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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草

      我知道,那條兩旁開滿了桂花的小徑是你每日上下學必經的路。

      所以,我選擇那裡,落地生根。汲取足夠的陽光雨水,只為茁長……然後,更靠近你一點——哪怕那一絲的距離,在外人眼中微不足道。

      第一次看見你,是在一個陽光普照的早晨。

      溫暖的陽光細柔的灑在你的白色襯衫上,還有微微揚起的嘴角,越發襯出你那溫柔的氣息。我努力的仰起視線,試圖將你整個身影細細收入眼底,不過徒勞。

      我那麼矮小,只是根不起眼的小草,再怎麼努力也永遠觸及不到你的世界,只能仰望。

      「熙川,你今天怎麼那麼早?」一名少女小跑步到他的身旁,纖細的手微抬,輕拍他的肩。

      「嗯?沒有啊。」他微微一笑,抬頭,一手擋住溫暖但有些刺眼的陽光,「春天到了,這邊很熱鬧,不是嗎?」語落,瞥向在角落的我。

      「原來他叫熙川?多好聽的名字吶。」我喃喃自語,看見他的視線瞥向這裡,我順著迎面而來的微風動了動有些僵掉的身子,算是回應他。雖然不清楚他是否看得到,不過……沒關係的,我看見了就好。

      少女聽聞,微微噘嘴,嗔怪道:「熙川,你又在胡說了,雖然這兒生意盎然,但是也用不著用『熱鬧』來形容吧?」

      他依舊溫柔的笑著,並未多言。若他說他是真的聽見了,少女會如何看待?是不是依舊當他在胡言亂語?

      「嗯,走吧。」他微微頷首,目光挪向少女微微攥著他襯衫的手,眸裡淌著溫柔。

      兩人肩並肩的離去,途中,他驀然回首,無聲的開口:「下午見。」

      下午見?我整根草愣在原地……不,這麼說也不對,我本身就只能在原地。總之,我驚訝到不能自我,他那三個字是在和我說嗎?又為什麼會和我說呢?難不成他知道我的存在嗎?……一個個問題排山倒海的湧入我的腦中。

      懷著忐忑不安又有一絲期待的心情等待下午的到來,更準確的來說——等待他的到來。

      從早晨等到太陽直射大地,從太陽直射大地等到夕陽西下……

      直到現在,夕陽將原本湛藍的天空染成一片澄黃,天邊還有那黑紫的烏雲點綴在一旁,顯得有些違和。

      看來,是快下雨了呢。他也不會來了吧……?

      思及此,細雨還真的滴滴答答的開始落下,烏雲也開始擴散。

     

      遠處,一抹白色的身影緩慢的往這邊走著。

      我微微瞇眼,那不正是熙川嗎?他的身旁散發的淡淡的悲傷,哪還有早上那溫柔的氣息。

      「嗨,小草,我來了。」他微笑,走到我所在的樹下,蹲下身子和我打著招呼。

      明顯看得出來他笑得很勉強,心情不好的樣子。

      「哦,你好,熙川是嗎?」我擺了擺細小的葉片,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能聽見我在說話。

      「嗯,我是。」他微微一笑,「你是新來的嗎?」

      「嗯,前幾天剛來的。」我會告訴他我是因為他才來的嗎?才不會呢。

      「哦,那……請多指教。」他一臉認真,甚至伸出了手,微微握住我細小的葉片。

      我大窘,「啊,好……」

      「我想找個聽眾,你願意擔任嗎?」他突然說道。

      「那個,熙川啊……現在在下雨呢,你要蹲在這裡和我聊天?」我晃了晃葉片,有些疑惑。

      只見他點了點頭,便開始訴說他與「她」的故事,想必那個「她」便是今天早上那名少女了吧?

      在他的言語中,我大致上了解了他們之間的故事。熙川和少女是青梅竹馬,但郎有情妹無意,少女卻依舊和他牽扯不清,用兩個字可以解釋這樣的狀況——曖昧。今天在學校時少女當眾和他攤牌,直言不喜歡他,希望他不要再對她糾纏不清……

      聽完,我只想翻白眼,這是不是傳說中的狗血劇情?雖然內心這樣想道,但是仍安慰了熙川幾句。

      雨有越下越大的趨勢,我抬頭看了看烏雲,「熙川,雨大了,快回去吧。」

      「嗯……謝謝你願意聽我說。」他舒眉,露出和早晨一樣的溫暖笑容。

      我看得不禁臉紅,好顯他看不出我的表情,不然肯定會被拆穿。「好啦,快走吧。」

      經過這一下午的談話後,他天天早上、下午來與我閒聊,有時和我說在學校發生的趣事,有時和我介紹一些我只能聽得到,卻吃不到的美食,有時只是安安靜靜的伴在我的身旁,享受午後的愜意時光……

      與他相處,好不快樂。

     

      心,在蠢蠢欲動。

      好想,好想當人類。

      好想,好想可以站在他身邊。

      好想,好想擁抱他一下。

      好想,好想和他在一起。

      好想……

      這些念頭竄入我的腦海時,我自己也嚇了一大跳,身為一根草,怎麼能有如此異想天開的想法呢?

      「唉……如果我不是根草,那該有多好呢?」

      想著想著,漸漸入眠。

      那晚,我難得的做了個夢……

      夢裡,是那個與熙川初見的早晨,陽光明媚且溫暖,他依然穿著白色的襯衫,臉上帶著溫暖的笑容,站在距離我三五步之遠的地方。

      夢裡,我是個有著一頭淺綠色長髮,碧綠雙眸的少女,站在桂花小徑中,回眸一笑,煞是美麗動人。

      我旋身,淺綠的秀髮在空中劃出一抹弧度,他緩緩朝我走近,微微張開雙手,我毫不猶豫的撲進了他的懷裡……

      霎時,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傳道四肢百骸,夢碎了,也醒了。

      原來,有人一手將我拔起,微微瞇起眼仔細一瞧,這不是熙川的那位青梅嗎?

      「不過是株雜草嘛……」她滴咕道,順手將我扔進一旁的垃圾桶。

      真疼啊……粗魯的傢伙。

      我痛到麻木,已經沒有了知覺,緩緩閉上了眼……

      隔天,熙川來到樹下時,沒有發現那株熟悉的草影,心裡有股奇怪的感覺。

      「小草?」

      沒有回應。

      他蹲下身子仔細一看,發現小草被人拔走了。

      下意識的去碰了碰小草原先待的地方,發現沒有被連根拔起,提起的心漸漸回到了原位,「還在呀……」

      他將根與土帶回了家,細心的種在花盆裡,並將花盆放到了陽台上。

      熙川拿著澆水器澆水,溫暖的笑了笑,輕輕啟齒:

      「小草,『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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