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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奇妙而美好的家:媽媽與狐狸精

    有希對我很好,但在某種程度上我應該要恨她才對。

    這種說法可能有點偏激,但是事實就是,在我父親帶著這名叫藤木有希的日本女畫家走進我家主臥室時,我便應該要恨她。從任何角度來看,她都像〈犀利人妻〉的黎薇恩那樣,年輕、勇敢、過於常人的孩子氣。

    「嗨,水凝。」第一次見面,她便以一種令人難以理解的輕鬆向我打了聲招呼。

    「嗨。」說實在話,霎那間我根本不曉得該用什麼樣的嘴臉來面對她,我連是否該呼她一巴掌,將一切的罪孽都往她身上砸都不知道。

    簡單的來說,我是愣在那兒了。

    「妳可以叫我有希。」她說,那一頭俐落而烏黑的短髮有著都會女人的幹練卻又不失矜持。

    「妳確定我不用叫你老媽之類的嗎?」

    「第一,我並不老,第二,我也不是妳媽。」她笑著,大紅色的口紅塗在她的嘴唇上竟然一點也不違和。

    人總是很犯賤,明明打從心底的討厭不起這名叫藤木有希的日本女畫家,但行為上和嘴上卻又老愛和我父親做對,也許是因為道德感使然,再怎麼說拋棄我母親的罪名是依然成立的,雖然我母親在各種方便確實比較懶散且怠慢。

    「妳爸就是賤。」媽在簽完離婚協議書的那個上午跑去紅館喝酒,記得那天早晨的陽光很烈,算是今年冬天少數回暖的幾個小時,我認為那是老天爺在極度慈悲的情況下對我媽的一種憐憫。

    「不,全天下的男人都賤。」我媽有些醉了,迷迷濛濛的似乎很難拼湊出什麼完整的邏輯或是句子。

    「既然賤,幹什麼嫁啊?」我睜著下巴,心裡想著自己都已經十七八歲了卻還要為了爸媽這點鳥事瞎操心,如果不是因為我的性取向本身就會憐憫和心疼女人,不然我才懶得去幫我爸收拾殘局呢。

    「她媽還不是因為妳啊,小畜生。」我媽捏了我鼻子一把。

    「未成年就未婚生子,妳小姐倒是告訴我,誰比較畜生?」我向我媽伸了伸舌頭。

    「半斤八兩吧。」她將高腳杯在手裡轉了轉,蠻不在乎的扯了扯嘴角。

    要真說爸媽離婚帶給我些什麼影響,大概就屬晚上回家可以比平時更佳閑靜吧,從我國小不知道幾年幾開始,我們家的客廳從來就只有刀光火影的的分,很多朋友都說,爸爸就是一種下了班賴家裡轉著電視和媽媽鬥嘴的生物,可惜的是我打從出生就沒有這種爸爸,也許是因為早婚的緣故吧,介於成熟與未成熟之間,屬於男人最堂皇的年紀,當自己還沒學會怎麼當一個好大人的時候就得被迫學著如何做一個孩子的父親,這樣的人倫悲劇似乎在某種程度上摧殘著我父親,可能在過去那段永無止盡又漫長難耐的黑夜,我父親都在計謀著如何將我無聲無息的殺掉,這種心情我不是不能解的,因為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自己的存在造就了一些不可挽回,而那些不可挽回呢,絕大部分都是屬於壞的那方面。

    「水凝,和我說說妳爸爸。」某一天周末,我帶著滿身的疲憊踏進我爸和狐狸精有希的新家。

    「我爸爸?」我放下背包,全身一軟,癱坐在全新的沙發上。

    「嗯,」有希放下正在進行的素描,轉頭看著我。

    「我媽說我爸是個賤人。」我閉上眼睛,搪塞的說道。

    「我同意。」有希笑著,彷彿全世界都圍著她轉似的。

    「那妳幹嘛愛他?」我問,是真心誠意的好奇。

    「因為在某種程度上,女人更賤。」

    我注意到有希特別使用了我的口頭禪「在某種程度上」來回答我。

    爸媽離婚不到三個月,我曾想過八百萬次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尤其是在我媽哭醒的第三十三個夜晚,她很沒教養的衝破我的房門把我從被窩裡哇起來,指著我的鼻子大叫:「失戀三十三天根本就是唬人的把戲。」

    我無奈地安撫她,無法理解一個三十好幾的女人為什麼就不能認清事實。

    「媽,妳沒有王小賤,但妳還有我。」

    我相信很多家庭破碎的女人都忘了這一點。

    「妳認為妳爸錯了嗎?」有希問我,我們在大冬天躺在開著暖氣的臥房吃著整桶的杜老爺冰淇淋。

    「妳認為,我愛的是女人,錯了嗎?」我轉頭盯著有希。

    「對極了。」她說。

    「那就是了。」我說。

    很多人都把爸爸再娶的女人想得和白雪公主的後母一樣靠北,但事實上這個世界還有很多異於我們想像的事件正在發生。譬如說藤木有希。

    她曾經說過她最喜歡的畫家是畢卡索和梵谷,其實我認為某種程度上〈格爾尼卡〉可以用來象徵碎裂的婚姻,因為很多崩解的關係和戰爭後被碎屍萬段景像有七八分相似,我家可能屬於激烈程度沒有那麼大的一場小戰役,但如果真要說有誰在這場戰中傷痛至極,那可能是我吧,雖然我媽總以為傷得最重的是她自己。

    她就是這樣一個自私的女人。

    「水凝,妳恨妳爸嗎?」有希很喜歡問我一些很直率卻也很白目的問題,這種率真跟我媽的愚鈍很不一樣,但我相信,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媽肯定也擁有一段率真的年紀,這就是為何我爸急著要將她拖上床製作我這個禍端的原因。

    「這就好像妳問我爸錯了嗎一樣。」我說。

    「妳心裡是有答案的。」有希這句話顯然是以句點收尾的。

    「那妳覺得,整件事情下來,是我爸錯了、我媽錯了,還是妳錯了。」我適度的給予停頓,好讓有希可以針對我的問題做全面性的思考。

    「我只知道,這整件事情,唯一沒錯的就是妳。」

    我想人總是在很多情況下被情感促使著去做傻事,但是人會這麼果決地去犯傻、犯錯,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往往最終受苦受難的真正對像都不是自己。

    「水凝,妳覺得累嗎?」

    「也許吧。」

    「我覺得妳該出去談場戀愛,讓自己好好沉浸在那裏面。」

    「呵呵,是嗎,至少我跟我馬子的關係不會延續到下一代。」

    「妳說這話倒是成了我的警惕。」有希曖昧的笑了笑。

    「我讀懂妳的話中有話了。」

    「希望是個新的開始。」她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皮。

    「但願。」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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