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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短篇-〈電話〉

「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就有好結局嗎?」

      夜幕低垂。

      終於下班了。這是我心底現在想說的話。身為一名女性上班族,每天在公司內不斷加班,工作上的壓力實在是很大,其實很多人以為我們這些白領只要在公司內吹冷氣就行了,但低薪多工這類的問題永遠不會有人看到,一篇報告寫不好,老闆甚至會把報告直接摔在我臉上

      陳老闆就是一個例子。

      每當報告沒寫好,陳老闆就會把我花了整個晚上辛辛苦苦打的報告直接摔到我臉上,然後當著眾人的面,在辦公室直接對我發飆。但我只是一名微不足道、隨時能被他人替補的職員,我唯有忍氣吞聲,這就是我每天的壓力來源。

      下班之後,我走在回家的路上。

      「小姐。」突然,一個男人在後面呼喚我。我回頭一看,卻是一名乞丐。這乞丐衣衫襤褸、神情鬼祟,看起來不懷好意的樣子。這麼晚了,一介女子孤身走在街頭上,難保不會發生甚麼事,於是我加快我行走的腳步,想要擺脫他。

      乞丐也沒有追上來,但突然,他卻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

      「妳想獲得永恆嗎?」

      我愣了一下。「你說甚麼?」

      被他這句突如其來的怪語給愣住的我停下了腳步,永恆?他在說甚麼呢?我回頭走向他,問:「永恆?」

      那乞丐大笑。「沒錯,就是永恆。就算世界到了盡頭,唯有妳還能存活的永恆。」

      我還是有些不懂,「所以你能給我永恆?」

      乞丐又笑了,不斷搖手道:「不不不,我可沒這麼偉大。不過,『它們』或許行。」

      「它們?」我問道:「它們是誰?」

      乞丐道:「它們是住在冥界的一群鬼,它們愛做生意,它們無法無天,只要妳想要甚麼,它們統統能給。至於永恆,只要它們高興,應該也能給妳。」

      乞丐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又道:「但是,只要它們完成了妳的要求,妳也要為它們做一件事。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鍋,妳都要照做。如果妳做不到,那麼,妳的靈魂就會被它們拿去抵押。而妳失去了靈魂後,會永永遠遠在一個虛無之地飄蕩,一輩子都出不去。」

      乞丐說完,我還是有點反應不過來。確實,走在路上,你突然遇到了一個人,跟你說他能賜給你永恆,一般正常情況下,的確不知該如何反應。

      那乞丐又笑了一下,便拿出一張電話卡,上頭印著七個字:「通往冥界的電話」。他說:「有興趣的話,就用這張電話卡打電話吧。插入這張電話卡,再隨意打一串電話,就能打到冥界找它們了,哈哈!」

      乞丐笑完,便轉身要走。我急忙攔住他,問:「那你又是誰呢?」

      乞丐露出了笑容,說:「一個有緣人。我千秋萬世全都在為它們拉生意。所以我也一直不斷尋找另外的有緣人,像妳就是其中一個。相信我,妳一定會打電話的。以我一千年的眼光,我不會看錯的。」

      乞丐說罷,便留下電話卡走了。

      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因為這太令人難以相信了。就像某天,你突然接到一通電話,電話另一頭的人對你說:「你中獎了。」,現在我就是這種感覺。太難相信了,但不知為什麼,我卻覺得乞丐並不像在說謊。

      算了。姑且先把那張電話卡收起來,回家慢慢想也不遲。於是我把那張電話卡收到包包裡,回到了家。

      到了家,我發現門口竟擺著一臺50吋的液晶電視。我嚇了一跳,馬上呼喚道:「振飛!」我喊了之後,振飛便馬上走了過來。

      振飛是我的男友,目前我們同居。振飛來了之後,我便指著那臺50吋液晶電視問:「振飛,這是甚麼?」振飛笑了一下,回答:「液晶電視啊!」我又說:「我當然知道啊!我是說你是跟誰借的。」振飛又說:「這不是用借的,這是用買的。」

      「買的?」我嚇了一跳,平日我跟振飛生活拮据,一個月的錢都要精打細算,而現在他卻突然買了一臺液晶電視,我怎能不嚇一跳?又問道:「你哪來的錢?」

      不料,振飛卻皺了眉頭,說:「這妳就別問了吧。」他說完,又回去客廳。

      奇怪?真的很奇怪。怎麼振飛最近變得有錢起來了?前幾天我生日時,他才買過一枚鑽戒給我,接下來我們這棟房子的貸款居然也在那天之內全部付清了。然後我們房子裡也突然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甚麼水晶燈啦、書桌啦、臺燈啦、冰箱啦、洗衣機啦、音響啦、沙發啦等等……。就連衛浴設備全部升級了。現在,連液晶電視也買了,這些錢是哪來的?

      算了,懶得想了。於是我回到我的房間,然後直接一頭栽進棉被裡。要是平常,我一定是一沾到棉被就能馬上睡了。但今天,我卻不行。

      因為我一直在想那張電話卡的事。

      所以我翻來覆去好久,都睡不著。一直在抉擇要不要用那張電話卡打電話。到了最後,我還是決定打打看了。要嘛就打通了然後說出我要甚麼,要嘛就打錯,其實很簡單的嘛!

      所以真的被那乞丐說中了。差不多半夜三點的時候,我爬起來去拿包包裡的電話卡,出了門,找了個電話亭打電話。

      現在還是黑夜,周圍都黑黑的,這時候一個人打電話真的很毛,感覺隨時會有東西跑出來似的。於是我快步走向電話亭內,然後提起話筒,將卡片插入卡槽。

      老實說,我還是有點不相信那個乞丐說的話,所以為了預防到時候可能還是會打錯,我便撥了自己的手機號碼,這樣就不用怕打錯了。

      「嘟、嘟」的聲音響了起來。但是,我的手機鈴聲並沒有隨之響起。我愣了幾秒,那乞丐說的是真的。那就表示,接下來另一頭就會有「人」接電話了?

      突然一聲雜音,話筒另一頭有人接電話了。

      「喂,喂――」我試探性的出了聲音。「冥界,一個靈魂飄蕩之地。」那鬼的聲音很沉重,「妳想要甚麼?」

      打通了!真的打通了!

      一聽它說,我有點反應不過來,過了不久,我才趕緊說:「錢!我想要錢!」它說:「要多少?」我說:「一萬……一萬就好!」

      「萬?」我聽到它竟冷笑了一下:「我們只提供『億』的數目,不然五億你覺得怎麼樣?」

      「啊?」我大驚,「五……五億?」它笑了,又說:「嫌少?好,讓妳多一倍,十億吧?」

      「十……十億?」我有點昏了,「十億會不會太多了?」它又笑了,說:「不會,小數目而已!只要妳把妳的戶頭給我,錢就匯進去了。妳的帳號多少?」

      我說了我的帳號後,它便說:「好,錢已經匯進去了,妳可以去看看。」它說完,我又說:「請問,還可以再要一個東西嗎?」

      「可以,妳要的我們都會達成。但到時候代價會更大就是了。」它說。「那好吧,」我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心中好像有個惡魔作祟似的,「你們會……殺人嗎?

      「哈哈哈哈,」它笑得很貪婪,「殺人?殺人有甚麼難的?這種事我們常幹。妳要我們殺誰?」一聽它說完,我馬上第一個想到的人竟然是:陳老闆。

      於是我決定了,既然已經做到了這一步,那就做的更狠吧!所以我說:「陳庸,他是我的上司。」它說:「好。那麼一天後,妳再打這通電話,我會告訴妳我們達成妳的要求後,妳該做甚麼。」它說完,便掛了電話。

      講完電話後,我的心好亂。真的又打往冥界的電話?真令人太不敢相信了。陳老闆明天就會死嗎?我現在已經是十億的大富翁了?一切都太像夢了,好虛假。

      之後我回到家裡,已經三點半了。睡意突然一波波襲來,於是一躺到床,我便瞬間人事不知了……

      隔天,我起了床,看著我的鬧鐘,居然中午了。我嚇得從床上跳起來,衣服隨便亂穿,包包一提,便飛也似的奔出家門了。

      到了公司,我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踏入辦公室。卻驚然發現:「沒人了?」

      於是我撥電話給同事,她說:「咦?依芳,妳不知道嗎?陳老闆他死了。」

      「死了?」我驚呼,然後才開始慢慢想起昨天那場恐怖的事,我問:「陳老闆他……是怎麼死的?」

      她說:「好像是因為酒駕車禍而死的。我們也覺得奇怪,以陳老闆謹慎的個性,理當是不會酒後開車的,怎麼昨天就……唉!」

      聽到這裡,我的心砰砰一陣亂跳:陳老闆是我害死的!是我殺了他!一想到這裡,我心中的罪惡感,頓時大量襲來:真的只因為他常常罵我,我就要置他於死地嗎?我的心中,不斷迴盪著這問題。想想,陳老闆也沒做過甚麼真的該死的事啊,但,他卻被我殺死了。

      我掛上了手機。我又想起十億元的事情,於是我轉而去銀行看我的存款。一看之下,上頭寫著十個數字:「1000003000」――十億零三千元。從原本的三千元,增加了十億。

      我真的嚇著了。我愣了,心中五味雜陳,我成為了十億富翁,這不正是我一直想要的嗎?但是,我的心中卻沒有高興的感覺。

      我奔到了銀行外頭的公共電話,提話筒,插了卡,再亂打一串電話。沒多久,電話就撥通了。

      「現在妳相信了吧?」一撥通後,它就馬上說。「對,真的太厲害了。」我說。

      「好了,我也不多說了。」它又說:「規則妳也很清楚,我們幫了妳,妳也必須為我們做一件事。」

      「你們要我做什麼?」

      「嘿,」它笑,「妳要我們殺人,我們也要妳幫我們殺一人!」

      「殺……殺人?」我的頭突然一陣暈眩,心跳也開始逐漸加快。殺人?這名詞對我來說,本是極遙遠的事,但現在,卻瞬間被拉近了,我要殺人?

      「沒錯,妳要幫我們殺人。你要殺的那個人,他的名字叫林振飛。他住哪妳一定知道,對吧?」它說到這裡,再也抑制不住的大笑。那笑,對我來說,無疑是絕望的笑。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他住哪呢?他就跟我住在一起,他叫林振飛,他是我的男友。我要,殺了他?不,我不要……

      「妳沒得選,妳一定得要殺了他。妳知道,如果妳下不了手,妳的靈魂便屬於我們。」

      殺人?我要殺人?我一再地提醒自己,這不是幻覺,但,一切都好像夢,這麼的虛無飄渺……

      不可能。我不可能殺人的,我從未殺過人。而且第一次要我殺人,竟然就是對自己的男友下手。「噗通噗通」,我的心跳好快,我的手腳也有些無力了,我好想大叫,現在的我,就好像是在黑暗的深淵一樣,沒有希望,只有絕望……

      「記住,妳在殺他的時候,便高喊『我是來自冥界的鬼。』,到時候,他連動都不會動,妳便可以輕易下手了。我再提醒一次,妳不下手,明晚妳的靈魂便是我們的了。」說完,它就掛上了電話。

      講完電話後,我的手,幾乎是顫抖的掛上電話。之後我走出銀行,等我回過神之後,我已經站在家門前了。

      進到家門後,那臺50吋的液晶電視已經不見了。想是它取代了之前那臺舊電視。而振飛今天休假,所以他一聽到我開關門的聲音,便馬上從客廳跑出來。但他看到我,突然有種奇怪的神情,然後才問:「咦?依芳。妳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我有點心神不寧,只得隨便回他:「沒啊,今天老闆發生了點事,叫我們先回來。」振飛聽完,只是「喔」的一聲,又回去客廳。他似乎在等誰。

      中間的事我已經不想回憶了。總之,之後我便去廚房拿了菜刀,然後走到振飛身後,淡淡地說了句:「我是來自冥界的鬼。」振飛聽後,突然瞪大眼睛回頭看我,我想都不想,便一刀了結他了。

      這真的很令人煎熬。後來我撥了通電話到冥界,它只淡淡地讚賞:「嗯,不錯。妳還真下得了手……。接下來,妳只需要到H橋下等一會兒,那裡會有個人去找妳,妳見了那人,交易才算完成。」

      我答應了。傍晚,我依約定到了橋下,差不多等了快十分鐘,我才感覺到背後有人來了。

      我正要回頭,我卻聽到了那人竟說了一句,我永遠不敢相信的話:

      「我是來自冥界的鬼。」

      我聽那人說完,突然,我的後胸一陣劇痛,想是刀子刺入了我的心臟。

      之後,我便昏過去,陷入了永遠的沉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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