的睫毛隨之搧動。

「我愛上了一個女孩。」

夜鶯呆住了,心底漸漸泛起一抹苦澀。

頓了頓,少年繼續說:「我從沒有過這種感覺,心裡很雀躍。她說,如果我能給她一朵紅玫瑰,她便和我一起參加城裡舉辦的舞會。」

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窗外的老樹,大多數枝條已枯萎,剩下的只有翠綠的葉,哪裡有花兒的蹤影?

再次長吁一口氣,他說:「看來是不可能了。」

看著他眉頭輕皺,夜鶯的心如同被捏住一樣,越縮越緊,十分難受。

這也是他所說的愛嗎?

如果是,那我想我愛上他了。

「我幫你。」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和自信,夜鶯開口。

少年訝然,又復激動地握住夜鶯的手,「真的嗎?」

她點點頭,勉強扯出一抹笑。

少年回房就寢後,夜鶯飛到了遠處兩棵樹的所在。

夜鶯問:「能給我一朵紅玫瑰嗎?我願獻上我最甜美的歌聲。」

聞言,兩棵樹的樹枝劇烈擺動,然後出現了兩個男子。

黃髮的男子身材纖瘦,緊皺著眉,看起來很嚴肅,「妳沒看到我只有黃色的玫瑰嗎?」眼神示意夜鶯看向長了幾朵黃玫瑰的大樹。

斂眉,夜鶯看向一旁的銀髮男子,他的表情較為溫和,帶著些許歉意說道:「抱歉,他正為了開花的事心情不好,請別介意。妳想要紅玫瑰做什麼呢?」

「我想幫助一個人,一個懂得愛的人。」夜鶯回答。

銀髮男子沉思一會,指向他後方的玫瑰樹,「遺憾的是,我只開白玫瑰。」夜鶯失落地垂眸,正要離開,他又開口:「不如去問妳那園中的老樹吧,他曾開過紅玫瑰,也許他有辦法。」

黃玫瑰樹似乎想說什麼,張了張口又不說話,最後直接消失。

夜鶯高興地向白玫瑰樹道了謝,看他跟著黃髮男子消失後,就折返回少年窗前的老樹上。

夜鶯問:「能給我一朵紅玫瑰嗎?我願獻上我最甜美的歌聲。」

在夜鶯駐足處隔壁的另一條枝幹上出現了一名紅髮男子,略長的頭髮綁成一束垂在腦後,髮絲如鮮血殷紅。

「妳也看到了,我沒有花。」擺了擺手,他慵懶地倚在樹幹上。

「可白玫瑰樹說你會有辦法的。」夜鶯漂亮的大眼蓄滿淚水,在月光的反射下閃閃發光。

紅玫瑰樹瞇起細長的鳳眸,爾後嘆了口氣:「不是我不幫,是那方法實在過於駭人,不值得。」

「我只是想幫助他,他是我所看過唯一懂得愛的人,而且——我愛他。」眼角落下了一滴淚,夜鶯向紅玫瑰樹祈求,「所以,告訴我吧,我不怕。」

紅玫瑰樹憐惜地抹去夜鶯的臉上的淚水,「即便付出生命,妳也不後悔?」

夜鶯一愣,然後堅定地點頭。

「我不後悔。」

紅玫瑰樹定定地看著她,不再說話,掌中變出了一朵白玫瑰。

「如果妳想要紅玫瑰,那妳得在月光下吟唱妳最動人的歌聲,將荊棘刺入妳的心臟,用盡妳的血液將這朵白玫瑰染紅。」

「今天已經沒時間了,後天就是舞會,妳只能明晚執行,好好考慮一下吧。」然後便消失不見。

清晨,夜鶯如往常一樣唱歌,飛舞於花園之中,少年拿了本書來到樹下閱讀。

夜鶯想著,如果能永遠維持這光景該有多好,可惜今日過後再也不能。

夜鶯再度變成了女孩的模樣站在少年面前,陽光肆意潑灑在他身上,十分俊美,夜鶯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上前親吻他的衝動。

沉浸在文字之間的少年過了一會兒才察覺夜鶯停止歌唱,抬頭問她為何停止。

「我能拿到紅玫瑰。」夜鶯說。

少年眼睛一亮,放下手中書本激動地說:「真的嗎?」

看著少年情緒的變化,夜鶯的心被滿滿的失落佔據,卻還是撐起笑臉點了點頭。

沒關係的,只要他幸福。

夜晚,夜鶯呼喚紅玫瑰樹,他站在枝幹上凝視她的臉龐,眼神複雜,但夜鶯沒有注意到。

「確定嗎?」

夜鶯彎眸,「我準備好了。」

紅玫瑰樹俯身,手指輕點其中一根枝條,立時長出了一朵尚未完全盛開的白玫瑰。

夜鶯變回小鳥的姿態,胸口抵著玫瑰棘,刺入,鮮血淌淌流出,夜鶯彷彿沒有感覺,閉眼唱起歌。

紅玫瑰樹別開眼不忍注視,連聆聽她的歌聲都覺得殘忍。

夜鶯不斷歌唱著。明月將落,朝日始出,她的歌聲也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停止,夜鶯逐漸失去生氣的身軀落到地面。

枝條上的白玫瑰沾滿鮮血,然後綻放,變成一朵真正的紅玫瑰。

當少年打開窗戶發現樹上的紅玫瑰時,他馬上跑到樹下摘下了玫瑰,卻完全忽略了一旁奄奄一息的夜鶯。

他歡喜地帶走了玫瑰,獻給他心儀的那女孩,那女孩卻戴著別人贈送的珠寶戒指拒絕了他。

憤怒、不解、失望充斥少年的心頭,「什麼愛情,根本就是謊言。」他轉身離去,將紅玫瑰扔在地上,花瓣散落一地。

紅玫瑰樹捧著羸弱的夜鶯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夜鶯化為女孩的樣子,胸口還有殘餘的血流出,染紅了她一身白裙。

「後悔了嗎?」紅玫瑰樹問。

「終生不悔。」

夜鶯的笑容淒美,璀璨的晶瞳漸漸失去光彩,然後永遠閉上了眼。

「真傻。」妳是,我也是。

其實妳的歌聲很早以前就已縈繞我心頭,只是我終究不敢說出,明知道妳愛的是別人,卻還是狠下心成全妳。

我們都一樣啊,夜鶯。

紅玫瑰樹抱緊了夜鶯的屍體,消失在老樹的樹蔭之下。

徒留散落一地的花瓣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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