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時，那條路

      上坡再上坡，那是我對於去上學時必經路段的唯一印象。從小學結束後，我的上學與放學時間都在腳踏車上度過，一日復一日，不管颳風或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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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我家巷子出發轉個彎，騎一下，再拐個彎，就到了，到了有著樸素的大自然陪伴一旁的大馬路，這是我們小社區對外最大的馬路，也因為學校在市區所以上學定會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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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對於這條路，心中總是充滿又愛又恨的複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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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寬闊的馬路上有間無人知曉的早餐店，賣著只有我能品嘗的私房早點，初日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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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想品嘗，就得在清晨六點三十分從巷口往路的另一側看去，此時最先收入眼簾的是一片給晨曦微微烘烤過的水稻田，泛著金黃的水面，搭上濃濃咖啡色的田埂，是酥脆的吐司，接著望去是蒼翠萋萋的廣大樹林，清晨的霧氣，水洗了樹林使之更為動人，這是不可少的健康蔬菜，而在樹林的背後是台灣那巍峨壯闊的阿里山，背著朝日散發一股渾然天成的扎實與雄厚，此乃重點的肉片，再疊上一顆金黃飽實的日初煎蛋，之後點上一朵朵滑順雪白的雲花當作醬料，蓋上彈牙輕柔的天空，最後眼睛大力一眨，便成了我的私房早點，初日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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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這對外道路也有令所有腳踏車騎士畏懼的爬坡，當經過那家隱密的早餐店後隨著而來的，是一個又一個的巨大爬坡，像是要通往天際一般，若是巧遇了濃霧的氣候更是有種置身險峻山谷特訓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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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騎上這痛苦的路程時，總會想起希臘神話裡薛西弗斯的故事，一個巨人受到天神的懲罰，必須孤獨地推著巨石到達山頂，但是每當巨石到達山頂時，卻又惡意般的滾回了山腳，而薛西弗斯只能默默再次推著巨石上山，如此週而復始永不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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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則是汗流浹背地轉著車輪，一圈又一圈緩緩爬坡去上學，詛咒般輪迴這無盡頭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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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艷陽高照，一成不變的上學途中，忽然撞入一位蹲在路旁望著腳踏車發呆的女孩，猶豫了一下，決定停下幫助女孩，而女孩親切的給了個微笑，兩人就這樣相遇在枯燥單調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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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古老的希臘神話聽說是有後續的，有日薛西弗斯不再覺得痛苦，因為日夜的相處，他愛上了巨石，從此之後原先那噩夢般的懲罰成了愉快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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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坡再上坡，就像人生的考驗，考驗的不是爬坡的速度有多快，而是在路程中你留意到了什麼，並獲得怎樣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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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是只在意離上坡結束還有多遠的，但女孩的加入，使整條路起了化學變化，或許是陽光澎湃的襯托，亦或是時間驚世的雕刻，這條路忽然有了鮮豔精緻的景色，彷彿純水洗過後再打磨一般奪目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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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鳥兒歡唱的合著女孩盈盈笑語聲；落陽歸鳥低鳴的伴著女孩柔柔細語聲，道路儼然是用五線譜上的音符，排列出豐富的抑揚頓挫，是爬升也是降落的甜蜜旋律，一曲一曲演奏行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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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後來女孩離開了，而我依舊每日踏著車期待著女孩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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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醒了，長大了，越過苦悶漫長的斜坡，終於到達盡頭，站在最後最高的終點，帶著些許期望些微哀傷地回頭向下一望，頓時道路不再清楚，模模糊糊的路成為大河，而在那水煙裊裊中，緩緩的，緩緩的從眼前遙過一艘艘帆船，盪著盪著，盪出記憶的路口，那時，突然明白了「過盡千帆皆不是」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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