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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初戀》─我想像裡最美的初戀:發光的嘴角

喀答答……喀答……喀答答答答答──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唰!

坐在室外籃球場邊的樹蔭下,抱著一台筆記型電腦敲敲打打,場上不能說是敲敲打打,這形容會過於暴力,但是籃球本身應該能同意這樣的說法,還多了扔來扔去。看著兩個正在鬥牛的大男孩,打得聚精會神,就算冬天一樣汗水淋漓,還記得國中的時候他們只要不同隊,就會打到上火。

可能對於肢體碰撞的界限和感覺不太一樣吧,球場上常常為了犯規與否而面色青紅的他們,一回到教室又是哥倆好。回憶起青春年華,還有他們稚嫩的樣子,我不禁微笑,越想越深才突然意識到自己,早已經燦笑得嘴巴快要裂到耳朵去了。

「小心!」

「欸小心!」

兩個男孩聲音一起吼出,我一抬頭反射動作就把球撥走,千鈞一髮之際。他們倆一起奔向我,還是大哥先說話。

「妳沒事吧?有砸到妳嗎?」而旁邊的小哥一如往常的輕抿起唇,無意識地踮了下腳耍可愛,才點點頭問:「有怎樣嗎?」都已經二十歲了,可見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兩人會有的行為還是跟印象中的差不多。

「黃孔儒、陳冠鑫,差點打到我電腦,去旁邊罰站!」我佯怒,左手抱緊電腦,右手食指狠狠比向旁邊那棵樹的樹下。一個乖乖陪笑,另一個只會用笑容拐騙人的當然傻笑,一左一右在我旁邊坐下並順手接過我遞給他們的運動飲料。

國小班上很愛認親,這個同學是爺爺,那個同學又是兒子的,全班儼然一個大家族。大學看電視,有些節目總調侃男生認了一堆乾妹妹居心不軌,都是女朋友候選人,但我認的一干眾哥哥們都是國中同學。可能當時班上女同學有太多糾葛讓我避之唯恐不及,豪氣的個性和男生當朋友一拍即合,加上在家裡是長女,偷偷地喜歡被當作妹妹疼的感覺。我自認不刁鑽,一些無傷大雅的小要求他們也會讓著我,偶爾像這種罰站指令不會被搭理就是了,但我也樂在其中。

大哥名叫黃孔儒,是一支和我很聊得來的水瓶,個性開朗樂觀,偶爾有點憤世嫉俗,我們從來沒有吵過架。中間兩位不在,陳冠鑫是小哥,是一隻心思細膩的巨蟹,升國三的暑假我們才突然變熟,那時候他的笑容可謂顛倒眾生、傾國傾城,簡直達到禍水等級,自戀的男班導都說他帥、犀利的英文夫人都說他笑得很迷人養眼,雖然總是因為長得可愛和氣質溫柔而被班上男生開玩笑說他是娘們。

現在還是一樣耀眼,不知道是陽光透過樹葉灑下來的金粉還是他有自備光環。

畢業後我們都到了不同高中,大學更是四散在不同的城市,難得才能見面一次。還有一個女生,潘幼安,細膩得不像水瓶座的水瓶,跟我一樣熱愛文學和創作的知心姊妹,因為家裡有事所以晚點才會到。

「欸,蔡文芯,來球場還開筆電,收起來啦收起來收起來……」大哥邊扭緊瓶蓋邊起身,還用鄙夷的眼光看我的電腦。

「對嘛,來打球。」小哥只要輕抿嘴唇,線條看來就像在微笑,兩個酒窩就會淺淺地浮出來。邊說,還邊輕拉我的袖子,另一隻手做個把電腦蓋起來的手勢。

「我稍微記點靈感而已嘛,等我收好就來電爆你們……」邊把電腦好好裝入袋子,嘴角一直有忍不住的笑容,因為他們已經都好好地收在我胸口的左邊口袋,絲毫未損,拿出來翻看仍如此熟悉完整。

輪番上場鬥牛,只要投中一球便是贏家,贏家留在場上與另一個人比賽,如此交替。雖然我實際戰力遠低於他們,但畢竟玩樂性質加上只有一球,不小心讓我搶得先機,我也在場上待了一陣子。一眼瞥見幼安來了,把球丟到腦後,就算三七二十四都不管地飛撲到幼安的身上,讓她驚喜地燦笑。

「潘幼安!我好想妳喔!妳最近還好嗎?」

「還不錯啊,妳呢?」

「我喔……我跟妳說……」於是兩兄弟勉強才能跟被我霸佔的幼安打完招呼後,繼續他們的比賽。好不容易和幼安的聊天稍歇,難得跑進國中籃球場的我們,決定兩兩一組比賽。

「反正你們兩個不可能一組。」我盯著兩個男生看。

「對!」幼安頗為贊同地點頭。

「唉呦當然啦當然啦,猜拳嘛好不好,一個男生配一個女生。」大哥手拿著球,走過來就要猜拳。

「黑白比較快吧?」我提議著,一翻兩瞪眼的事情。

「黑白黑白出家的……」每次站在這種時空的交叉點,大腦就會突然幾千倍運作,一眨眼就回到五年前,當時也是我一個女生和進一大群男生一起打球,兩兩一組比賽,依稀記得是期末考完大家大掃除完畢後,離放學還有一段時間的空檔。

因為都是男生,有部分人已經乾脆地分好組,湊巧我半路殺出來,剩下的人才用黑白來決定分組,我和陳冠鑫一組,瞬間感到很安心。第一場就對到班上一個塊頭比較大,打球作風也比較粗手粗腳的男生,當時這大塊頭在班上人緣不太好。

洗球時,球才剛擊地,他就露出無比認真的表情對我說:「這個給我妳不要管,妳對好另一個就好。」

大概是了解我打球時,總是在能力範圍內跟著球亂轉,球到哪就死死黏上去,美其名為壓迫防守,其實只是想要球而已,戰術甚麼的一概不懂,但因為有企圖心,也是打得有聲有色。我心裡清楚他的擔心,我個頭嬌小,一百五十幾公分點五,那個幾的數字還不大,更何況我雖然跟男生混在一起,卻徹頭徹尾是個少女,夠紳士的男生怕我碰著摔著是肯定的。不過自恃常跟男生打球不怕撞的我,沒太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這不,悲劇馬上就來了,和那個男生跳起來在空中迎面對撞的結果就是我啪的一聲黏在地上了。不怎麼痛,只是撞得很扎實嚇了一跳,直接趴在地上也是嚇了一跳。我撐起自己,大塊頭的隊友和陳冠鑫都蹲在我旁邊,問我有沒有事,大塊頭說完對不起後就運一運投了一球。

「有沒有怎麼樣?不是跟妳說他我來就好嗎?妳對好另一個就好。」好脾氣的他難得口氣裡有些慍怒,接下來都微蹙著眉。

大塊頭的悲劇來了。

「倒……楣!」

「好啦就你們倆一組啦,潘幼安我們不要贏太多,六比一大概可以。」大哥無視我跟陳冠鑫不服氣的表情,逕自投了一球。

「六比一嗎?好喔!」幼安失笑,但也認真運了幾球比劃一下。

「怎麼可能只有一分,再怎麼說我應該也可以投進一球吧!等一下你就不要輸。」笑著回應他的挑釁,我挽起袖子一臉躍躍欲試。

國三放學每天打一個鐘頭籃球的默契,過了幾年似乎未曾消散,我跟陳冠鑫對看了一眼,準備讓大哥知道我們不是好惹的人物。陳冠鑫的球技又進步了,雖然我一向跑得很快,但也有些吃力才跟上他的腳步,不過所有值得大喊妙傳的球我一個也沒漏接,雖然進球率因為太久沒打球,手感一時回不來而偏低,最終還是以六比四勝過大哥隊。

「哼,看你還敢不敢小看我們!」他們三人都去喝水時,我開心地在場上轉圈,惹得大哥一句:「唉呦讓你們的!」

已經下午五點半了,冬天的夕陽來得特別早,也差不多要離開學校了,有些不捨地環顧球場和操場一圈,凝視著被鐵捲門隔開的另一端教室,再度抱以一個微笑。回神發現他們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嚷嚷著:「欸等等我,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好!」邊手忙腳亂把東西都塞進包包,他們倒都很沉靜地看著我,連當然會等我的默契都不用出口了。

「耶!吃晚餐囉!」我東西一收好,又蹦蹦跳跳領頭往側門衝,回頭他們慢慢徐行著,又蹦跳回他們身旁,從二十歲降回兩歲。

「講到吃妳就這麼開心。」陳冠鑫微微笑著,有些寵溺也有些無奈。

「哪有!」我微嘟著嘴但其實有些不好意思,還是要反駁一下。跟他們在一起,很安心很沉靜,但也是太開心,整個人一直呈現暈陶陶的狀態。終於冷靜下來的我,在往捷運站的路上,和陳冠鑫並行著。

「你在台中還好嗎?」我輕聲問著陳冠鑫。

「恩,還好啊。」

「唸書唸得怎麼樣啊?」

「就……普普通通吧,哈。」

「這樣啊。」

「妳呢?轉系的事情怎麼樣了?」陳冠鑫把問題丟回來給我,我們都直視前方,沿著圍牆走著,這條路不長,濃密的行道樹和圍牆邊叢生的樹木,灑下厚厚的陰影。越接近門口方向的大馬路,越是開闊越亮,還有紅綠燈在閃爍,這副光景沒變,人行道儼然成了一個蟲洞。

只是過去我們走回家是反方向,我不禁回頭看。

國三準備考高中的時候,心情就像國文老師說的:「妾心古井水,誓不起波瀾。」很平穩,或許是因為也已經被陳冠鑫明白拒絕了,雖然他一開始用得蠢方法。當時他有了女朋友,補習班認識的別間國中的同學,但是大家都不敢告訴我,怕我傷心。

當他確定我對他的情愫後,就刻意避開我,已經變成好朋友了還這樣才讓我更傷心。度過了這種日子快要一個月,反正不是第一次和朋友僵持,但加上家裡爸媽常常吵架,偶爾太傷心就會不吃午餐,反正沒胃口。當時還是吃桶餐的年代,全班拿著餐具排隊打菜,看我跑掉,大哥吃完飯了就跑來找我,好說歹說勸我,我沒哭也沒鬧,只是搖頭。他每次都要逗我,想盡辦法讓我笑,每次我被他逗樂了,他就一臉成就感,真是很疼我這個妹妹。

現在回想起來不禁莞爾,笨啊。那時候陳冠鑫也是桶餐掛的,幾個人來晃了晃都只是被我搖頭給搖回去,突然大哥又出現了:「他說他很擔心。」我滿頭問號,「誰?」

「就他啊。」後來陳冠鑫就出現了,搔了搔頭,又踮了踮腳,看了我一下。

「不要不吃飯啦。」

「可是我沒胃口。」

「多少吃一點啊。」

「…………。」

「妳這樣我會擔心。」呃!一句殺手鐧。我抬頭看看他,他點點頭。然後蹲在牆角邊的我就站起身來,隨他進教室了。

真好拐!

好像看見了一絲曙光,過幾天我在一張卡片裡塞滿了要對他說的話,最後告訴他我沒有希望甚麼,只是希望我們可以繼續當好朋友,這種感情不要被抹煞。當天他沒有對我說甚麼,而我自己卻是坐在教室窗外走廊上偷偷哭了一個中午,對著潘幼安只會喃喃說著:「我真的沒有要怎樣……只是希望繼續當好朋友而已。」

一天的心驚膽跳,晚上他就打電話給我了。

「欸。妳應該已經知道了。」

「恩我知道啊。」

「我一開始就是不希望妳……」

「我知道啊,可是你這樣讓我更傷心。」

「那我們就當好朋友好不好。」

「恩,好。」

「耶,好朋友。」

「耶!」我們終於和解了,我內心失落的一塊總算拼上,就算不是女朋友又有甚麼關係呢?我喜歡這個好朋友,很喜歡。雖然有些淡淡的哀愁,但失而復得的喜悅讓接下來準備考試的我,變得無比正面。

我們談論著未來,無比熱烈,討論我認為真正好友會討論的夢想。因為申請的時候就考上北一女,我所有課本都出借給準備考第二次基測的他,在他的書桌上疊了一大疊,在別班的另一位好朋友都小小吃他的醋。

「哼!陳冠鑫算甚麼東西,我才是妳蔡文芯的超級好朋友好姊妹耶。他桌上一大疊,我才借兩本!」她不禁碎碎念,我不好意思地笑著,再看看低頭就要被那疊書給埋沒的他專注念書的神情,覺得能夠幫上他的忙,我很滿足。

他回應我也是用書,但是是一本我覺得比那疊都還要受用的書,某次放學回家他向我提起的《秘密》,當時以為是小說的我還問他:「看了會哭嗎?」這種蠢問題,後來才知道是心靈成長的勵志書籍,我對這本書說的話深信不疑,也因此得到很多快樂,未來遇到絕境中也會產生力量和勇氣,後話不提,但早在這本書在新聞上大紅大紫前,他就把這個秘密像禮物般帶進我的生命。

我想他才是上天賜給我最大的禮物。

雖然最後他沒有考上建中,但是也上了一所不錯的公立高中。一開始每到接近段考,我就會打電話給他,跟他說加油。偶爾會忘記打,但在那陣子肯定會補聯絡他一下,如果是這種時候,往往能在電話前站一個鐘頭,聊很多事情,生活瑣事和近況,或是他家後院的貓又多了多少隻,哪隻貓老了。

越來越遠了,但還是並肩走著。綠燈快結束了,我和他一起往對面奔去,開始聽得到黃孔儒和潘幼安正在對話。往士林夜市出發的路上,時而四個人一起發表意見,或是兩兩一組開點小視窗,氣氛很融洽自然,我很享受這樣的和平安適。

小聲地哼著歌,伴著夜市人潮喧嘩的嗡嗡聲,小吃攤鐵板上蒸騰起的團團水蒸氣,一點燒烤或是滷味的滷汁香,四個人為了不要走散幾乎是鼻尖貼著前一個人的背走的。好吧,只有我是鼻尖貼著背,因為我比較矮嘛。陳冠鑫突然停下來,我的鼻子迎頭撞上他變得寬闊厚實的背,抬頭看,他說:「黃孔儒想要買這個。」

「喔好燙好燙!好燙,嘖嘖嘖……欸都來了,拍照拍照打卡打卡。」大哥邊用食指和拇指夾著手上熱燙的食物的紙袋,邊把我們帶到一個人潮較稀疏的地方。

「只有你有道具,那我們呢?」幼安故意問著。

「潘幼安妳天生麗質,長得那麼美怎麼會需要道具呢?」大哥每次的讚美都如此,寫成字看起來萬分巴結,你也知道他有八成是在逗著你玩,卻又感受得到裡面的真誠。

這句話讓本來就容易臉紅的幼安脹紅了臉,一時間不知道該回甚麼。撥了一下瀏海後,大哥自顧自準備拍照,讓這熱燙而熟悉充滿家鄉味的瞬間,變得柔順自然像牛奶巧克力般。而陳冠鑫在我旁邊,他還是一樣,跟人拍照時都靠得好近,我快要感受到他的呼吸,而我自己就要沒有了呼吸。

「欸我們去投投籃機,很久沒玩了。」拍完照後,陳冠鑫沒有指名道姓,但我知道他是在對我說,他一向不叫我的名字,而我很愛叫他的名字。趁著大哥和幼安忙著研究打卡打在哪裡,要寫些甚麼敘述時,他轉身就走進一家靠牆排了兩大排夾娃娃機的店,我趕緊跟上。

臂力和肌耐力上大學後就很少訓練,短暫兼練一陣子籃球後就專注於桌球,不常拿那麼重的東西,努力投到了第一關要求的四十分後,只剩不到幾秒。第二關又緊接著來襲,開始前我看向他是我兩倍還多一點的分數不禁啞然失笑,心情變得無比輕鬆,反正怎麼投都投不贏,玩就是了。

但是因為右手上手臂曾經打羽球受傷,過後留下病根一直沒有完全治好,一些角度或是用力過猛就會再次牽動,嚴重時會整隻手都抬不起來,有一瞬間好像扯到了那個點的自己心頭猛然一驚,還好有自我意識所以有及時收回動作,然而動作已經慢到快要趕不上第二關要求的分數。

突然我旁邊蹦出了一個人,陳冠鑫從隔壁跑來幫我投我的籃框,分數在七秒內從112分變成150分,又可以玩第三關,我傻眼看著剛剛丟下自己籃框的陳冠鑫回到原位站定,邊投著第三關邊大聲問著:「你很好笑耶,為什麼要丟下自己的框不投啊。」

「蛤?」

「我說……啊可惡一直不進,……我說……你丟下自己的框很好笑耶!」

「蛤?」

「我說,唉呀,我……算了,先投再說!」

「蛤?」

最後的比數當然是我輸慘了,跟陳冠鑫要走出夾娃娃機店時,我笑著說:「其實我剛剛是說,你丟下自己的框來投我的很好笑。」

「一起進到第三關這樣PK比較好玩嘛,我不要妳一下就死掉。」這句簡單的話,被我自己放大,然後大大地感動了自己,一句應該是很平凡的話,我不知道從何感覺到沉浸在背後無聲的默契和溫柔跟兩人友情的深度。

在那些為段考加油或是隨便聊都超過一個鐘頭的電話中,我為彼此夾上的書籤卻往往都停留在國中的畫面,或許是因為我們之後很少見面,也不常連絡。從小到大生日都在暑假的我,某次突然介意起他忘記我的生日,或許是因為我為他的生日很認真地寫了一篇文章,覺得自己沒有得到相應的回答。

「我們家本來也沒有在過生日,所以我連自己的都常常會忘記。但是我沒有說生日快樂,不代表我不在乎妳或是不掛心,也不代表妳不重要啊。」

之後我就知道,我心裡有你,你心裡有我。

啊,這樣就夠了。

路旁販賣DVD的小攤子,廣告用的液晶螢幕上播著上次我們相聚時一起看的電影。那時選了一部溫馨搞笑小品,陳冠鑫擔心我和幼安會不想去電影院看這種在家看就好的片,我和幼安卻一致認為無所謂,畢竟以後三個人聚在一起看電視播映這齣電影的機會也太小了。

我們開玩笑地討論,不然有天我們幾個人約出來,一起坐在電視機前看某部電影的感覺也很好笑。那時還習慣用電話聯絡,我和陳冠鑫不小心聊太久後,換跟幼安聊太久。

「欸我覺得啊,我好像會一直喜歡上誰,在不同時間不同地點,但是我卻一直覺得,無論經過多少人,或是就算我跟他都交了男女朋友。最後我們還是會在一起,我還是會嫁給他,因為好像就應該這樣。」

「這樣嗎?那很好啊,妳就照妳心中想的就好。」

「我是真的這麼相信,可能他現在跟誰比較好,喜歡上誰,或我喜歡上誰。」我還記得我當時的信念,很純粹清澈,就是這麼相信著。

幾年後各自有了伴侶,我心中的這份相信卻沒有被打碎。某天在跟幼安用電話聊天,我又提及了這個相信,宛若信仰一樣支撐著我在大家都未曾主動聯絡,只是掛在心上的時候想辦法讓大家團聚。

「那妳現在的男朋友怎麼辦?」

「甚麼怎麼辦?」

「妳要拋棄他嗎?」

「怎麼可能?我很愛他,我會跟他一直走下去吧。」

「那……妳的相信……。」

「就只是相信,我們就是會在一起。」初戀傻得很真,也真的很傻,無論現實擺在眼前是甚麼樣子,或者有沒有想到遙遠的未來,總是會有第一次的、無所畏懼的,如此固執的相信。

我穿透層層房屋,越過大樓、廣場,越過高山峻嶺,黑夜的山谷和低聲迴旋唱著歌的海浪,穿越黑絲絨般神秘的海洋,穿越皎潔的月光,遙望另一個地球,好像在那裏就會字面上實現了這個相信。

逛到最後或許是因為有些累了,一直出神想東想西,想著陳冠鑫的事情,想著我們幾個人的回憶,想著開學後要處理事情,還有男朋友不知道吃飽了沒有。輕輕搖頭,這份特別的情感關乎曾經的情愫,神聖地好像不該在此刻想起別的情感,不是玷汙,只是有點打擾。

已經九點多了,幾個人都到了該出發回家的時間。幼安抱完我後說著也想要擁抱他們兩個:「可是他們都有女朋友了,這樣不太好,不然真的很想給他們一個擁抱。」

「我也這樣覺得,不過還是可以告訴他們。」

「蛤,不要啦很尷尬耶。」

「沒關係啦可以講啊,我也想。」我知道傾吐過後就完成了,我們的靈魂是擁抱著的,很純潔的擁抱。

回家時,我因為國中畢業考上高中後就搬家了,所以我和他們三個捷運的方向不同,加上我的車又先到,於是他們三個送我離開。揮手再見後,站在門邊看著他們,門在我面前慢慢闔上,看著陳冠鑫,我的心跳突然加速,有些呼吸不到空氣,這一刻多怕自己被回憶謀殺。

我看到國三搬家那年,隔著公寓一樓有透明玻璃的鐵門,在門外用依依不捨的眼光拿著我硬塞給他的一本充做紀念的國文課本的陳冠鑫,他難得針對我表露出這麼強的情感,也是最後一個和唯一一個和我好好道別的人。

我就住在一樓,轉身關上自家門時看到他還沒走,我輕輕揮一揮手,慢慢闔上門。我覺得我的眼眶裡蓄積著流不出來的眼淚,堆在胸口有些悶痛,歲月荏苒,那痛好像不小心跟那道別的場景一起儲存了。

幾年過去不太聯絡的幾個人,被一條無形的鏈結牽住,就像家人一樣,無條件地團聚了。沒有人怪罪誰不聯絡,或是特別感到對誰生疏。我們努力地成長和變革,卻又固執地相信彼此都沒有變,固執地相信這份情感。

剛剛我以為這條鍊結掐住我脖子,意圖讓我只呼吸到傷心,藉此謀害我。然而我們都在往前走,也只要往前走這條鍊子就解套了,我或許是最固執的吧,繼續相信著我們會並肩。

短短二三十秒間的凝視後,我突然笑了。

捷運加速離開往前走之前,系統裡他依依不捨的表情資料緩緩被格子狀取代,逐漸變成黑幕,畫面變雜,是新的畫面浮現。

如夜星子,如濺起的小小浪花,他應我的燦爛笑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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