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陌生人

      「……然後啊，老師說要讓我代表學校去參加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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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緊握筷子，表面裝出自然的姿態，實則心裡緊張不已：「因為這學期我寫的所有作文都是滿分，老師說我很有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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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此處，見母親依然一言不發，甚至連眼光都沒有離開過電視，我不安地用筷子玩弄便當盒裡的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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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還有那個數學，我都跟不上耶！問同學，同學都說沒在聽課，根本不知道，怎麼辦？快要段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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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到底想說什麼？」此時的母親視線依舊附著在螢幕上，語氣冰冷中帶著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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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什麼。」雖然這般場面已是司空見慣，但心裡仍不免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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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機哩瓜啦的，也不知道在講什麼，咬字不清、含含糊糊的，別人根本不想聽！」母親暴躁地咀嚼口中的食物：「妳的語文能力可能真的比別人好一點，但可以不要以此標榜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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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想要妳看到我的優點、希望妳可以用肯定的眼神讚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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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學聽不懂？不會問老師嗎？只會嘟嘟囔囔、沒有一點實際作為。」母親始終沒有看我一眼：「多念點書，少做那些無意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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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忍住情緒，低頭一味吃著便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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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不是喋喋不休嗎？怎麼現在又不講話了？」母親的一字一句愈來愈刻薄：「妳現在一定又在想『我好可憐』、『我都被誤會』對不對？少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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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哪有！」我的情緒被她鋒利的言語劃出了縫隙，不小心洩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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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說錯嗎？」母親總算看著我，語氣卻諷刺得可以：「老是壓抑自己的想法，覺得『我好可憐喔！』、『你們都沒有人懂我喔！』整天無病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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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起身拿著便當離開飯桌，母親開始歇斯底里：「妳給我回來！講幾句就不開心！妳就是這樣才會被同學討厭！被欺負很可憐？說白了就是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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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心裡我描繪出自己此刻想要做的──憤怒地踹倒椅子、把桌子整張掀掉，然後衝著母親大吼：「我是妳的孩子！我只想要妳關心我，這很過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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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事實上，我只是走回客廳，任母親的咆哮一下又一下的扎著我的心頭；就像母親說的吧？我從來不去表達自己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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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我只是想和妳聊聊天、分享自己今天發生了哪些事，就像其他感情親密的母女一樣；每當空間裡只剩我們倆，我總既排斥又帶了些緊張──我好害怕跟妳相處！但如果我試著輕鬆地跟妳聊天，會不會我們之間的隔閡就會瓦解？是如此矛盾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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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為什麼，往往最後的我們，都是抱著各自的心事，躲回自己的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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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認識我們的人都說我們長得很像，幾乎是同個模子印出來的；但為什麼，如此相像、著相同血液的我們，心的距離會這麼的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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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我回來了。」大我一歲的姐姐，念的是前幾志願的學校，對美術很有興趣，因此在外面的畫室學畫；今天是她去畫室的日子，熱衷藝術的她不到老師趕她回家的時刻就不離開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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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姐姐回來，母親的表情轉為溫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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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妳看，這是我今天畫的水彩，老師說我進步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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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得很好呀！」母親的語氣沒有半點敷衍，接著十分關心地問：「昨天跟妳說那麼多，今天有沒有找輔導室問升學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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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有耶！今天下課都在忙著念下一節的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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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要快一點！都要學測了，要趕快找好以後的方向！」母親認真的說：「妳不一定要考美術系呀！也可以考慮設計或戲劇，都是不錯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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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人家就是比較想要念純藝術的科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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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嘗試一些不同的東西也是好的，可以應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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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投入地聽著她們的對話，明明是那樣的平凡，我卻非常地羨慕──我想要的真的不多，只是渴望這樣地被關心、被重視而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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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母親的關係從小學高年級開始變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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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遭逢較困難的課業及複雜的人際關係，我無法調適過來；我的成績一落千丈、與人交往的情況瀕臨崩潰。同時承受著成績退步的挫敗及惡質同學的霸凌，即使曾經向老師求助，卻只讓同學的欺凌變本加厲；不知所措的我選擇最擅長的壓抑──我變得少話、個性古怪、陰陽怪氣，時常毫無原因的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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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導發現了我的異狀，時常關心我；可對那時的我來說，與人的每個接觸都針扎般的痛楚，就是班導善意的關懷，我都偏激地視作虛偽，面對老師的問句總是什麼也不回答，只是默默聽著老師說話，還往往不自覺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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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導很擔心我的狀況，於是通知輔導室；任何人我都不信任，面對輔導室那些慈愛笑著的面孔，我依然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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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段時間後，輔導室建議班導聯絡家長，並附上了心理疾病治療的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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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放下電話後，開始狂砸所看到的任何東西，並對我失控地大吼：「老師說妳有病？我們養出一個有病的孩子？這傳出去我們面子往哪擺！妳有沒有想到我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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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激動的好幾個巴掌，毫無預警地輪番甩在我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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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到底是怎麼了！說話啊！」母親尖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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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努力控制委屈的淚水，緊緊握住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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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再演了！妳到底要怎樣才開心？」母親失去理智般推我，我不斷向後退，直到沒有了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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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的我無法諒解母親，甚至感到氣憤：為什麼妳的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妳給予的不是溫暖的懷抱，而是再補一刀呢？事實上現在的我依然對這點耿耿於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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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逐漸成熟的我也明白到：倔強的母親，心疼的哪裡是面子呢？她的氣憤當中，有多少是沒有照顧好我的自責，及我從沒告訴她我遭遇的困難，而升起的失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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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感受又是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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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與母親的關係從那一刻起，被斧頭狠狠劈開，無論如何挽救，都無法再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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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與母親一個星期說不到三句話，且都是「成績單要簽名」、「去倒垃圾」、「老師說要交錢」這樣不帶感情的句子，即使如此母親依然時常對我感到不耐煩，於是我都盡量挑父親在家的時候，找他簽名、拿需要繳交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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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見我跟父親愈來愈親近、與自己愈來愈疏遠，自然不是滋味，我們的關係理所當然每況愈下。偏偏總是有些不瞭解狀況的親戚，老是找話題似的說上一句「小女兒都只跟爸爸撒嬌，媽媽會吃醋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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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話就像我們家的禁忌，每個人聽了，臉上都是尷尬的表情。父親與姐姐不是很清楚我和母親的關係為何有如此大的轉變，但多少都有感受到我與母親之間無法跨越的溝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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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了國中不久，為了配合課本裡學的〈母親的教誨〉，國文老師要我們寫有關自己與媽媽相處的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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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拿了九十八分──全班最高的分數；我輕描淡寫雖然與母親同住一個屋簷下，卻像是不得不住在一起的陌生人。老師念我的文章給全班聽，念到結尾「我的母親很冷漠，我知道她愛我，只是她說不出口，就像我一樣。」班上的同學紛紛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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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料這篇作文卻讓母親在我的書桌上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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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對妳很壞是不是？我很冷漠是不是？」她的口吻很尖銳：「對我那麼多不滿！難怪妳的小學老師要說我是個不關心孩子的壞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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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記憶所伴隨的傷痕，刻在我心底，也留在母親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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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和母親的感情很好，事事讓著母親，印象裡他和母親吵架的次數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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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得的是，有次母親在父親面前口氣極差地催促我時，父親十分不高興地打斷母親的叫嚷：「妳對她可不可以有點耐心呀？」那不是一時的情緒，倒像是隱忍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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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的母親住了口，起身離開，留下沉默的父親、狀況外的姐姐及心情複雜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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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與母親的關係，是我們和樂的一家人裡頭，最無法明說的裂痕。每個人都知道那個點，卻從沒有人有坦白說出的勇氣，以為不說破就能夠避免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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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學的時候，姐姐曾經從影視出租店帶回來一部日本卡通《生日快樂》邀我一同觀賞；第一次看的我，因為對女主角受到的霸凌感同身受，在螢幕前面哭得唏哩嘩啦。長大後，因緣際會下又看了一次這部卡通，除了重溫初次的感動，同樣在影片過程中淚漣漣的我，因為女主角勇敢對母親說出心裡的話，而想起這些年，跟母親的形同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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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每每讀到有關親情的作品，看著親子間的誤會、疏遠，我總會邊看邊掉淚，甚至在某些熟悉的橋段時，放下書本專心地放縱淚水；同年紀的朋友們總為煽情的言情小說紅了眼眶，相較之下唯有親情才能觸動我心裡最柔軟的那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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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什麼時候我才能再次感受到妳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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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高中之後的某一天，在學校遇到諸多煩心事，心力交瘁下我感到萬分沮喪，積在心裡的所有煩擾一股腦全湧上心頭，使我整天悶悶不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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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晚上，擔心我安全的父親，到學校來接與同學留校討論功課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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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是心情沮喪導致神智不清，抑或是夜晚的濃稠思緒把我的腦袋搖晃得滿是泡沫。上了車之後，沉默半晌的我開口就問：「爸，姐姐是不是真的比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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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著車的父親感受到了空氣中的不尋常：「為什麼這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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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什麼，媽媽都不肯理我，但對姐姐她就不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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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講話咬字不清楚，媽媽比較累了，聽不懂就會沒耐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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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這樣！」我著了魔似地滔滔不絕，說著、說著淚水就潰堤了：「因為我沒有姐姐漂亮、沒有姐姐乖巧、沒有姐姐用功、沒有姐姐有藝術才華！尤其她念的學校讓你們比較有面子！還有她很會照顧自己，從來不必勞煩你們擔心，不像我總讓你們放心不下！我什麼也比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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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在說什麼，妳們都是我的孩子，我都一樣愛呀。」父親少有的溫柔使我的淚水更無法控制，壓抑許多年的話語，都在此刻傾洩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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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媽媽不是！她比較喜歡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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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是媽媽生的，她怎麼會不愛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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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我是她的女兒，不得已才愛我！」這些念頭已經盤旋在我的思維裡多年︰「她雖然愛我，可是她不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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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沒有不喜歡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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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懂！」我哭著說：「小學六年級的時候，姐姐拿東西丟我，媽媽卻只罵我為什麼惹姐姐生氣，沒有罵姐姐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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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記這種小事記那麼久？」父親很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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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在意，一直都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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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妳媽，妳不能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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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有怪她，」看著窗外，我輕輕地說：「我只難過自己不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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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父親為了聽我說話，車子在外頭繞了好幾圈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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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我有些忌妒姐姐和媽媽的互動，但我跟姐姐感情非常好，曾有姐姐的朋友說沒看過像我們感情如此好的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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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剛上高中時，有一次回家告訴我，他們在公民課時進行一個活動：在紙上寫十個你在生命中時常想起的人，並一個個刪去你認為「可以接受沒有他」的人，直到剩下最後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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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妳最後剩下的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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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彆扭了一陣，才從書包裡拿出那張紙遞給我，叫我自己看；在好幾個被加上刪除線的人名中，只有我的名字被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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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下我感動得緊緊抱住姐姐，而從來不肯讓別人抱的姐姐沒有推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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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今，我和母親的關係有了改善；只要她主動向我嘮叨：出門小心安全、記得按時吃飯、不要一直熬夜、健康最重要等等，同儕會因此不耐煩地嫌自己媽媽太多管閒事，我卻往往因而心情好一整天──母親的一句關心，宛如為我施打強心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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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況，我的父親與姐姐，也都如此地愛我、珍視我，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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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起身離開電腦桌，準備到便利商店去列印這份故事，此時母親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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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很晚了，出去很危險，電梯不是有告示嗎？前幾天才有我們大樓的女生回家被陌生人跟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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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語氣平淡中卻有著關心：「明天早點起來去印吧！要為自己的事情負責，下次早點完成，別拖到那麼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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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受到母親話語中的溫度，我微笑著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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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不會知道－－在雨天出門時妳遞上的那把傘、在我回到家裡時對我說的一句「妳回來啦？」、在我生病時覆蓋上我額頭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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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妳不曾放在心上的付出，都會是我珍藏一輩子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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