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慚愧，昨天是我生平第一次到實體店面購買戒指，折騰了一整個下午，讓妳見笑了。妳的手好小，戒圍也較同齡的人來得小，我選戴的戒指和妳的那副擺在一塊，竟然就像是大圈套小圈一樣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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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謝謝妳願意配戴這副兄妹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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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在餐桌旁妳舉起左手笑道：「謝謝哥哥，哥哥品味真好。」戒指在燭光輝映下閃閃發亮，無數的光點在我眼裡竟然像是一種無語的苛責。我一時語塞，只好微笑不語帶過，接著喚來服務生加水企圖化解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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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自己從來不是一個好哥哥，更沒有盡到一個兄長的責任。竟然還厚顏無恥到希望在妳大婚前送副戒指，就能彌補修復這麼多年對妳漠視的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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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兩年聯絡的不太頻繁，連最近幾次的互動也都只是透過社群軟體。沒想到妳願意邀請我參加妳的婚禮，當回國返家時第一件事是看見躺在信箱底的那封喜帖時，淚水早已在眼眶中打轉。我媽那邊由我通知，她若是出席意願不高那就算了。妳放心，有我在，哥哥我一定會包上大禮，全程參與到底看妳風光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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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晚上我徹夜未眠，一夜無夢，翻來覆去一直在想著，記憶中的小不點、小倔強，怎麼就出落成這麼一個女神了？我真的錯過妳太多太多的人生階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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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妳爸和我媽，兩個單親家庭各自攜帶拖油瓶的結合，完全罔顧勢同水火的小孩，他們兩個大人自己跑去Happy度蜜月，將我們兩隻小的丟在家裡。這就是重組家庭的悲歌了，只有大人自己爽就好，沒有人在乎我們的心聲。妳那時年紀小個頭矮，天天被我欺負的慘兮兮。可奇怪的是，不管怎麼打妳罵妳捉弄妳，妳總是不哭不鬧，只是扁扁嘴不說話。就連我用洗不掉的髒東西黏住妳頭髮，妳竟然就只是果斷拿出剪刀剪掉那段頭髮。在那一瞬間我呆懵了，一股超出我那個年齡層所能理解的力量在妳體內油然而生，從那天起我就不再動手欺負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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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假後學校開學，我警告妳在任何地方都不准靠近我。我們學校是完全中學，國中部可以直升高中部，我當時在學校算是風雲人物。但是不管我們怎麼裝不熟，小道消息早已不逕而走。當學長姊以要教外地人轉學生規矩的理由將妳帶到校內偏僻的地方霸凌，我目睹妳被抓頭髮、甩耳光、推去撞牆，始終都沒有哭。但是當他們走後，妳無意間看見我的身影隱身在教室綠色窗簾後頭，眼淚才無聲撲簌簌流淌了下來。淚水沿著妳臉頰的弧線滑落，淚痕在夕陽的照射下特別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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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平第一次看見妳哭──我聽到了哭聲，探出頭目光接觸到妳那張流淚的臉，強烈的愧疚感像是一記右鉤拳重重打在我的腹部，在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陷入深深的自我厭惡。我像著了魔發了瘋一樣一路大吼大叫，在教室走道上狂奔，快速衝到校門前，所幸那群人還沒走遠，腎上腺素激升下我幹了生平第一場架，一打五，連學姊也一起扁。眼鏡歪了、鞋子掉了、衣服破了，六個人鬼吼鬼叫，所有圍觀的人都看呆了，最後被教官架開的我還在慣性空揮著拳頭。四、五輛救護車直接開進校門，妳一路追著救護車跑到醫院。當天我在醫院縫了十五針，半張臉腫得像豬頭，拳頭也打爛了，兩手一直發抖，嘴巴也無法合攏。雙眼哭腫的妳想嘗試餵我喝粥，我看著妳擔憂的神情，不時緊咬著雙唇發抖，不知道怎麼了突然特別開心，想要笑，反而牽動傷口一直哀哀叫，看來我真的不是當英雄的料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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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後我背了兩支小過，當然那群學長姐也是同罪。斗大的六個名字寫在人來人往的穿堂布告欄上，一夕之間我成為許多人耳語的對象。回到家中我媽指著滿牆有著我名字的獎狀、獎杯，一直向妳爸哭訴是妳帶壞了我，我笑了，轉頭對妳低聲說道，其實這些都是虛的，我從來沒有像當時打架那一刻一樣感到過光榮，也許以後我可以當古惑仔？妳踩了我一腳，狠狠瞪了我一眼後轉身自顧自上樓回房間。但就在轉身的那一刻，我清楚看見一個可愛的酒窩清楚刻印在妳右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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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那次後自然再也不需要上演全武行了。好學生也會叛逆？資優生的壓力？大家看我們的眼神也不一樣了，總之校內再也沒有人敢惹我們兄妹倆。說來諷刺，我們的關係竟然直到這一刻才正式得到確立，我們兩人也才開始親近。某天回家妳突然自告奮勇說要下廚做飯，說要重現家政課學到的料理。我看著妳繫上圍裙的背影，一頭馬尾在背上晃動，心底第一次產生「她是我家人」的認知，立刻有股暖意流竄在體內讓我久久無法言語。當下我有股想哭的衝動只好拼命握著拳頭。妳看著我只是埋頭吃飯而不說話，著急地追問評價。我摘了眼鏡，揉了幾下，最後為了掩飾情緒竟然還脫口說妳煮的食物不好吃。我其實一直都很幼稚。真的很抱歉，妳那天做的奶油燉肉，真的、真的特別好吃，一定比什麼星級餐廳都來得好吃。一想到這樣的美味將來會被妳的老公給獨佔，我突然沒來由地感到吃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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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在我高中畢業、妳升國三那一年，妳爸我媽吵架，竟然說簽字離婚就簽字離婚，矛頭竟然只是對房子的裝修互有歧見。我們的關係也在父母施壓下降到冰點。妳以為有了個哥哥，我以為有了個妹妹，結果短短三年一瞬間又回到原點。我們始終是有緣無分的手足。當晚兩個獨生子在搬家前夕窩在陽台上看了一整晚的星空，說了一整晚掏心掏肺的體己話。隔天我不爭氣地開始咳嗽，但還是戴著口罩穿著厚外套一路追著妳爸開的小貨車跑。在六月畢業到九月開學的空檔，我拼命打工，存了一筆錢買了禮物想去外縣市看妳。結果我媽卻冷冰冰地告誡我，我的出現會給妳帶來困擾。我不置可否，等搭了長途車到達妳新家門口，妳爸始終不願意放行，還連番破口大罵。我在外頭街道繞了幾個小時，最後遠遠站在對街的馬路。整條馬路街燈忽明忽滅，像是體現我惴惴不安的心境。正在想著該怎麼讓妳知道我這頭的行蹤，妳像是接收到了我的心電感應，立刻悄悄打開二樓的窗戶跟我隔空相望。最後我將禮物留在圍牆上，示意妳隔天早點起床下樓來拿。這是我記憶裡上一次和妳見面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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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們離家上學、工作，有了通訊軟體可以聯絡，就再也不必受到父母輩的宰制。但隨著我近年外派，工作內容變得繁重，這一兩年對妳的關心漸漸似有若無，流於形式。昨天一回國就能趕在婚前約出來見到面，謝謝妳願意挪出時間，看見妳長成這般了不起的人物，我除了心裡感動外還是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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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天就是妳大婚之期。妳說，從此自己除了會配戴婚戒，還會一直戴著這副兄妹戒指。我聞言遲疑了一會最後才終於笑了開懷連聲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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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喔，我也是會一直戴著這副兄妹戒指。」我以幾不可聞的聲音輕聲呢喃，隱藏在這句話下沒能說出口的是我羞澀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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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妳，我生命中的小倔強。我終於可以毫無罣礙地面對妳、祝福妳。希望妳永遠都美麗如昔，丰采依舊。謝謝妳，曾經出現在我生命裡。謝謝妳願意繼續成為我的家人。哥哥永遠愛妳，希望我能成為妳的靠山與助力。祝福妳婚後生活一路順遂，永遠平安健康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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