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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字短篇】念苦瓜

電腦上又是空白的頁面,我好像很久沒好好寫小說了。

「為什麽不寫寫苦瓜?」他總是問我奇怪的東西。

「那不是要在傷口上撒鹽嗎?」我指著膝蓋上的傷疤。

「很痛嗎?」他根本沒看我指哪裏。

「誰知道呢,有些事情就是怎麽說也說不清楚。」

而且我知道,肯定有人比我痛。

我媽媽不吃苦瓜。

「人生還不夠苦嗎?吃什麽苦瓜。」每次遇到苦瓜她都是這麽說的。

我也不吃,直到媽媽離開後,才知道原來苦瓜炒蛋也是很好吃的,原來也是有不苦的苦瓜的。

原來,我卻愛上了吃那種很苦的苦瓜,不苦的苦瓜還能算是苦瓜嗎?

「今天的苦瓜怎樣?」為什麽他就是要問我苦瓜的東西。

「不好吃。」我想也不想就說,一點都沒有苦的感覺。

「是嗎。」

我們再也沒說話,直到吃完飯。

「明天,要不要吃下番茄炒蛋?」他問,終於不是苦瓜的話題了。

「好啊!」

「每天吃都會吃膩吧!我記得妳以前都不吃苦瓜的。」

「嗯。」是啊,現在才開始吃的。

他不說話,繼續洗碗,整個家裏就只有「嘩嘩嘩」的水流聲。

「明天弄苦瓜雞吧   ,很久沒吃了,我突然想吃。」我說。

「苦瓜雞嗎,好好!」他微笑著,邊哼著歌邊收拾。

「媽媽,妳不是說苦嗎?怎麽還買苦瓜?」

「沒辦法,妳爸爸喜歡吃啊!」媽媽抿嘴微笑,我最喜歡看她這麽笑,但我總也學不會像媽媽那樣笑,我笑起來總是嘴張得大大的,喀喀喀的,一點都不好看。

「再說,現在媽媽跟妳們一起很幸福,一點都不覺得苦了。」

媽媽一定又想說爸爸贊她煮的苦瓜特別好吃的事了。

「我覺得老爸會贊媽媽,只是想讓媽媽一直做飯、炒苦瓜給他吃而已。」可是,這句話我第一次說出口,是在媽媽的墓地說的。

「媽媽,妳被爸爸騙了,這輩子都給他騙了啦!」說完,我眼睛模糊得已經看不清眼前的是墳墓還是屋頂了。

也許媽媽其實是知道的,只是很喜歡聽爸爸贊她然後摸摸她的頭。

剛回到家,就嗅到了燒焦的味道,「什麽事?這次有沒有上次那麽嚴重?!」我大叫著沖進廚房。

「才沒有著火,只是煙很多而已!」我看不到說話的人,只看到煙裏移動的人影。

「所以……」我退到沒有煙的地方,「今天也要去外面吃嗎?」

說起來,也很久沒有去外面餐館吃了,也難怪,最近都是吃苦瓜炒蛋,他就會這個。

「是啊,咳咳,浪費掉咳咳,這麽好的咳咳,咳咳雞咳——」差點聽不懂他講什麽……

「趕快弄好,我肚子好餓。」我繼續大叫。

沒有回應。

「去吃苦瓜雞吧,去有很多流浪貓在外面的那間餐館。」我這次沒有大叫了,說得還很小聲。

「我快弄好了,很快很快!」廚房裏傳來喊聲,然後還有鍋子掉地上的聲音。

那是以前媽媽很喜歡去的餐館,爸爸每次都說媽媽,「吃飯前不要玩貓,還有妳!」然後叫我和媽媽去洗手。

「我說爸爸,你在做什麽?」不過這次,他卻蹲在餐館門口,玩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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