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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的氣味(社會組)--母親的胭脂

          記憶中,母親身上總有種淡淡的胭脂味,尤其在冷冽的寒冬之時,她的妝粉味彷彿結成冰霜那般網住了我的嗅覺,我常常坐在母親的梳妝檯旁,看著她拿著粉撲輕輕一點一點地拍打著臉頰,那畫面就好像精靈鬼迷心竅的竄出來,在四周降下迷霧,惹人心神迷離又忍不住嗤嗤的打噴嚏。

          母親是個農婦,整天日曬吹風的為家計打拼,但這樣的她卻有著白皙的臉龐和吹彈可破的肌膚,平常雖然總素著一張臉,但偶爾出門仍會把自己打扮得光鮮亮麗,會擦擦防曬、抹抹粉,最後再塗上大大鮮豔的口紅。但這樣的母親,父親卻是少有看到的時候,因為父親長年在山下,身邊摟的是數不盡的天山絕色,母親最璀璨的年華全埋葬在山城裡,僅能看著風華褪去而暗自獨憐。年幼的我不能理解母親每天的妝點為的是父親或是自己,只是看她把自己塗的慘白,那模樣像是藝妓般莊嚴可敬,卻又帶點俏皮、玩味。

          那天父親難得回家,但卻牽著一個花枝招展的女人,女人身上散發著比母親還要濃烈的香水味,穿的是流行服飾,提的是名牌皮包,秋波裡流轉的是百媚神態,父親的視線就像一個巨大的網,鎖住那女人的嬌媚,卻鎖不住嘴邊的笑意。而母親的粉脂味始終是淡淡的飄著香,在妖豔的女人面前,她沒有一次特別把粉抹的厚一些、衣服穿的亮一些,她只是一如往常的化上淡妝,不管是工作或是上街的日子,她都是那副純淨、自若的樣子,我總看不見她內心的苦悶,有的只是一身的倔。看著父親一年四季裡,身邊的女人一個換過一個,母親始終默默的撫育我們長大,逐漸也明白名義上的父親是怎麼回事,我們會懂事,懂事之後也會有自己的家庭,甚至有機會重新塑造自己個別的家,但是,母親還有多少個四季可以蹉跎?還有多少重來的機會?

          某一年冬季,父親終於回家了,終於不再牽著陌生的女人卻要我們叫對方「阿姨」。母親的胭脂味隨著歲月飄的悠遠,終於等到父親得以一親芳澤。家裡多了笑聲,少了爭吵,父親的面容彷彿歷經滄桑,或許他不會覺得虧欠於我們,但一定明白他錯過了多少。而母親仍塗了一臉的白,大半的人生都像是默劇的丑角在舞台上演著獨腳戲,那純白的面容看似哀傷看似堅強。這幾年,母親的身上不只圍繞著胭脂的清香,漸漸多了許多複雜的味道:常有一種不好聞的味道,聽很多人說那種味道只會在年紀稍長的婦女身上,我才知道原來母親也老了,當她抱著我的時候,我雖然努力屏住呼吸卻不願推開她,我知道我愛她就像我愛著她所有的味道。她曾經引以為傲的黑髮也開始長出了幾鬢白霜,她搖著我們幫她染頭髮,我們總是以非專業為理由拒絕,以為她應該就會死心了,孰知她卻開始學著染,髮間藏著幾撮顯眼的褐色,身上也多了染髮劑的味道,彷彿蓋住了逝去的歲月就能抵擋住往前翻滾的齒輪,我發現我該是多麼不孝啊!「蒼老」持續侵蝕著母親的容顏,但我卻束手無策。

          母親的胭脂味始終淡淡的飄著香,儘管現在的她已不再永保年華,但對我來說:不管過了多少寒冬時節,她仍是那冬日裡結的最嬌豔的、最濃郁的梅花,用盡她的一生綻放,高貴而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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