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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戒指:戒仙

      焯齊,御劍神仙,仗劍修道,劍為憑依;月河,神劍宿靈,汲取日月,化劍為形。

      月河神劍之靈,造就焯齊御劍之巔。神靈合一,劍氣奔騰似海,劍光皎潔如月,所至之處,山崩雲破,村毀國滅,神擋殺神,魔擋殺魔,所向披靡,無人無神無魔能出其右。

      焯齊月河,劍霸天地之間,聞其雙名,眾人膽寒顫慄。

      然……此已乃千年前傳說。

      現今早已無焯齊月河之名。

      頂盧雪山山頭終日冰天雪地,白雪靄靄,上頭常駐一位落魄神仙,無人知曉其仙名,僅知此仙孤僻,指戴一戒,整日如瘋子般對其戒碎念不休,碎念不休。

      「月河,你老是抱怨著我總是把你的紅衣再染上更深的豔紅……以後不會了,我答應你,只要你醒來,好嗎?」

      「月河,今日的夜色和那日與你一同坐臥草地時相同,可為何我並不覺得這星河如那日那般的美麗呢?星河,哪比得上月河……若聽到我如此讚你,你肯定又樂呵了。」

      「月河,月河,何時……能再見你一面?」

      「月河,還記得嗎?你我初相處時,我總嫌你嘮叨,你總嫌我笨拙……可過去我哪曉得磨劍這事,染血了、刃鈍了的劍扔了便是,隨手又是一把。但你就是不一樣,非要我這御劍神仙好生伺候著……還不醒來嗎?月河,再不醒來,我可要去伺候其他神劍了。」

      「騙你的,別生我氣,醒來好嗎?看我……看我難過,你忍心嗎?忍心嗎……」

      一日,乘劍御風而行的仙人翩然落至頂盧雪山山頭。

      豐神俊朗的仙人,姿態閒雅地拍去衣袖飄染上的雪花,見那彷彿已扎地生根,頭頂肩上蓋了層積雪,端坐在爐旁一動不動的落魄男子,不禁眉頭緊蹙,朝那男子問了句:「師兄,您還不放棄嗎?」

      男子未應,左手依舊輕撫著右指戒環,抬起右手,將戒指靠於唇畔,嘴裡蠕動低語。

      仙人豎起耳,隱約聽得男子的輕語低喃。

      「無關緊要的雜人罷了,月河別在意……」

      仙人一陣無語,靜默半晌,說道:「器靈雖稀罕,若真要尋亦非難事。這次我好不容易尋得一把宿有器靈的絕世神劍,可贈與師兄……」

      「不必。」男子緩緩抬頭,一雙黝黑凌目看向仙人,以往顯露表面的意氣風發,已被茫然悲傷所取而代之,深蘊眼底的,卻是再怎麼深藏,再怎麼掩蓋,也擋不住的殺伐之氣。

      累積數千年之久的殘暴殺戮,早已將血腥罪孽刻入了魂魄之中。

      仙人抿了抿唇。「這不都千年過去了,就算斷鐵重新鑄成戒環又能如何?劍在靈在,劍斷……」

      「住嘴!甭你多事!」黑眸閃過暴怒痛楚。

      仙人臉色一僵,嗤哼一聲,面色不豫地轉身想走,可臨走前,又耐不住地說道:「師兄,你就算獨自在這兒再懺悔幾千年,月河也不會回來了。」

      仙人等了半晌,卻未等到那人半句回應,一回頭,只見那人又再次與戒環叨叨唸唸過往塵事,絲毫沒有……把他放在心裡,甚至眼裡。

      月河,月河,月河有什好的?不過區區一把劍靈,早已魂滅的劍靈,哪比得上……哪比得上他這繼承御劍衣缽的師弟好呀!

      仙人神情黯然,卻也只能拂袖一揮,御劍而來,同樣御劍離去。

      頂盧雪山之景節節遠去,化為世間一點塵埃。

      縱然月河神劍早已劍斷千年,月河之靈早已不復在,那人,依然不變的守著那處。

      守著曾經,憶著逝去。

      「嗤,這落魄仙人就是那千年前威震八方的御劍神仙?」

      焯齊微微抬眸,望向那群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

      是魔族。

      世道輪迴,過往心高氣傲所犯下的罪孽,終有償還時。

      千年至今,他們並非首批,亦非末批。

      「說是御劍神仙,可那劍呢?」

      「哈哈,該不會連把劍都買不起吧?」

      「御劍神仙,少了把襯手的劍,不也只是個廢物罷了。」

      「別說咱們欺負弱小,這把匕首就施捨你,可憐可憐你!」

      薄如蟬翼的銀刃匕首拋至他面前的雪地上,精鐵冷面的寒光刺痛了他的眼,心底瞬間湧上暴怒,他不假思索的撿起匕首,一揮臂膀,將其拋入遠方谷壑之中。

      ──焯齊焯齊,你知道我怎地化身成人的嗎?

      ──嗯?

      ──笨吶,當然是吸收日月精華呀!你可要記得了,若有其他精鐵在我身旁,可是會搶我的日月精華,所以啊,你只能有我這把神劍,別的你就別肖想了,知道嗎!

      「娘的!竟然扔了我的匕首!老子還真沒看過這般心高氣傲的仙人!今天就好好教訓教訓你,以報先祖之仇!」

      他淡然冷凝著眼前的這群人,就算劍刃劃過他眼前,他亦眨也不眨的看著,眼睜睜看著那銳利的刀刃劃上他的肌膚。

      鮮血從破開的口子開始滲血,將他的白衣染上豔紅。

      紅的,如同月河身上的紅衣。

      ──焯齊,我不喜歡紅衣。

      ──嗯?

      ──就是不喜歡。

      望著對方手裡染上鮮血的長劍,他有些恍惚。

      月河,月河。

      原來,白刃進,紅刃出,染紅的是對方的衣,卻也濺上了你的身。

      ──焯齊,我是一把神劍。

      ──嗯,我曉得。

      ──你覺得神劍和一把普通的劍差在哪呢?

      ──差在神劍宿有器靈?

      ──焯齊,你的回答好無趣。我說啊,差就差在神劍有自己的意識,瞧瞧我多厲害,要不是我反應靈敏,你可閃不過方才那道法術啦!

      ──月河……你我答案,只差在敘述不同。

      他移行換位,避開了由背刺向胸口的一劍,卻避不開右方直撲而來的風刃。

      血花染上潔淨的白雪。

      他靜靜地勾起一抹笑。

      笨月河,你其實是想告訴我,你我默契多好,你是無可取代的,要我好好珍惜你……是吧?

      ──焯齊,我說啊,人吶就是不知足,才會有三妻四妾的,讓正室總擔心哪天迸出個小妾來糟心什麼的,你不會也這樣吧?

      ──我還未曾與人結為道侶……

      ──哎,我的意思是,你除了我這把神劍外,可不能再納什麼來歷不名的小神劍……不,就算有名的神劍也不行啊!

      笨月河,道侶和器靈是不同的……可月河,你都這麼說了,那就得待在我身邊長長久久,不是?你看我沒了你,該怎麼辦?

      他赤手空拳應付著眼前的幾名魔族。

      其實他們說的沒錯。

      少了劍的他,也不過是個廢物。

      只不過,以前的他不曉得。

      ──焯齊焯齊,別人總說你罪孽深重呢。

      ──嗯?

      ──我也同你這般罪孽深重,所以,你可別偷偷丟了我,我會寂寞的!

      他又笑了,雪花好似落到了眼裡,眼前浮出模糊的淚光。

      這到底是誰丟了誰呀……

      ──焯齊,器靈也會有來世嗎?

      ──嗯。

      ──焯齊,你的眼角抽了下,你又騙我了。

      ──沒騙你……

      ──真的嗎?

      ──嗯。

      ──那,不哭了,好嗎?

      不要哭,好嗎?等我,我會回來的。

      我等,千百年我都等……只要你回來。

      許久許久以前,月河的劍,斷了,斷在他眼前。

      劍染上了血腥,腐蝕了劍的魂,遮蓋住劍的光華,再也汲取不了日月光華。

      日升日落,星辰轉換,月河一日日喪失靈力,平滑的劍面生出了斑駁的鐵色鏽蝕,再也無可挽回。

      這是對他殺戮罪孽的懲罰,卻罰在了月河身上。

      曾經他是多麼自傲的以為,月河會永永遠遠的伴著他,卻忘了,因果有輪迴,世道有報應。

      上一刻他還沉浸在絕對的優勢中,下一刻他卻是抱著斷劍,哭得不能自己。

      第一次覺得心痛,第一次覺得被遺棄,可,這都是自己給自己的。

      如果沒有當初,就不會有現在的結果。

      流再多淚,心再疼痛,都回不到過去。

      已忘了千年來他被多少敵人報復,只知道自己在受傷感到疼時,才會覺得自己還活著,還在等著月河……他還有許多話想和他說,但第一句話,他想和他道歉,過去他總是簡言短語,之後,之後不會了,他還有好多話,想跟他說。

      他倒在雪地中,感覺血滲出體外,染紅了白衣,染紅了白雪。

      他知道自己不會死,他的靈魂已被怨靈詛咒。

      「咦?這是啥?一把斷劍?」

      意識朦朧之際,這句話劈醒了他。

      「還、還來……」他們拿走了月河的另一半!

      當時月河劍斷,他用斷的劍刃重鑄出戒環,剩下的半柄斷劍,則隨身戴在身上,他不願月河繼續做神劍,可他也捨不得,捨不得再也見不著月河劍。

      他絕望的看著他們把他的月河劍徹底粉碎,鐵屑像是他破碎的心,散落在雪地中。

      ──焯齊,等我。

      眼前的景色像被霧化了,朦朧不清。

      撐著疼痛不堪的身軀,他用顫抖的手,努力將碎屑攬入懷中,攬入、攬入……

      他是月河,神劍月河,御劍殺神焯齊的專屬神劍。

      在經歷漫長的沉眠後,他甦醒過來,然後──發現自己變成一只戒指。

      「王八焯齊!為毛把我變成了個戒指呀!」在第一時間發現這個事實後,他嚎啕大哭。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哪隻劍在發現自己變成小巧精緻、一點兒也不威風的戒指時,會不想哭的?

      而那個和他一樣流著淚──哭的理由肯定與他不同──的男人,則是緊緊攬著他,像話也不會說了似的,只是用力攬著,微微發抖。

      淚水模糊了兩人的視線,只不過一個是悲傷而泣,一個是喜極而泣。

      他是月河,戒……戒仙月河,落魄神仙焯齊的專屬……戒指。

      「王八焯齊,你以為幫我冠上個『仙』字,我就會變得比較厲害嗎?會嗎?」自從醒來後,他每天、每時、每刻,無不處於炸毛暴走狀態,直狂掐著那笑得白痴的男人,逼男人要給個交待。

      「月河當然厲害,在我心裡是最厲害的。」男人眼神溫柔的像似要溺斃了他,完全不像以前嚴肅寡言的模樣,像抽了芯子換了個人。

      不過他曉得不是。

      男人在面對其他人時,仍是那副棺材臉,只有對他,才會笑開花。

      「那你說,戒仙能做啥?你說!」

      男人將他攬入了懷裡,寵小孩似的讓他坐在大腿上,讓他的額頭靠在寬厚的肩上,大手一順一順地用手指輕輕疏開他的髮絲,和以前一樣,專心伺候著。

      他等了半晌,差點在男人熟悉的氣息與溫柔的觸碰梳理中睡去時,一個瞌睡讓他激靈地倏然回神。

      「喂喂,你還沒回答!」帶著睏意的質問聲,在男人耳裡聽來就像小貓咪咪嗚嗚的撒嬌。

      男人勾起嘴角,寵膩地笑了笑,回:「你是我的戒。」右手握住他的右手,十指交扣。

      「廢話!」他抬頭白了男人一眼。「不是你的,還是誰的!」說到最後,他的臉不自禁地微微泛紅。

      「月河,有你在,我就不會是殺神。」

      「當然,我都是戒指了……還能做啥?」他鬱卒的將下巴靠在男人肩上。

      猶猶豫豫地在男人肩上亂蹭了好一會,他終於忍不住問出口:「我說,你該不會想另外找柄神劍吧?」

      焯齊已將他重新冶煉成戒指,就他現在這大小,要做成把小匕首也不可能了,總不能改煉造成繡花針吧?一想到焯齊拿著繡花針刺人的情景,他都快哭了,好慘、好不威風呀!就算名聲已經從鼎鼎大名、威震八方的御劍神仙一路滑坡成落魄神仙了,也不該轉型成繡娘呀!

      不知道他小腦裡兜兜轉轉的念頭,男人見著他紅了的眼眶,只以為他擔憂會被拋棄,連忙撫慰道:「不,當然不會,我只要有你就夠了……」

      男人頓了頓,神情浮現一絲懊惱。「月河,我知道……我不太會說話,我,我只是很不能忍受會再失去你的可能。如果當御劍神仙會失去你,我寧願當個落魄無為的散仙,不求其他,只願與你相守。」

      聞言,他有些懵了。

      男人的語氣裡壓抑著深深的情緒,不安、恐懼與祈願,讓他有點不解。

      一會,他咧嘴笑了,拍拍男人的肩膀,他笑得很爽快:「哎,焯齊你終於體會到我的好了嗎?嗯哼,放心吧,我月河乃焯齊的所有物,絕對不會離開你的。」雖然他不懂男人的擔心,但話語裡不願與他分離的意念讓他十分舒心愉快。

      這樣就不會有其他不知名、雜七雜八的精鐵來和他搶周遭的日月精華了!哼哼哼,不愧是他月河看上的主子,這配合度吶,真是槓槓沒話說啊!他都劍斷不抱還魂希望了,焯齊竟然還能將他救活,雖然……焯齊手藝太差,把他變形變的很嚴重,不過得知他還是能獨霸主子,這將來的日子還是挺值得期待的!

      男人揪著他樂呵呵、沉浸在自我想像的小模樣,再回想他方才的答覆,直覺這傢伙似乎有些會錯意。

      男人的眼眸深了幾許。

      刻在魂魄骨子裡的掠奪天性,讓男人不甚滿意對方的所思所想和自己有段距離,既然自己的言語表達不甚準確,那就得更明確的讓他「體認」到自己的意思所指……

      「焯齊焯齊,所以呀,戒仙到底能做啥?」

      男人看了看他不得答案不甘心的神情,意味深長地回:「你知道道侶結伴時,會將蘊有自己法力的物品交與對方,作為結契的憑依嗎?」

      「嗯?」

      「在冶煉你時,我的血液摻入了其中,所以你本身已帶有我的法力。」

      「啊?」

      「而你呢,已經把自己全身送給了我,套在我的手指上。」

      「喔?」

      「所以呢,我們也可稱之為道侶。」

      「咦?」不能怪他頻頻使用單字訣回應,實在是這位仁兄說的話讓他難以理解。

      「既然你也知道了,那我們就該進行下個階段。」

      「啥?唔……唔唔唔……你咬我嘴做啥!」

      「等等,為什麼要脫我衣服……」

      「嗚嗚嗚,你狗呀!我不是肉骨頭,別啃啦!」

      「嗚哇哇……王八焯齊!把你的兇器拿開!痛、痛痛……謀殺器靈呀!」

      「嗚……嗚……嗯、啊……輕點啦!王、王八!嗚……欺負我,我不要認你做主子了!」

      他是焯齊,曾經的御劍神仙,現今的落魄神仙。

      那群魔族把月河斷劍粉碎後,他將鐵屑收集起來,孤注一擲地將其與戒指拋入冶煉爐中重新鍛造。

      重新鍛造後的戒指並未改變,可那些精鐵碎屑卻被盡數被吸進了那枚戒指裡頭,然後,再之後,月河醒了過來,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月河笑得單純燦爛,完全不在意他將他當作器具揮霍使喚,導致劍斷魂散的過去……只在意他把自己鍛成了沒戒環,哭的差點可說是死去活來,害他心疼內疚死了。

      不過就算有機會重來,他也不會改變決定。他後悔的,是沒聽從玉帝的話,狠下心將剩餘的半劍一併融入戒環中,讓月河多等了幾百年。

      月河,還是那個笨月河。被他傷害了,下一瞬間仍是會對他樂呵笑著的月河;只要他伴在身邊,不納其他「小妾」就很是心滿意足的月河;懵懵懂懂,不曉得自己的佔有慾代表什麼心思的月河;雖然被他欺負了,口口聲聲不要他當主子了,仍是會再次淚眼汪汪乖乖被他欺負的月河;每次師弟一來見他,就滿臉不爽趕跑人的月河。

      喜歡他卻自己不曉得的笨月河……讓他甘願捨下一切的笨月河。

      他的戒,他的伴,歲歲年年永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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