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塊錢

      2007年12月31日晚上，街上的氣溫很低，應該只有四、五度左右吧。我站在一間餐廳門口等待著，冷冽的寒風不停吹過我的臉頰，帶來一陣陣的刺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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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在的地方是重慶市附近的一個縣城，這裡沒有中國沿海大都市的繁華夜景，也看不到西裝筆挺的外來旅人在街頭穿梭。老城區狹長幽靜的街道兩旁是一棟棟風格純樸的建築。這些建築最高通常不過四、五層，還沒被沿海那股強大的商業勢力所侵襲，不過我猜想恐怕也撐不了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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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同學站在我的身旁閒聊著，我們身上有著很明顯的相同點，那就是在寒風中瑟縮的身軀，以及怎麼看就是外地人的長相。我們剛剛才吃完一頓美味豐盛的道地（大陸的用法是地道）重慶麻辣鍋，湯頭裡那股濃郁的香氣還在我的齒頰裡迴盪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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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郎的長輩們在對面休閒中心做足浴按摩。他們正操著流利的台語，用十足觀光客的表情興高采烈的在這個內陸的小縣城裡留下足跡。我跟同學則是手裡夾著香菸，在吞雲吐霧之間計畫著晚上要在哪個地方跨年倒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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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談之間，三個結伴而行的女孩在我們停下腳步，其中一個女孩開口說了幾句話，但是濃郁的四川口音讓我無法瞭解她究竟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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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說什麼？」我略帶戒備的看著三個女孩，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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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重複了一次剛剛說的話，在成都待過一個禮拜的我依舊沒有聽懂，或許是在大陸待久了，人也變得冷漠，沒心情搞懂女孩究竟想說些什麼，直覺就是覺得他們是來招攬生意的，我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叫他們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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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趣的是，第一次到四川的兩個同學倒是聽懂了女孩在說些什麼。「她是說她們是從外地來這裡找工作的，沒有找到工作，問我們可不可以請他們吃碗麵，她們已經一整天沒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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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楞了一下，直到這刻才仔細打量了這三個女孩。女孩們都扎著馬尾，臉上除了未脫的稚氣之外，就只剩下髒污的灰塵，但仍然看得出來頂多只是十六、七歲的年紀。同學這時好像說了些什麼，不過我沒聽清楚。我看著女孩們黑污污的年輕臉龐一時之間有些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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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的我就回過神來了，我從口袋拿出鈔票，抽了一張十塊錢的鈔票遞給了居中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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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謝謝！」三個女孩低著頭跟我道謝，然後就往路口的麵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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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剛剛好像是說路口有間麵店，問我們可不可以陪她們過去，幫她們點三碗麵，幫她們付帳。大概是這個意思的樣子。」小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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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該是外地來的吧，連飯都沒得吃，那大概也沒地方睡了。」岳哥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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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些猶豫的朝路口望去，已經看不見女孩們的身影了。我心裡有股衝動想幫他們，但是就算真的幫了今天，那明天呢，或者後天，我再怎麼幫也沒辦法給她們一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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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幫不了的吧，全中國到處都是這樣的到外地找工作的年輕人。」我嘴裡這樣說，但心裡卻有些內疚，或許這只是幫自己找一個撒手旁觀的藉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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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起了昨晚我們幾個同學還在深圳的夜總會幫新郎辦單身派對，我想著昨晚給夜總會小姐的四百塊小費，還有剛剛給那些女孩的十塊錢，心裡覺得有些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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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要不要追上去幫他們找地方住，說不定他們也想順便賺點外快。」我拍了一下岳哥的肩膀，嘴裡講著低級的笑話。「一次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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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岳哥裝模作樣的皺起了眉頭。「讓我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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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幾個人曖昧的笑了起來，這種低級的玩笑總是屢試不爽，幾個簡單的關鍵字，就可以達到理想的效果。又或許，面對這樣的事情，我們只能選擇用嬉笑怒罵的方式來沖淡自己心裡的那種無能為力的挫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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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抬起頭望著對面的休閒中心，「喂，去找地方唱歌吧，剛剛Robert跟他老婆提的那間夜總會好像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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