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碩鼠

碩鼠

2015.12.30閱讀2807

【赤赤——噗——砰——】

【吱吱——】

【嘩嘩——嘩嘩……】

又開始了。

鄭雁放下手機,黑暗中摸索到身旁眼鏡戴上,靜靜望著不遠處的桌角。

窸窸窣窣,窣窣窸窸。

“阿玥。”

他叫壹聲。

那窣窣聲忽然就停了。

他無聲笑,俯身掛在上鋪圍擋,下頜輕輕飄落手背。

陽臺開了道口,萬家燈火隨曦月吹進來,映他側臉燈影明暗,凈白的頰,纖細的眉,長身掩在堆疊被裏。

孱弱妖氣,沒壹點男子氣概。

他說“阿玥,妳怎麽還這麽怕我。”

他說

“阿玥,來て。”

對面沒丁點動靜。

鄭雁似知道必是這結果,不再多話,笑笑摘了眼鏡窩回他堆疊雲裏,暖毯壹開,厚被壹蓋,誰也再找不見他。

夢裏紙醉金迷,夢裏鮮衣怒馬,夢裏,沒有那隱著不見他的窸窣聲。

她總這般膽小,初見時更甚。

日本島國海岸狹長,海冷,東京更冷,卻偏憋著,雨幕連綿絕不肯下雪。

秋日快離時天高雲淡,天淚發狠猛下,整周七天四天瓢潑三天落雷,哭的整個東京濕漉漉,沒壹塊幹凈地。

對不起,我要走了。

它像是在這麽說。

他洗了衣服晾在陽臺,鐵門應聲,背包吃食塑料袋全然摜在地下,嗷壹嗓子扒開門呼嚕衣服。

黑傘遮頭蓋不住腿,走壹步都是啪嘰聲,留下串濕印。

她就是那時候進來的。

在他眼皮底下,小爪子吧塔兩聲,飛速竄進屋,就留給他壹個灰色身影,尾巴尖都沒剩。

踩不著,抓不住。

滑不留手。

他同室友講講,吃吃喝喝,數日而過再沒見她蹤跡,來往人間忙的焦頭爛額,還得與自己做爭鬥,早起搏名,便再沒放心上。

碩鼠壹只而已,相安無事。

也就偶然壹回,他清早起床洗漱,迷迷糊糊見到香皂生生短了壹大塊,邊上排排牙印。

大概是餓的狠了,暈了頭,見到什麽香的都往嘴裏填。

不過這肥皂實在不好吃,她估計吃著教訓,再沒上過當,他也再沒短過肥皂。

人世匆匆。

還是相安無事。

臨年節大冬假,室友扛不住紛紛回家,有去見家人的,也有去見遲早要成為家人的,打包離寮,留他壹人壹床壹房間。

異國,萬事無依。

第三夜,事情忽然起。

時節深夜壹點半,床頭手機設好鬧鐘,暖毯高溫,他正淺眠,逐漸要沈甸甸陷入那雲湧夢裏。

可差壹點。

就差壹點。

嘩啦巨響奔襲過來,豎著長指揪住他耳膜,狠狠拽離眼前黑甜天國。

他猛彈起來,背上壹乍,起了層白毛汗。

外間榻榻米上黑桌簡置,桌面頂著塑料袋疊塑料袋,動壹動,驚天動地。

他怕極是忘記鎖門,進了什麽賊,慌不叠戴上眼鏡,摸起身旁磚頭厚的《柏拉圖對話集》默默點數。

三。

二。

壹。

啪塔。

“誰!”

【吱——】

灰影躥過,明晃晃日光燈下無所遁形。

他呆壹呆,摘下眼鏡,泄了氣。

明日去買個粘鼠板吧。

他想。

人大概總這樣,熙熙攘攘群居壹坨,耶穌手底下bilibulu的羊群,不必思考,總想著那句萬物之靈。萬物之靈萬物之靈,自然站在進化頂端,頂端,自然沒什麽生物比得過智商。

完美的邏輯鏈條。

所以他就得盯著那塊什麽都沒有的粘鼠板發楞。

板子千円大鈔兩張,明晃晃程亮亮,面上畫的卡通老鼠陷在裏面,死的絕絕。

那板子香的他都想上去舔,可她不來。

她不來。

第二日,還得對著發楞。

上面除了他幾根腿毛,幾個飛蟲,邊上還多個鼠爪印。

指甲蓋大小,壹朵纖小盛開的梅清晰刻印,帶著拖拽後的痕跡,留下串尖細笑聲。

「人類,來て。」

人類,妳來啊。

鄭雁盯著那鼠爪印,靜默半日,終於收起來。

無用功再多做,他簡直愧為人。

大穢日節節逼近,華彩滿城,霓虹串燈瘋了樣滿世界攀掛,屋頂枝頭樓間壁,紅紅綠綠,誓要把耶穌聖誕釋迦牟尼堆作堆包上賀歲,搖旗吶喊聲嘶力竭。

來來來,三合壹,700円壹個福袋。

年末大吉,好彩頭。

他不停步,在面目模糊中穿梭而行,紅色自行車叮鈴,成為別人的面目模糊。

壹人壹鼠壹間屋,愈退愈進,愈進愈退。

家裏鼠禍越發猖獗,對床下方啃嗜聲音觸目驚心,牙齒合著木頭深夜奏響,單槍匹馬啃出千軍萬馬。

趕不走打不退,他只消了脾氣不動作,默默忍,唯每回放下吃朝空嘆息。

無食我黍。

碩鼠,無食我黍。

狹長島國,神社多如筍,三部步壹寺五步壹廟,雷門莊嚴,供著滿天神佛,八百萬之多。

他原不信,直到現在,直到他黑暗中躺在床上,心血來潮壹句「來て」。

那鼠猛閃過他鋪面床頭,順著陷人雲堆這頭到那頭,趟過馬爾克斯,趟過子不語,趟過磚頭厚的柏拉圖,快的看不清。

臨下去,在他怔楞裏回回頭。

眸有星河。

時日,屋裏再沒少過他壹分糧,唯那窸窣依舊。

處久了,也常能照面。

壹閃而過後鄭雁追著去看,乜呆呆發會楞,轉頭買個碟子呈幾分菜蔬口糧,三兩滴水,擱在過道。

夜裏,還是忍。

開始沒動靜,水邊幾個爪子印,日子多了,碟子也空。

他給,她就吃。

量不多,花樣翻新,她沒剩過,水也喝的幹凈。

壹日日,除了夜裏,偶爾白日也見著出來吃;又過壹陣,他吃,她也吃。

刺身洋芋天婦羅,後來他手藝出鍋先呈壹碟放過道,飯前詞說完,旁邊已開飯。

他藏了心眼,過幾日,那碟子就要近些。

再近些。

她謹慎又膽小,他就挪的慢,比時間還慢。

時間長流枝繁葉茂綿陽千裏,距離,總有終點。

“阿玥。”

他跪坐地上鏡片反光,與站在咫尺那星河瀚目直直對視,叫聲自己起的名字。

縹緲嗓音沾染寧夜,唱出壹曲幕晚斜陽。

“阿玥,來て。”

他伸出壹指。

火燒金烏折打進來,午後六時薄陽飄在皮毛上,油光水滑,亮如貂。

長尾在身後轉三十圈,爪尖搓了又搓,逃竄步子生生紮根,沒邁開。

時光流淌。

她細嗅片刻,爪子輕擡,灰色壹朵小梅花,飄飄蕩蕩落在鄭雁指尖。

【吱——!】

瞬息,天旋地轉。

他猛變了臉色,雙指前探狠攥住她後勁壹片肉,另壹手迅電調轉,三圈纏住她後尾。

猛加力。

脊骨層斷。

她在最後半屢暮光向他望,那銀絲鏡後眸色大盛。

目中有妖,層層疊疊,盈的滿是郎心似鐵。

“妖鼠,我終於可安眠了。”

他說。

“我壹個窮留學生,每天讓妳折騰的三四點睡不著,硬生生逼起來碼字。”

他說。

“我還得生活。”

他說。

他還說了許多,有些話她聽得懂,有些話,她聽不懂。

後來,都聽不懂了。

望望窗外,她停息。

星河瀚目,再無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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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4)

悲的???
我靠,居然是悲剧。
2018-09-21 15:21 透過電腦版 回應
hhh
作者在日本的亲历吗噗,谜之在popo找到你呢。
2017-02-02 06:00 透過電腦版 回應
wow
我过来蹲着,然而网站还不太会用_(:зゝ∠)_
2016-01-04 09:06 透過電腦版 回應

不QAQ
怎麼是這樣子的結局。我以為是溫馨的故事。
還蠻喜歡阿玥的說。感覺阿玥好可愛WWWW

雖然結局好悲情但是......
大大你文筆真好,喜歡。(究竟這前後文有何關聯
2016-01-03 21:06 透過電腦版 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