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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之後的之後

我覺得好冷、真的好冷。

全身沒有絲毫溫度,我感受不到,即使再如何用力把自己攬緊,摸不著深切的只有空虛。

失去一切的透澈那樣子把我狠狠重傷,像當時的媽媽、爸爸,他們選擇一個接一個背棄我離去一樣。

從夜裡醒來,我發現自己根本不適應眼前全然的黑暗。我嘗試過讓自己喜歡,可是證明了徒勞無功,之後我說服自己習慣,但每當有一點光閃爍,不管如何我無法控制自己伸手去抓。

聽說人只要一分鐘過多喘息那麼就會休克。但我覺得其實不準吧。像現此我發現自己臉上未乾甚至不斷流出的淚水,鹹濕的感覺侵蝕著五官讓我不知所措的在呼吸。

一次、兩次、三次,這是本能,是不經過所有思考的舉動。

我記得抽屜裡還擺著幾顆安眠藥。即使在白畫時看起來是無堅不摧堅強著,可是一旦在這種四周都十分安靜的時刻,我特別不想繼續下去。

這種氣氛再這麼下去都是誘惑,讓人顯示出連自己都不自覺的懦弱,我會瘋掉的。那樣子的我,太沒自尊,也無法原諒。

一手掀開棉被時好像觸碰到了什麼。我嚇了一跳,睜大了雙眼,想辨認清楚。

但輪廓太模糊,一陣糊塗毫無方向感的摸索中只能確定是床邊躺著一個人。沒有想過還會有留著的人。我錯愕,激動的說不出話來。哽咽的呼喊,是誰?

直到很久很久我窒息的以為又是自己自以為是的幻想後才有道聲音回應了我。

溫潤帶著點冷然的磁性嗓子讓我感到打顫的陌生,忍不住縮縮脖子,忽然傾覆的不穩。淡淡的清香在鼻間散發,「怎麼了?」

能夠感覺到自己正面倒著的胸膛正隱隱隨著逸出字句而震動,我緊抿住閉合的唇。想微笑,但不著力。

「蕭鈞暘,還好你沒走。」

我輕輕的說道,同時間抱著我的這個人他沉默的抓緊力道。腦袋瓜還昏沉著沒辦法思考太多太深,但以秩序般形式竄入的畫面卻讓我逐漸明瞭了所有來由。

我知道自己參加了同學會,然後遇到了蕭鈞暘。我和他雖然在初中同班卻被分在不同區域的地方,仗勢著自己酒量還不錯所以我多喝了幾杯,結果搖搖晃晃走出門口的時候卻撞到了同樣走出來卻是乾淨的沒有任何一點酒氣圍繞的蕭鈞暘。

他問我怎麼了,我沒回應絲毫沒有領情的推開他繼續自己走。結果隨意的被路人一撞就狼狽的倒在路邊。

然後身後不知道跟了多久的蕭鈞暘嘆口氣到我身邊,這次他像學乖了沒有再詢問。

只是扶著我,炯炯眼神強硬的讓我吐出家裡的地址。

我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些什麼,或者是說了些什麼。發了酒瘋也不一定。

接到同學會通知之前我才剛參加過一場典禮。那是曾經一個說過不會離開我的男人的結婚典禮。

這代表了些什麼,我以為可以忽略的、包括他妻子臉上的傲慢,還有日漸嚴重的騷擾。

其實一開始答案已昭然若揭。只是太相似太宛如當年我曾失去溫情的溫暖讓我不自覺的去相信。投注一切想改變自己的本性認為能和那男人走到終點,幸福的日子數數並不短暫,只是還是藏在笑容下陰影成為巨大的現實再次摧毀所有。

這種類似背叛的感覺。

比被想愛的人傷了還要痛。重燃而起、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說穿了,就是無法面對儘管是一盞也冰冷殘酷的燈光的寂寞。

我只停頓在自己硬是吻上蕭鈞暘的一秒。

他長得並不是平常我會喜歡的那種健壯有著明顯安全感的一型,反而就跟記憶中那個總笑得靦腆有著一張清秀漂亮的瓜子臉的班長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頂多是在兩個人都情慾衝動的抑不住將彼此衣服都撕開了,才藉由擁抱的動作得知這傢伙明明裝扮的纖細底子裡卻意外充滿力量的軀體。

我在蕭鈞暘懷裡忍不住蹭了又蹭,他輕微地轉了肩膀的角度好讓我舒服的倚靠。

外頭轟隆一聲雷打得十分響亮,直到轉成雨落的聲音。像企圖用力的在地面上鑿出一個又一個洞。

蕭鈞暘小聲的在我耳邊說道:「氣象預報不準、沒說會下雨……」

「也不能百分之百的相信啊。」

我抿著唇角反駁,再次聽見蕭鈞暘壓低的迷離笑聲之後,熱度驟近,他抵住我的肩膀讓我重新躺回剛剛的位置,這次身旁的另一顆枕頭多躺了他一個人。

我瞟了他一眼,他眼角微彎,莫名的口吻陷入時光潮流,「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你就是一副很孤僻的樣子、跟大家也不常接觸。那時候我就是在想,你會不會是有過些什麼不想回首的經歷吧。我很好奇,嘗試和你相處,可是總是被你打回包票……後來二年級的時候,你慢慢的變得開朗、卻也傳出和他人的誹聞,你自己不反駁甚至承認,真討厭你,特別就想找你麻煩。」

對他一開始說的我並沒有深刻甚至是模糊的印象,直到後來的幾句話中隱隱有股的確有這麼一回事的熟悉感湧上,「說也奇怪,你不是我在初中時相處最久最深的人,卻是我到現在最忘不掉的。」

就像是在偶像劇中常常會出現的深情告白,也不是沒有聽過,和我交往的情人中,很多人也是靠著這般甜言蜜語維持無論是在肉體還是心靈上相對程度的情趣。

我嗤嗤笑著,要交往嗎的幾個字差點逸出口中,第一次覺得太過輕浮。想想,我沒有興致接著下一場遊戲。握緊他的手指,崁入指縫中。選擇不予回應。

蕭鈞暘安靜了下來。徐徐的呼吸聲和靜止的舉動都告訴我他已經睡著的事實。

我也很想也跟著他睡去,可是,這一閉眼,腦袋卻空白的可怕,雨聲雖被隔絕,卻在我耳邊敲出悲鳴。無法如願的好難受。

大概是早上九點多的時候,鬧鐘擾醒了蕭鈞暘。

他在我面前,放大的臉任何表情都很清楚。皺著眉頭、嗚鳴幾聲,經過一陣無意義的反抗,蕭鈞暘醒了。睡眼惺忪的和我對上眼。彼此相顧無言。

「……你很早就起來了嗎?」他僵硬的問道。我晃頭,回答:「跟你一樣,才剛醒的。」

喊出的聲音既沙啞又難聽。蕭鈞暘遲鈍的起身套回衣服,默默的對我說句他去買些早點後離開。

我又翻了身躺著直到他留下的餘溫轉涼,才慢吞吞的走到自己的衣櫃前拿了衣服走進浴室換上。

鏡子前是看了二十幾年的臉龐。臉色蒼白,滿眼紅絲,雖然沒有很落魄,但也已經夠難看。

我並不是故意要對蕭鈞暘說謊,反正他也一定看出來了。只是有那麼一點,不太想要讓他知道。昨晚我的一切壞的全被他看光了。對他而言也許沒有明顯的差別……但……

又是與對面的人瞪眼了半晌。彆扭的做完梳洗工作後走出房間。

蕭鈞暘已經回來了,白淨的桌子上放著一袋熱騰騰的早餐。他已經拿著他的一份開始吃。掏出盒子,裡面放的是火腿蛋餅。我轉頭看向蕭鈞暘,他偏著頭還沒有察覺,褐色的頭髮看起來就是給人暖和的感覺。

蕭鈞暘慢慢停止了吞嚥食物的動作,整個身子坐得不只標準。還很緊繃。

「怎麼了?」他問,就像那在無意間撫平我所有情緒的言語。丟下一顆石頭在我心湖上打上漣漪,而這一次,不再短暫。而是延長,連錦的。

讓我想到,曾經我把一個男人掰彎,兩個人在一起好幾年,最後我對他提出了分手。無關愛情,只是覺得,不對了。

結果,那天的他,抓著我的肩膀,好痛好痛,第一次對我留下眼淚:因為不是女人,因為是個男人。裝錯了軀體,所以就得放棄了這一輩子愛人的機會。袁葉,你狠、你夠狠!

循著過往踩下的痕跡回首,我的確狠。還可恥。總是理所當然。感覺不到自己所期望的就放棄。無心無肺到了極點。

拿了根吸管插入奶茶裡,啜了一口。香氣在口中蔓延,我說:「蕭鈞暘,當個朋友吧。」

從此以後,王子和公主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這樣子的結尾,總是童話故事的結束。

其實根本草率的沒有任何徵兆,轉個念頭想卻是同樣給予了信念。

沒有悲傷的,還相信的,寧願相信的。那麼便永遠都是幸福吧。

蕭鈞暘那天並沒有回答我,他只是笑而不語。

明明知道我就等個答案,他還是,只靜靜的吃著早餐,以漠然甚至讓我覺得無謂到很惱火的姿態。

但我也不想說什麼,阻止什麼,現在只有別人闖入我的生命中,我的感情放得太快也太無知覺,所以是活該。

要來的,攔不住;要走的,留不住。

蕭鈞暘在離開前留下了聯絡的方式,他抿著嘴角笑,輕輕的說:不見不散。

然後我也笑著。

把門關上之後就整個腦袋斷線般傻在原地幾秒,轉身的時候順手就將紙張揉成一團,扔到垃圾桶裡。

準確的。以為就這麼丟了些什麼。

報紙上包括電腦上都會刊登很多徵人啟事。

我想這不必說早已是大眾知道的。

周鈞暘就放著一份在眼前,許久沒碰過的電腦也亮著螢幕的空著位置。

我想大叫。這時候真的很想。卻只有笑。

複雜的心情說不清,有種失去了,又再次失去的感覺。即使明明知道已經接近一無所有。

重新回到頹廢的生活,不到晚上幾乎就賴在家裡,像個見光死的吸血鬼一樣。

而當屬於自己的時間也來臨了便是忘記這一刻自己的名字、歸屬又在哪的瘋狂在夜店裡尋找體溫的陪伴。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而且還是那種無法復原的力量在不斷在被傷害。

然後大概是之後的某一天吧,不清楚,總之是在夏季。很熱很熱的夏季。

蕭鈞暘重新出現在我的眼前。

夜店的相遇。不好看。尤其是,還在我整個被灌酒灌得昏了的情況下。

他愣,然後生氣。怒火擠壓著他的五官,真的很可怕。被他看見的都是最醜陋的一面。

他可能覺得我可笑、或者是過得瘋癲。

但更應該讓他看到的是,我在那幾乎麻痺神經的每一秒裡,是真正的快樂。

笑得連心都不知道跑哪了。

「為什麼就是不能好好的?」只記得這句。

只記得他漸漸的無奈。我期待看到不耐。

他沒有。他把我扶到椅子上,和服務生要了一杯解酒的並看著我一口氣為了怕吐出來喝下,便坐著等我清醒。

我提出的那句朋友其實也只是衝動。但其中包含的都是真的。我想和他做朋友,沒有利益代價的我很羨慕的那種友情。

很荒唐的就算明白對著曾經上過床的人提出來有多不切實際。

我一句話都沒有說的在這一晚面對著身旁的他的就都沒說,他儘管看得出來想說些話問些話但還是都沒說了。

我們兩個待到天亮的時候。熟識的老闆明顯才剛忙完臉上還都是滿滿倦意的,走到我身邊,對我問還要不要緊。

嗯。真的沒有那麼不要緊過。

我摸摸桌上的帳單要掏出自己的錢包來,卻發現上頭不知何時被蓋上一個已繳費的章。

蕭鈞暘彷彿有所感應,原本低斂的眼也抬起來,視線相對。他,默認。我也安靜了。

和老闆道再見後,蕭鈞暘從走出夜店就跟在我身後,保持著一定安全的距離,所以我也沒有在意。

理所當然的回到自己的家,他就一個人卡在門口。

何時那麼規矩了?我好笑,想一會還是對他說進來。

反正就亂的很。他要不要繼續待著不關我的事情。

他果然皺眉了,以甚有起伏的調子喊我的名字。

他不喜歡我變這樣。這是什麼樣子?他要我看自己現在的樣子。

我當然知道。

但我沒有回應他,只是瞥了一眼。

他整個人宛如雷擊,頓得全身僵硬。

清麗的面容,很無力。他說:「那如果我這個時候回應你呢。我們當朋友。」

我哦了一聲,動搖的太快連自己都很鄙視。

蕭鈞暘終於笑了。就像迎著太陽的向日葵。讓人欣羨的是它的光。

於是,蕭鈞暘來了。

我的生活中,他插入。

不能說是再次,因為這次的影響似乎更大。

就算總是對他冷眼旁觀,又是諷刺又是找麻煩的,他忍受的能力超乎想像。

我不敢再陷入,就想躲避。

但他沒有給我機會,我又不知死活的對他依賴了。

他也開始改掉我的一切,除了日常的,更是安排了一份工作給我。正當的。我才想到他從以前就是個富家子弟。

他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

我懷疑著但卻都不敢翻開答案。結果回到最初的春季,我忽然因為身體無來由的出現問題而住院,蕭鈞暘說是我種下的果。

我太揮霍自己的健康了。這需要幾個月的調養。

我也以為是這樣,但就是不巧的讓我在一個月後從一群護士在工作崗位竊竊私語的時候聽見自己其實不單是幾個月就能出院,更應該說,隨時都能出院。

因為早就沒救了。

癌症末期。

愛哭的自己居然沒有流下一滴淚。只覺得這是媽媽要來找我了。就像她說永遠不離開的誓言一樣。

蕭鈞暘沒有和我說的打算,我也沒有再重複聽同樣的話的意思。

只是有點捨不得。

然後我再也沒有走出醫院的一天。

蕭鈞暘他很愛和我說話,什麼都好,頻繁到我覺得他只是在想著能夠紀念回憶的多寡。

我就頭一次這麼的感謝也真的感謝他沒有在我死前的一刻背棄我。

是什麼原因都好,他還是讓我在糖衣中繼續很幸福的。

閉上眼的前一秒就與世界告別,蕭鈞暘的淚在我心上劃下一道很長很長的水跡。不會有蒸發的一天。至少,在我還記得這個人的時候。

我的身旁沒有空氣流通,也都是空白的。

然後葬禮那天蕭鈞暘就關在房間裡。我穿過牆壁,只看見他細細拂著關於我的資料嘴角一直都呈現悲傷的笑容。

上頭右下角的日期就是我曾和他聯繫上又斷了的時候。

他開口又好像是說了什麼?我也不知道,但我的時間到了,遠處響著鐘聲。

我的身子無法控制的輕盈上升,我對蕭鈞暘再見。儘管他聽不到。

但這次是真的了。

沒關係的,到目前為止我還是很好。

未來,也會努力更好的。

媽媽就在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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