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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房子裡的燈:不具名的光

是不是還明滅著,記憶中那葳蕤站在床頭的檯燈。在仍然沒有燈的過去,連接得到電都是奢侈。天一黑就沒了動力,早早關上家門便只得休息。所以來得有如天上的賜福,那幸運和明亮悄悄點燃了住家附近的許多笑容。

一個人搬離家鄉來到異地的繁華後,彷彿委身於這喧囂而過於輕易的駢麗中,存在已然若隱,一種無可言喻的心情卻又隨之若現,那奢侈的光亮不停在各處呼嘯翻騰。是自己親手放掉了一直的依賴,就像在向誰宣告自己的獨立一般,明明沒有必要,但固執地沉浸於自以為是的成就感,然後在單薄的自尊散去後,留下一陣陣,要說是空虛,還是遺憾。

所以開始嚮往起哪戶人家的燈火,開始嘗試追尋一點歸屬感,就像過去還在難以得光的日子裡渴求明亮一樣。又有誰家的嬉笑在漆黑中切開寧靜,或者哪裡的路燈在夜鳴下獨自輝煌。自己的房子永遠是帶點寒氣的,捨不得拉上簾子,任憑迷失的月光透過玻璃灑滿木質地板。返家感到疲累的時候,就脫下身上的鎧甲,陷入軟得有些僵硬的沙發中,去貪婪地抓住被包覆的身軀,淪入還被擁抱著的錯覺。只是房子裡永遠沒有開燈,愚昧的堅持提醒著自己真正的家之所在,於是繼續融入詼諧的沉默中,自嘲般食著寂寞的惡果。

然後不知道從哪天開始,對面多搬來了一戶人家。公寓與公寓間的距離像是一道無形的牆,沒有人主動去打破,就沒有人能接觸到對方。就算住在同棟都未必見著面,又何言對棟?但是從那戶人家搬來之後,彷彿配合著我的到家時刻一般,十點他們必定還沒熄燈。雖然可能只是跟他們的作息恰好對上,卻讓我擅自期待著有人在等待的假想,每天不願多留在外直往家裡而去。看見那依然微弱透出光的窗子在暗處閃耀,讓人不禁想起同樣閃著微光的我真正的家,就不禁感受到與以往不同的溫暖,以及湧起祈禱著明天能重新振作的勇氣。

又如何能在一無所獲的此刻回去?我倔強,我任性,堅持到最後幻化成對自己的桎梏。然而又是逞強,又是掙扎,信念也不過是廉價的租約,用一時的衝動,卻因為迅速的過期而倏然失去了方向。不也是容易,牆上那一觸便能得到的光亮,不也是單純,我始終無視自己那其實簡單的願望。

是不是也在等待迎接誰的歸來,是不是也在深切關照誰的寂寞,所以只是共享了那份溫柔,讓我任性地沐浴在不被承認的自我滿足中。

然後我,向著那對比輕微揚起嘴角,從不具名的燈光,也得到了堅強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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