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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物志

引子

这间房间里的落地窗帘占了一整面墙,大红色的窗帘,厚重的呢绒材质,像一块密密重重的幕布。

轻轻地伸手撩开一角,阴天里光线黯淡的房间就投进来了一小束灰尘飞舞的天光。

朝着窗帘掀开那一角往外望,看到的只是一小片被阳台挡住的颜色旧旧的天空。

床头的灯是橘红色的,地毯是绿色的,墙板是木质的,可以敲出声音来。

老式的木头柜子和穿衣镜,它们太大而且总是显得冷冰冰的。

干花和蜡制水果沾满了灰尘,小狮子戴着铜做的金项链孤独地躲在茶色玻璃框里呆呆地看着外边。

四周围很静,说不清这是几点钟,柔软的被子带着一股冬天里的樟脑味,你只不过想要翻一个身,但是赤裸的脚却不当心碰到了床的右边订上去的挡板。

冰凉的触感从脚趾一直蔓延到脊背。

你于是立刻把脚缩回了温暖的被窝。

我人生有记忆的最初几年,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房间里度过的。

此文,只是流水账般地记录在这个房间里一些无聊的旧物旧事。

01挂历

那是一幅挂在木制墙板上的挂历照。

一幅很普通的,带着90年代初特有风格的布景照。

欧洲式的小窗,窗外是一片颜色鲜艳的热带花木组成的庭院背景,有盆栽,有虎耳草,有叫不出名字来的蓝色和桃色的花朵。

无论是窗子和花木都好像是塑料做出来的一样鲜艳得不真实,就连那片天空,也不是通常挂历照应有的蓝天白云阳光灿烂的天空,那更像是一块灰黑色的幕布,就这么被人随便地被罩在了上边。

我在很小的时候曾经一个下午什么都不做地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这幅挂历。

我至今还是没办法弄明白它对于那时候的我奇怪的吸引力。

我隐约记得,那一小片灰黑色的天空衬着鲜艳的热带花木总带给我一种既忧郁又安宁的感觉,包括那扇像是塑料玩具一样精巧的小窗户。

我总是搞不清楚,我是睡在床上,还是躲在那扇小窗里往外看着那块灰黑色的,仿佛暴风雨前夕一般的天空。

我只是这样看着,看着,然后就睡了过去。

02雯雯和丽莎

雯雯是一只布头做的,怪里怪气的兔子,它的来历我已经永远也搞不清楚了。

雯雯的嘴巴和脸都长得很奇怪,脸上的表情总好像在哭一样,两只长耳朵向下荣拉着。

他喜欢在下雨天的午后和我一起坐在草绿色的地摊上。

从他在我身边起我就叫他雯雯,我也不知道小时候的我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个傻乎乎的名字。

其实我是个不喜欢布娃娃的女孩子,之所以这只怪兔子能够在我的身边那么长时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并不把他当成布娃娃。

他是活的。曾经。

不过他现在已经死了,他的死相有点惨,耳朵缺了一只,花衣服上也沾满了岁月累计的脏污。

不过我并没有感到难过。从他不再跟我讲话的那天起,或者说从我不再能听到他说话的那天起,我就不再宝贝他了。

丽莎是一个便宜的仿制芭比娃娃,金发,穿着缝亮片的轻薄裙子。她一直睡在大衣柜最顶层的小箱子里。

丽莎的来历不光彩,她是我小时候的玩伴菲偷了家里的钱买来送给我的。因为丽莎,我吃了有生以来的第一记耳光。然后我妈把买下她的钱还给了菲的爸爸。

从此之后丽莎仿佛成了这段不美满记忆的罪魁祸首。她被一双大人的手锁在了大衣柜的最上边。

这种囚禁在我看来是残酷的。

我曾经为了解救她踩了三个凳子爬上去,就像王子顺着长发公主的长发爬上窗口一样,结果我摔了下来。

然后丽莎就被送进了垃圾桶。

我一度觉得很沮丧,但我却再鼓不起有勇气去垃圾桶里解救她了。

03隔间与怪兽

隔间很小,在还没有普及抽水马桶的之前,它仅能容纳一只樟木马桶和一只垫着报纸装卫生纸的鞋盒。

白色的纤维墙板可以敲出声音来,头顶上悬着一盏形状圆润的灯,灯一打开,小隔间里就充满了温和的暖色的光。

它对我的意义却不只是个上厕所的地方。我害怕房间里关上灯后还没睡着时的那一片黑暗。

一关上灯,熟悉的物品全都变了样,变得既陌生又可怖。

我不知道这个房间是不是还是那个白天我所熟悉的房间。

床头柜上的小猫闹钟脸部闪着狰狞诡异的光,窗帘的背后黑乎乎的,似乎随时会窜出什么,天花板上覆盖着厚厚的黑色阴影,家具吱吱地发出各种呻吟。

我也不敢喊妈妈,我甚至不确定她此时此刻是不是还和我呆在同一间房间里。

我的心跳得很快,恐惧蔓延到了我身上的每一处角落,手心里全是冷汗,直到再也无法忍受,于是我几乎像是逃亡般地从床上一跃而起穿过这片黑暗逃进小隔间里,因为动作太快,脚被木箱子撞了一下,可我顾不上痛,快速地打开隔间的灯坐到马桶上。

于是我安全了。

我长时间地坐在这处光明里发着呆。好像这是唯一的避风港。

门缝下的那片黑暗好像是一只巨大怪兽的嘴,仿佛我一站起来就会被他吞噬掉。

我不敢站起来。越想站起来,却越是害怕。我只好懦弱地蜷缩在这间隔间里。

直到我听到了母亲起身走近开灯的声音,我这才放开来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04楼梯窗

夏天的午后楼梯上的门经常上着锁。那扇门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打开来。

楼上楼下于是分成了两个世界。

傍晚时分我总是在昏黄的阳光里搬出一只凳子放在楼梯口,站在凳子上从趴在生锈的窗棂上往外看。

这是一扇西窗,正对着后院的一个天井。

每当傍晚,夕阳就在这扇窗里碎了一地。

借居在我们家的房客的小孩子在那里玩耍。

好像那是一对姐弟,我经常呆呆地站在凳子上看着他们或者光着脚在夕阳下跑来跑去地追逐打闹,或者端了小板凳小椅子坐在天井里安安静静地写作业。

我喜欢看着他们安静或者吵闹的样子。

我以为他们永远也不会发现这扇窗子。这种想法让我觉得很安心。

但是有一天那个黑黑的女孩子突然抬起头来看到了我。我们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我莫名地觉得羞耻,于是我踢掉凳子飞快地跑回楼上,砰地甩上门,那一整个黄昏我的耳朵根都是发烫的。

之后我再也没有端着凳子站在楼梯窗前往外看过。

05下午三点的熊猫俱乐部

我还记得这个节目的名字,虽然我已经想不起来它的具体内容。

大概无非就是一些戴着动物头套的成年主持人掐着嗓子做出一副渴望接近小朋友的姿态来说话,然后播几部动画片罢了。

我也记不起来它和熊猫有什么关系。至于我缘何如此迷恋这个节目更是忘得一干二净。

我能记住的只有我每天重复着等待下午三点熊猫俱乐部播放之前的那段时间。

我盘着腿坐在草绿色的地毯上,腿中间放着一只饼干罐,我从每天上午就开始等待,一眼不眨地盯着面前那台十八寸的彩电。

熊猫俱乐部之前播放的是无聊的武侠片。我搞不清那些人打打杀杀的意义,却也连一分钟都不肯错过地盯着电视屏幕,仿佛我不看这之前的节目就会错过我的熊猫俱乐部似的。

说来奇怪,我居然可以一个人那么一动不动地坐上好几个小时。甚至中间连电视频道都一次也没有换过。我那么虔诚地默念着,熊猫,熊猫,熊猫,然而等它真正开始了,我却又全然不知道我在看什么。我只能记得在每天节目结束之后,主持人都会说,“明天同一个时间,欢迎收看熊猫俱乐部”。

于是隔天我又再一次地从上午开始重复这个等待的过程。

后来某一天主持人说过这句话之后我没能再等到隔天的熊猫俱乐部,那天打开电视机只有满屏幕的洪水。

嗯,大概是98年的夏天,所有的节目全都消失了,电视机里只剩下漫天的洪水。

对着满屏幕的洪水我异常的烦躁,我大概哭了很久,直到我嗓子哑了,呜咽到再也哭不出来了为止。

只有洪水而没有熊猫俱乐部的夏天,就算只是想想,都是会让人绝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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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2)

晋江
小小大人在晋江也是这个名吗
2016-08-17 23:09 透過電腦版 回應

不得不說 小小是有寫作的天份
偶在小小那年紀 那有這樣細膩動人的文筆
生活有時候 很無趣 像一灘死水 日積月累 然後散發出臭味
那樣地百般無聊 在小小的筆下 又好像生出些趣味來

要繼續寫啊~~有這樣的才情 別浪費~~
 
2015-09-25 00:06 透過電腦版 回應
这篇文其实是在讲童年的孤独症?哈哈。
小小的小时候很孤独,非常孤独,尤其是漫长的暑假,父母出门
工作,奶奶在小房间里午睡,听戏,剩我一个只能自娱自乐。
不过虽然孤独,我也依旧对童年充满感情,就是个恋旧的人呐。:)
天份这种,被微媚一夸我很高兴啊。ꉂ ೭(˵¯̴͒ꇴ¯̴͒˵)౨”
2015-09-25 19:10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