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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愛-關於你/妳,我不曾後悔:十七歲的太陽雨

在這個城市,我遇見了你。

在霪雨如髮,紛飛著千萬思緒,寒冷料峭的台北。

那是個微妙的季節。

時序雖已入冬,可蕭瑟的秋意竟未全部退卻。

中午時,艷陽仍如驕傲的孔雀般昂首闊步的釋放著,金黃色的和煦透過一抹抹雪白的薄紗絲絲灑下,如毛茸茸的薄毯般盈盈覆在正於校園中行色匆匆的師生們,暖洋洋的。

這溫暖,讓讀書讀至不知世間年月的學生們渾然忘了,現在已是十二月中旬,已經是冬天了,每天仍穿著短袖制服,套著薄衫。

唯有當烏雲在湛藍中暈散,鋪滿整片天空,冷冷的雨伴隨著無情的朔風似銀絲般自天際撒落,如細針、如蛛網,狠狠地扎在猝不及防的行人身上,黏黏的落在衣服、浸進鞋裡,濕冷的刺骨難受之時,才會恍然想起,啊,是冬天了。

可我的冬天,卻早就來了,早在金風初退,寒梅未綻之時,嚴冬就過早得匆匆趕來了。

我的高中校園極為廣闊,面積是北市前三大。

排球場旁,是如觀眾席坐椅的石梯,爬上石梯,映入眼簾的就是校園中引以為傲的標準制操場,和分隔著操場和排球場的高大喬木。

石梯上頭錯落有致的鋪蓋著似板凳椅面上的橫紋條木。

每回體育課,這裡就是候補球員的休憩之所,既有涼風拂面,又有綠蔭遮蔽,好不舒暢。

男孩女孩們也喜愛在此談情說愛,聊著八卦是非,嘻笑打鬧,好不歡樂。

曾經的我,也是他們其中的一份子。

還記得初升上高二之時,班上同儕們熱情澎湃的讓我驚喜。

一向怕生的我在剛到一個新班級時總是靜默的,我不習慣主動認識別人,因為我總是找不到尋常的話題同人攀談,許是我的興趣本就稀與人同吧。

然而這個班級卻神奇的打破了我的心扉,闖入了我的心坎。

他們的炙熱融化了包裹住我內心的寒冰,點燃了埋在心底的火種,開始萌起火苗。

敞開的心,在和風煦煦的吹拂下嫩芽快速萌生,在秋末竟已茁壯成仲夏茂盛的綠葉,欣欣向榮的綠意盎然,快得令我訝異,也有種找到歸屬感的歡喜。

那一年,揮汗如雨的籃球場上,重度近視卻沒戴眼鏡的毛毛,在場邊興奮的對著穿著粉紅T恤的我大喊:「粉紅加油!」驚得正運球的我一個踉蹌,佯怒的瞪了下毛毛,心中卻因這聲真誠的鼓勵,愉快的哼起了小曲兒。

熱血歡騰的校慶社團表演上,我們一起為台上熱音社的主唱小澤嘶吼加油,為手語社中令人嘆為觀止的小彥、施施大聲尖叫。

英文話劇比賽中,小黑和浩浩充滿喜感的大唱雙簧,貫貫粉墨登場,一舉反串奪得最佳女主角,編劇兼打雜的我在後台笑得甚歡,「喀嚓喀嚓」的不停拍照留念。

此時的我是歡樂的,猶如飄盪多年始終無家可歸的遊子,在尋尋覓覓多年後,終找到一落地生根之處。

可我卻未曾料到,黯黑正在我絲毫未覺下,於邊邊角角處緩緩滋生,蠶食著明亮溫暖,毛茸茸的毒蜘蛛編織著淌滿漆黑毒液的蛛網將上空籠罩,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沉浸在喜悅中的我,冷笑著我的茫然無知、我的毫無防備。

嚴冬突兀的降臨了。

漫天大雪飄下,幕天席地的將一切色彩盡數覆滅,僅剩銀白將我圍困其中,隔絕了一切熱度。

人與人之間,爭吵誤會在所難免,可我卻萬萬沒想到,和小悅一人的不合竟會在班上引發如此強大的骨牌效應。

流言蜚語開始在人群中流竄,如病毒般大肆擴散。

疏離冷落如洶湧洪水猛地將猝不及防的我淹沒,無止盡的冷語暗諷,如鋪天蓋地的箭雨射得我無處閃躲,傷得我鮮血淋漓。

寂靜的黑暗張開血盆大口將破碎的我吞噬,裂開的傷口淌出殷紅的血液,冰冷夾雜著灼痛,縱橫延燒。心底的火苗澈底地熄了,心門「碰」得關起,寒冰迅速凝結包覆其上,傷心欲絕的我築起層層銅牆鐵壁,將自己的所有盡數埋藏,冰封在萬丈深谷。

體育課不再令我歡欣鼓舞了。

我獨坐於木椅上,靜靜的望著排球場上激烈熱血的同學們,明明一起相處了那麼久,可如今卻比未曾相識還要陌生。

疼痛不斷從心底湧起,猶如藤蔓般緊緊將我捆縛,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為什麼每個人身邊都有人陪,可我身旁來來往往的盡是過客?

在刻骨銘心的糾葛後,僅留下喧囂後的孤寂和記憶的殘骸予我緬懷。

照片上的笑容,真是無比的諷刺,什麼都是假的,只有傷害是真真切切的,找到歸屬根本是自己不切實際的幻想。

破敗的落葉零落堆積在地上、椅上,有的泡在積水中,緩緩陰冷的腐蝕。

我伸手輕捻一片甫墜的枯葉,初春的嫩綠已不復見,蔓延葉面的是乾枯的黃褐。

溫熱盈眶,霧氣迷濛了雙眼,模糊了景象,冰涼的沿著雙頰滑落,我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苦澀,一切都零落了,所有都消逝了,可是為何我還是忘不了當初的熱絡親近?

我終於明白,原來天長地久不過是童話中過美的謊言,如同晶瑩透亮的泡沫般,一觸即碎;真誠友好只是加了砒霜的佳釀,似是醇馥淡雅,飲下卻是萬劫不復。

黎明不過是漫漫長夜的短暫前奏,所謂的光明早以消弭於混亂的世道,僅餘下悲涼無奈的嘆息。

直到遇見你,我知道,我看到了久違的陽光。

那日,我緊忍著幾欲奪眶的淚水,趁著漫天大雨的掩護,逃離這片把我灼傷的球場,跑回教學大樓,在清冷的走廊上無神地徘徊。

墨黑的髮梢垂掛著雨珠,被打濕的衣衫覆於膚上,在朔風的吹襲下凜冽刺骨。

但我不在意。

我只望這寒風吹得更猛烈些,暴雨下得更張狂些,這樣就能吹散我心中盤根錯節的煩憂,能冷卻眼眶不住泛出的滾燙,能凍結充斥血脈的空虛孤寂,能麻木蔓延周身的蝕骨痛楚。

「發生什麼事了?」一聲著急的問話突然在前方響起,令我錯愕。

抬頭朝出聲處望去,迷濛的目光暈染出你擔憂困惑的面容。

我倔強地眨去淚水,張口欲語,卻發現什麼也說不出來。

心裡紛亂得猶如糾結成團的毛球,平時條理分明的思維以我難以想像的形式錯綜凌亂。

我沒想過竟會在如此狼狽的情況下見到你,也沒料到竟有人會擔心我的失常。

不習慣示弱於人前的我沉默了。

你不解地看著頹然不語的我,似看出我不同於往常,那倉促掛起的冷靜帷幕後是一派波濤洶湧,可時間似乎又頗趕,只得無奈的拍拍我肩頭:「有空再找你。」

語畢便匆匆地走了。

留下失神的我呆站在原地,遙望著你漸行漸遠的背影,一股暖流從心底湧起,恍惚間,似乎還有抹未知的情緒,倏地閃過。

我想,這是我和你,真正的初遇。

那天之後,你真的陪我在長廊下,看著飛揚的雨絲,椅欄聊了許久。

雨水撲打在我故作鎮定的面龐上,濕漉漉的,混雜著微鹹沿著雙頰滑落。

我一向不愛在人前哭泣,因為我不喜歡讓人看到我的軟弱,若不是我信任的朋友,是看不到我坦然流淚的。

冷漠,是因為不想被人看出容易感動;堅強,是為了將脆弱隱藏。

反正沒有人能明瞭我的柔軟、我的悲傷,不如就欺騙大家也欺騙自己,裝作悠然自適、一切安好,咬緊牙關,揚起嘴角倩笑,就像是舞台上降下的布幔,將一切隱蔽。

但你卻出乎意料的給了我前所未有的安心,瓦解了我遮掩傷痛的冷靜,在你肩頭崩潰了所有防禦,裸露出我層層包裹的柔弱。

在那之後,我們有了交集。

我很開心能認識你,開始習慣地去找你談天,遇到棘手的事情時會自然而然地找你求助。

淒冷的黑夜漸漸消退了,橙紅的朝暾冉冉升起,我想,我終於看到了燦爛的曙光。

在你面前,我可以放心的卸下武裝,釋放壓抑,輕鬆而坦然,不用害怕會有突如其來的刀光劍影。

你成了我遮風蔽雨的最佳所在,每當我心情鬱悶疑惑時,你總會靜靜得聽我傾訴,輕柔的給我安慰和建議。

有了你的陪伴,我終於不用再一個人迷路在冰天凍地的風雪中,忍受著颼颼的冷風。

我知道,你是我的陽光。

午休時,最喜歡和你沒完的聊天,從課業討論談到休閒興趣,從生活日常談到未來理想。

我驚喜的發現我們的想法是如此的契合,興趣是如此的雷同。

我們都喜歡文學,都喜歡創作,都一樣想寫出一本寓意深遠的小說。

你能一語道破我的心思,我也能輕易體會你的感受。

而且奇怪的是,不喜被別人看到心思的我,竟難得的不厭惡。

我欣賞你說話時的理性冷靜,發現你微笑時很坦率可愛,喜歡你走路時的傲然自信和上課時的專注認真。

我總愛翻閱你的課本,欣賞你漂亮工整的字跡和精緻詳細的筆記。

我還開始模仿你的筆記寫法,因為實在太喜歡你抄筆記的方式。

寒霜堅冰在你溫暖的照拂下開始消融,心扉因你春風般溫潤的笑容緩緩開啟,有種莫名的情愫,在心底萌發、流淌。有些事,正難以察覺的悄然改變了。

不知從何時起,我竟會在想起你時,傻傻地笑了。

我開始眷戀你的陪伴,開始留意你的言行舉止,開始殷切的期盼見到你。

每當你出現時,笑意立刻在我唇角蕩漾,欣喜直達眼底。

我總能快速而準確的發現你的身影,目光在搜尋到你後便不再移動,貪戀的駐足,流連而不捨離去。

沒見到你時,心就變得空盪盪的,充斥著焦躁失望,好像缺了一角般不再完整。

我猜想,那缺失的一角許是落在你那兒了。

唯有你在我身邊時,我的心才能完好無缺。

你的情緒波動牽引著我的心情起伏。

我會因為你的微笑而微笑,因為你的開心而開心。

因你緊蹙的雙眉而擔心,因你的受傷疲憊而心疼。

我想要撫平你的眉間,想要為你分憂,為你擋下攻擊,即便傷痕累累亦無怨無悔,因為捨不得你蹙眉,捨不得你有半分難受。

為了你,再痛也是甜的。

然而,你對我的忽遠忽近,常常令我感到不安與委屈。

我雖喜歡你的內斂清冷,但有時你突然的沉默就像座冰山,讓我害怕且難以靠近,只能故作從容,遠遠地看著,想要猜測你的心思,可惜卻鑿不穿那堅固的寒冰。

你對旁人的一個動作、一句話、一個表情,都牽引著我每一道目光,揪扯著我每一根神經。

你對其他人微笑,我生氣吃醋,並忌妒和你勾肩搭背、談笑風生的人。我多麼希望,能成為你眼中的唯一。

直到有日,忍耐不住的我決定豁出去,向你坦白心裡的糾結,與你促膝長談,才發現,原來事情其實沒那麼複雜,只是因為我們都太細膩、太相仿,容易相知也容易相傷,只要相互坦白,不胡亂臆測,靜心相待,所有的煩擾自都會煙消雲散。

且經過此次長談之後,我也更加確信,我們之間的感情是真實的,而不是像之前那些人那般的虛假易碎。

你知道嗎?

因為受過太多次的欺騙和背叛,所以我很難也很害怕去相信別人,但你,得到了我全部的信任。

終於,在這不斷的患得患失之後,我發現我愛上你了。

感情真是奇妙,有時如風般無聲無息的來,在吹得凌亂紛飛後,再悄悄的離去;有時如水般,碰觸的到卻難以掌握,只能眼看著它離去卻無可奈何。

你已在不知不覺中走入了我的生命,將我俘虜,待我察覺時,已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我也明白,憑你算無遺策的敏捷心思,一定明瞭我對你的心意,可你卻只把我當朋友。

不過這並不重要。

愛一個人,重點不在於他是否愛自己,畢竟感情是不能勉強的。

即使「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又如何?

只要單純地去愛,其它的又何必想那麼多呢?

自己開心,所愛的人也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韶光在季節遞嬗下不斷向前推移,高二那年的傷痛,在歲月的流逝下,逐漸淡去,僅留下心口一道結痂的傷疤,而對他們的情感,也已全部淹沒在時間的長河裡。

但我對你的情感卻在光陰的刻蝕下愈發深刻。

即便你對我的態度始終只有友誼,可我還是會繼續順著內心,傻傻地愛著你。

你,是我心裡唯一的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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