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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往昔》

      到目前為止,我已經有三天零八個小時十五分鐘零四秒沒有見過米莉絲了,我很想她。

      我一個人站在學校的天台上,雙手交疊放在欄杆上,臉龐迎著東面吹來的風,拍打在臉上很舒服。或許這樣的感覺才能令我暫時忘記一切的煩惱,專心投入回憶過去的思緒,如同電影的影格般走馬燈地劃過我的腦際。

      在這個如此唯美的畫面裡,如果我是個男人,我大概會抽支煙擺出帥氣的姿勢裝模作樣,變成電視屏幕上映射著的『風一般的浪子』,但風會把煙霧吹向了我的方向,重新撲向我的臉蛋,燃燒我的臉頰,讓我迎面吸著自己噴出來的煙,瞬間浪子變傻子,被自己的智商氣成瘋子。

      很好笑吧?我的腦袋裡總是充滿了各式各樣的幻想,有搞笑滑稽的,有不知所云的,有光怪陸離的,甚至是涉及到十八禁的小念頭。這些冥想充斥著我的腦海,說出來倒是讓米莉絲這傢伙見笑了,她每次也說『瑪麗亞啊,你怎麼總是犯傻呢?』、『你是怎麼樣想到這些的?也太好笑了吧。』、『你真奇怪啊,我沒有見過像你這麼愛一個人游蕩的人。』、『你也太不夠朋友了吧,有這麼好的事怎麼不叫上我?』、『你只是孤獨了點,不過不要緊,跟別人多說點話就好了。』

      米莉絲認為我的孤獨是我自己一手造成,雖然事實上是這樣,但這不代表這點跟這個世界就完全沒關係了。

      我的腦袋有數之不盡的奇思異想,說出來的有些除了惹人發笑,或者自己也會笑一頓,但有些我死也不願意說,因為它們太奇怪了,奇怪得別人也不明白笑點在哪裡,即使是米莉絲,最後笑的人只有我一個,但這不代表我很自私啊。

      我有著怪癖似的性格,至少在認識米莉絲之前是這樣。無論上課還是小息,我總是獨自坐在教室的一角,安靜地看著視線中的隨便一個焦點,腦海裡在沉思著醞釀著那些像惡作劇般充滿調侃味道的小念頭,如同小魔鬼在我的大腦溫床裡孵化,讓我蠢蠢欲動,嘴角不自禁地勾起嘴角。米莉絲留意到了,總是惡意地笑著問我又想什麼了,笑成這副德性,我當然說沒有啊,我真的沒有想任何事,很多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像流星般我只是看到它的輪廓,我甚至來不及看清它的美影,轉眼間又消失在天際的另一邊。我只能告訴別人我看到流星了,但我看不清它的模樣,別人可能向我發出噓聲吧,但我知道米莉絲不會。

      米莉絲是個多麼善良而完美的人啊,至少在我看來她就是。她會跟任何人打交道,不論是熟悉與不熟悉,任何性格的人也很喜歡她,因為她很容易跟別人做朋友,她說話得體,根本不會有人莫名遷怒於她。啊,有時候我太妒忌她了,總是在她面前說話酸溜溜的沒有底氣,我怕她會走,她會離開我到另一個社交圈子裡去,幸好她沒有。因為對她來說,我就是她最好的朋友,呃……我是指,學校範圍內,以外我就不知道了,她收到的電話和短訊滿多,她沒有男朋友,大概是以前唸初中時的朋友吧。真羨慕她啊,人緣真好,跟以前的同學仍然有聯絡,我告訴她自我畢業後,也沒有再回過母校去了,她只是笑笑,似乎明白我的性格就是如此。

      我們認識了多久?似乎只是短短三年,但對學生來說三年已經很長很長了,不過當你真正地投入生活時,你又覺得三年的光陰眨眼就過了。我仍然記得高中畢業時我跟著所有同學站上禮堂,向曾經教過我們的老師道謝,並表白心意。很多同學也哭了,我認為他們不是捨不得學校,他們只是捨不得跟自己交往了那麼久的朋友。

      在認識米莉絲之前,我還沒真正嘗過擁有朋友的滋味。我的性格導致我總是形單隻影,別人一定覺得我是個跟別人合不來的怪胎。當每個人在彼此傾訴著最近流行什麼,一些熱門的話題,我總是一個人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好像在我附近已經設立了一個屏障,沒有人過來交談,而我也不會主動去跟別人交談。在午餐時間,我總是一個人出去吃午餐,無聊時自己出外逛一逛,然後繼續是一個人回來。其他人也覺得很安靜,安靜得令人恐懼,因為我的生活單調得可憐,我的行程表裡永遠沒有要跟別人交流的必要。我缺乏溝通的能力,以前我覺得沒有需要,當然後來在認識米莉絲之後我便改觀了。沒有人能不說話一輩子,沒有人能獨善其身,在社會這個大染缸裡,即使是啞巴也有與人交流的必要。

      米莉絲是與我最投契的朋友,她就是我的心靈伙伴,天啊,我快要離不開她了。每當我身處在一個十分吵鬧的環境,所有人也在張嘴說話,每個人也有了交流的對象──除了我,我就特別想她。

      你有沒有想像過這樣的事?當一個人感到自己很孤獨的時候,如果他再不說話就要瘋了,但他實在找不到任何一個人來談論自己的心情──再說了,他要跟誰說?一個陌生人?我會沒事幹去找一個陌生人談論自己的心情狀況嗎?如果這個人真的找不到一個適合的對象,他會開始幻想,他會幻想一個理想的對象。這個對象願意傾聽他的一切,他的所有內心糾結,所有他自己也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心情,他自己也無法抓摸的情緒,這個對象一定會給予他想要的反應,可能是一些安慰他的句子,或者一句屬於朋友之間、開玩笑式的嘲諷,像是『你傻了嗎?無聊得想這些你是要逼死自己?』。當你這樣想時,就已經步入自言自語的階段了,你實在太孤獨太寂寞了,你無法忍受所以你分裂出另一個自己──這個對你的一切最清楚的好知己──而你很清楚的是其實這個對象就是你自己對自己的嘲諷,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如此貼切地理解你,即使是平日所見的朋友、父母。

      我想像過很多對象──我是指那些只活在我腦海裡對我說話的『人』──他們當中有男有女,有著各種脾氣和個性,就像我經常在小說裡才看到的、有著特別個性的主角們,彷彿他們已經穿透了現實世界和幻想世界之間的裂縫,深深印在我的腦海裡,陪我說話,說我想聽到的話。

      米莉絲不在時,我經常跟尼克說話。尼克是個典型的、只活在小說世界的男主角,女生們在青春期裡沒可能沒愛過的人物──一個打架很強、長相帥透、身材魁梧、性格有點壞的男生。他看起來對女主角很壞,至少在女主角眼中這個混蛋真他媽的壞,對她施行各種欺負(其實是調戲),但又往往在適當的時候拯救她遠離危難,所以女主角的心開始動搖了,因為她認識到或許這個混蛋不至於那麼壞,他也有人性的一面。當然,最後結局是他們兩個一直打情罵俏,從歡喜冤家變成奇怪情侶,排除一切身世、性格帶來的障礙,快快樂樂地在一起了。

      但現實呢?尼克這個人從沒有存在過,我也懷疑世界上真的有尼克這種如同『開外掛』的人物嗎?成績好、運動強、長得帥、迷死所有人的校園王子,所有女生也是他的獵物,除了女主角最開始對他一屑不顧,甚至覺得她是自己人生最大的不幸,這才引起了男主角對她的興趣。

      我的尼克可不一樣,我不喜歡他被設定成完美人物,事實上是每個人也不完美,所以讓他有幾個缺點也不為過,就讓他變得脾氣壞,為人抓摸不透吧。

      我對於米莉絲的執著,尼克全看見了,他對我做出各種在意的行為總是嘖嘖稱奇,而且面帶嘲諷。他說我低微得像一條狗,正在等待主人的寵幸,被主人冷落就發瘋咬人。

      我說,我沒至於那麼渺小吧,雖然自從升班之後,我和米莉絲分開了,但我在自己的班裡也有社交圈子啊,我不是孤單的。

      尼克說,那你說說看,你到底跟誰比較熟稔?說不出來吧,你覺得他們根本比不上米莉絲,因為你跟他們根本沒有話題,他們聊天的時候你只是回應一下就好。你多希望能跟米莉絲一起,你們可以談你想討論的事,所有你喜歡的事物,只屬於你跟米莉絲的共同話題。所以她不在,你很寂寞。

      我沉默了。我知道他說對了,我也知道我沒必要回應他,因為他的這一番話正是我自己給自己說的話,尼克是另一個我,我們的關係就像每個人心中也有天使和魔鬼,當人們做出重要的決策時,這兩個傢伙就會適時地冒出來,給你各種的意見,使你作不出主意。人的心還真矛盾。

      一個月前,我和米莉絲因為升班被分派得不同的班別裡,米莉絲表現得有點惋惜,我知道她是捨不得跟我分開的,但那時候我沒有察覺到她對我來說是這麼重要,直到分開之後,我再也找不到跟她一樣能聊得興高采烈的伙伴,身邊的人盡是說一堆無聊的話題,像是喜歡穿的衣服品牌、到哪一間商店買東西會比較便宜之類。

      這樣說吧,我不太著重於物質方面的追求,更多的是在精神層面,這就好像當大家的話題都圍繞著衣服、化妝品,我最擅長說的話題反而是哪個作家寫的小說我認為最好看,哪一位哲學家提出的思想實驗最有趣。每次一想到這裡,就覺得我的生活蒼白得很,來來去去也是不切實際、離我非常遙遠的事物,但它們明明在我的腦海裡深切存在,只能說我跟外在世界的人身處於對立的兩面。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我會這樣,是不是只有我這麼奇怪?米莉絲認為我只要多點說話就行了,她認為我的缺點是太被動了。但我想告訴她,有些事情不是多說多做就能解決的。

      米莉絲是最了解我的人,我一直如此認為,當然這個結果是因為我不把虛構的尼克計算在內。米莉絲不一樣,她是真實存在的人,有血有肉的人,所以她的思想不在

      是不是兩個人一定無法像一個人一樣,擁有共同的想法,在某一刻之中兩個腦電波達成共識呢?我真希望我跟米莉絲是一個人,我無時無刻能設身處地地明白她,知道她在想什麼,即使我們的嗜好有多不同,我仍然想知道她此時此刻到底在想什麼,是不是跟我的一樣?或者,她到底有沒有想起我一點點呢?我知道她有的,不然她不會跟我仍然保持聯絡,即使已經很少了。我知道她有想起我,但什麼時候想起,想了多少,跟她的朋友相比,我是不是跟她最熟絡?這些我通通也想知道。

      我當然不會蠢得去問她這些,你讓我怎麼去問她?『嘿,這段日子你有沒有想起我?我想起你了。』這大概會被她當作是玩笑話,她會笑著回答我『當然有啊!』然後我們沒有話題了,只是雙雙打了個笑臉的表情符號,然後結束對話。

      我討厭接電話,因為我十分不習慣與人保持長期的聊天狀態,我無法做到這樣。所以這點讓我成為了有名的『話題終結者』、『句點王』等等,因為我的話總讓別人接不上,不然就是我的話太無聊了,別人根本懶得回答我,這倒好了,我也不需要苦於跟別人找話題,然而逼自己問一些明知故問的話,只想讓對方覺得自己不那麼沒趣。而事實證明,我根本是個沒趣的人。

      我沒有跟米莉絲用電話對話過,我們只有當面談天或者訊息來往,我們從不使用電話的,一是因為我的社交問題,二是因為米莉絲總是那麼忙。

      她太累了,她總是疲於家庭、日常社交、兼職上班,她有太多事要忙了,她一直向我訴苦。跟她相比我實在太閒了,閒得我不像一個跟她同齡的青年,我有空得像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只需要問父母拿零用錢、應付學業便足夠,往往想起這點總讓我羞得臉發紅。

      為什麼我總是這樣呢?為什麼我感覺不到這些應有的『責任』壓在我身上的重量呢?或許我根本連自己應該背負這些責任的事都忘記了,或許他們說得沒錯──我是說以前認識我的人,他們說我太自我中心,眼睛和腦海老是想著自己,我從不考慮其他人,應該說我沒有察覺到自己有考慮其他人的『責任』。我是太遲鈍晚熟了,還是說我太無知呢?

      撇開這些,我跟米莉絲已經約定了兩天後五點在藍麥咖啡室見面,那是我們相討好久才決定的,剛好我們的課也上完了,難得的彼此都有空──當然重點是要遷就米莉絲的時間,我是那麼的有空。

      我的心情已經平淡了好多了,不像以前一樣執著於跟米莉絲過往的日子,我覺得像現在這樣也不錯,雖然我老是覺得自己仍然是一個人,那當然我原本就是一個人啊,只是有米莉絲在的話我就沒在意過這點。我會認為我的生活本來就該有她,她好像我親人一樣,我每天遇到父母都不覺得奇怪,在我的生活裡出現了米莉絲也一點也不奇怪。

      說起家人,米莉絲很少提起她的家人,好像她有過不快的童年。她經常抱怨她的哥哥,她的哥哥瘋狂愛著文字,每個星期也會看至少十本書,幾乎他每天也到圖書館報道,就連那裡的職員也跟快跟他混熟了。噢,米莉絲還說過,她的哥哥沒可能跟其他人混熟,他是個孤癖安靜的人,除了一個,她的哥哥有個童年便認識的好朋友,那位好朋友對米莉絲也很好,米莉絲總是叫他『斯麥芬哥哥』。每次提起斯麥芬,她也會面帶微笑,似乎比起她的親哥哥,她更喜歡這個以前住在她家旁邊的鄰家哥哥。

      我的話更沒什麼好說,我的生活除了爸媽,幾乎只剩下我一個人。

      有時候我覺得生活真的太漫長了,想到我現在不過十八歲,而未來保守估計我將會有幾十年的時間活著。想到這裡我還真希望自己立即死掉,或許在今天晚上睡過以後永遠也不醒來,我不想再過這種枯燥的生活,雖然這是生活的本質。生活就是平淡似水,轟轟烈烈的人生不是所有人能過的。

      兩天後,當我來到藍麥咖啡室,我不意外見到米莉絲的身影早已坐在那裡了。

      她拎起水杯抿著,向我揮手示意,我馬上坐到了她的對面。

      我們只是隨便點了個餐,眼神面對著彼此,相視沉默了幾秒。

      「你還是像以前一樣愛喝奶茶。」她淡淡地說。

      「奶茶不錯啊,總比咖啡的味道好。」我道。

      「咖啡太苦了,我也不喜歡。」她回道,「你不覺得太濃了嗎?」

      我搖搖頭,「我好久沒喝過了。」

      之後又是沉默,米莉絲皺起眉頭,拿出了手機看,我也下意識摸了摸褲袋的手機,猶豫著應不應該拿出來,雖然我不知道拿出來有什麼用,根本沒有人會聯絡我,手機給我的最大用途就是用來上網和知道同學在聊天群裡發的訊息。

      「你最近有做什麼嗎?」還是我開腔。

      「什麼?」她反應不過來,眼睛仍然盯著手機。

      「你們班的功課啊匯報什麼的應該全做完了吧?說起來,也快放假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差不多。」她回答,「還差一點點,最好在放假前搞定。」

      「放假會去哪裡?」

      「回老家吧,我也好久沒回過小鎮了。」她心不在焉,手托著腮。「我哥哥比較少回去,那不代表我不會。」

      「哥哥?」

      「嗯,我跟你說過他吧。」

      我點點頭。

      我們之間的話題往往一句起兩句止,比起以往我們聊起一些熱烈的話題不同,可能因為我們太久沒見了,也因為我們的生活已經再沒有交集了,好像一個滿有名的電視廣告台詞──『你有你的生活,我繼續我的忙碌』。以前我們總是聊得熱火朝天,不願離開彼此,恨不得天天坐在一起,上課不會妨礙我們的互動,只是休息時間我們能放膽說,漫畫小說是必然的,社會時事方面我比較關注,米莉絲沒什麼意見。再來是最近最火紅的網絡話題,通常最先知道的人是我,米莉絲忙得很,相反我經常上網宅在家,在這方面我比她更了解。

      吃完東西之後,米莉絲問我要去哪裡,我無所謂的聳聳肩,讓她作主意。

      之後的事我沒太記得清楚了,只知道我們只是淺淺的品評了對方的衣著品味,因為我們正在逛著衣服店。我不怎麼喜歡這些,米莉絲有點興趣,還開玩笑說我這種身高很適合去當模特,我一笑置之,不置可否。

      走了一陣子,我們也沒有地方想去了,唯有在此道別。

      我覺得心裡塞了很多話想說,但我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一整天也在發呆狀態,連米莉絲也發覺我比以前沉默多了,但她沒有表露出像以前一樣的好奇,我想她明白,或者她根本沒有留意這些,因為我原本就比較沉默。

      『美好的光陰已經過去了,即使你們仍然像現在一樣約對方出現,有些事情有些感受已經不復以前。』尼克在我耳邊說。

      我不願意承認,事實就是如此。原本我對今天的約會很有期望,我希望我們能回到以前一起於學校出入的兩個相依的影子,彼此吐槽大笑,嘲笑對方的低智。但現在這裡不是學校,而我們兩個在生活上也已經擁有自己的社交圈子,米莉絲仍然在聯繫著她那些班上的同學,所以她經常留意手機。我什麼也沒有說,我希望能挖出一些有趣的話題,期待會出現奇蹟,所以不停地用無聊的開場白問對方的近況,我希望能順著她的話接下去。

      算了,或者這些事情不應該刻意,以前我們也是順其自然的,話題總是源源不絕的,所以我現在才這麼痛苦。

      太大的對比了,以前跟現在,有比較才有痛苦。

      如果所有人的性格跟我一樣,那我就沒有痛苦了,頂多覺得無聊而已。

      無聊總比痛苦好,對吧?

      我們分別之後,我發現我不想那麼早回家,很多同齡人應該跟米莉絲一樣忙碌,現在他們應該忙於工作和社交,而我沒有這些,所以我選擇到附近的海邊。

      我原本沒有想過去海邊,只是漫無目的地走感覺很浪費時間,不知不覺就到了海邊。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專注地盯著傍晚之下快消失的海平線,尼克突然說。

      「你又想說什麼?」我漫不經心。

      『在那個時候,你跟米莉絲揮手道別的時候,你的心難受得快炸裂了,那些原本仍然好好的牢著在你封藏的心裡的話,又酸又難聞,所以你不打算把它們說出來吧?』

      「什麼話?」

      尼克深吸了一口氣──我覺得自己的幻想已經立體得很,我驚訝地盯著我旁邊,站著一個長相帥氣、金髮碧眼,穿著一身黑色衣褲,倒是有幾分放蕩不羈的味道。尼克竟然從只有在我耳邊說悄悄話的氣息變成一個能看得見的人──當然能看見他的人只有我。

      一時之間我懷疑自己有幻覺,我的意思是我再控制不住我腦海裡藏著一個人了,我無法控制他什麼時候說話,我快要變成精神病人,尼克已經侵入了我的腦神經。而重點是他接下來的話──

      『米莉絲,我親愛的朋友,你還好嗎?你最近在做什麼呢?我真遺憾,盡管我們原來的感情是多麼深厚,我們曾經的校園生活裡都是圍繞著彼此打轉,很可笑,我們甚至連一刻也不願意分開。我們一起相約吃飯玩樂聊天,甚至連去廁所也一起。我知道現在的你,一定找到了其他跟你一起做這些事的同學,或者他們比我更有趣,他們與你相似點和共同話題一定比我多,或者你們在一起會更愉快,我真的太悶了,對吧?所以你更願意看著手機訊息也不跟我說說話,問候一下我。我明白,我太明白了,我們心知肚明,對於那些無法挽回的過去──』

      「閉嘴!閉嘴尼克!」我再也承受不住大吼。

      『你認識了什麼人?你今天遇過什麼事?可以跟我分享嗎?米莉絲,我最好的朋友。我知道若然我跟你說這些,你一定覺得我太肉麻了,我們又不是情侶,為什麼非要跟對方在一起呢?對,如果我們是一男一女或許我們早在一起了,或許我現在不至於因為失去你而痛苦,米莉絲我說真的,我無法接受這些平淡似水的日子,身邊的人離我很遠,他們無法接近我,我也不想接近他們,我能想到的只有你,米莉絲,你願意跟我承諾嗎?』

      「媽的,為什麼你不去死?尼克?!」我歇斯底里地大喊。

      『承諾你米莉絲跟我瑪麗亞成為永遠的好朋友,我們永永遠遠也忘不了對方,即使我們身處何方,當生活上出現了出乎意料的事件,不論快樂還是憂愁,你第一個會跟我分享?這樣我們的交流就永遠不會斷,永遠不,時間和空間不會阻隔我們的友誼,它們只是給了我們一個小考驗,你會穿過這些來到我的身邊的,對吧?米莉絲,請不要放棄我,不要輕易放棄我們之間的友情。』

      海水的味道很咸,我感覺全身冰冷徹骨。尼克剛才給了我一個爆炸性的警號,他在催促我,使我無意識地進入了海洋,我像個被王子拒絕的美人魚公主,在傷心欲絕之下跳入了深黑的海。

我無法動彈,眼看著海水掩過了我,我身體僵硬,無法掙扎,我全身的空孔都被海水大舉入侵,我的身軀像沉船般墜下。

      我聽到尼克的聲音,他仍然存在,我的視線穿過海水,仰望著出現在頭上的尼克。

      他在平靜地吟唱,他的歌聲憂傷而壓抑,卻異常清晰地徘徊在我腦海,好像仍然在我耳邊說話,使我不禁閉上了眼睛,淚水早已跟海水融合。

      『你聽過一個故事嗎?從前有一對姊妹,她們的感情很好,直到長大,因為彼此的分歧而越走越遠,姐姐比她先踏入社會,在社會上混得如魚得水。妹妹不捨得跟姐姐分開,所以有一天晚上,她闖入姐姐的睡房,用刀捅死了姐姐,她把刀上沾染姐姐的血抹透自己的全身,然後笑著說,這樣我們就永遠不會分開了。』

      我的意識很模糊,已經聽不進去,只覺得自己變得很沉重,海水在強逼我與他合為一體,它們已經徹徹底底覆蓋我了。

      『你錯了,瑪麗亞。米莉絲並非不在乎你,最讓她在意的方法,就是用你的死,她將會永遠記著你,你會成為她背後的陰影,你們將會形影不離,真正的變成一個人,你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在我失去意識陷入黑暗的最後一秒,我好像聽到了尼克在嘆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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