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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徒

    這一日的申時時刻,宗小凡騎著一匹駿馬,腰懸一柄鋼刀,揹著一塊紅綢布包裹的禮盒,策馬走在濟州城的大街上,他要趕去給武德門的門主祝壽。

    宗小凡騎馬走到街頭一家酒肆前,因感口渴,遂下馬拴了疆繩,進入酒肆內,買了一碗水酒,坐在店內角落歇息喝酒,只聽鄰座的兩個客人說著:

  「武尚德十幾年前在濟州城開設了武德門,那時濟州城裏還有三家武館,武尚德打著拜碼頭的旗號,一一去踢館。他那套五行六合拳,使得凌厲剛猛、虎虎生威,前兩家武館的頂尖武師,與他交手,都挺不過二十個回,但另一家關威武館館主關盛,卻與武尚德交鋒了近半個時辰始落敗,關盛關了武館,離開濟州,據悉投奔開封府衙門,武德門因此取而代之。」

  「武尚德還有更顯赫的事蹟哪,十年前濟州城裏出了一名蒙面大盜,武藝高強,專搶富賈劫官銀,橫行多時,濟州府衙門追捕多日無功,官府無奈,遂懸賞通緝,武尚德自告奮勇,單槍匹馬,不數日即擒捕那蒙面大盜歸案,威震濟州,從此武德門生意愈發興旺,曩括了濟州城大半的武館和保鑣生意。」

  「據說今天武德門為慶賀武尚德五十大壽,特在莊院裏請了戲曲班子演戲,並發放萬斤白米賑濟貧苦百姓,另又擺設流水席宴客,搞得『一人有慶   萬人同歡』。聽說今日戲班演的是『關羽義釋曹』,咱們快喝了酒,趕將過去瞧瞧。」

    兩名酒客結帳離去。宗小凡小憩之後,也結了帳,揹著禮盒,驅馬趕到了宏莊大院、峻宇雕牆的武德門大門前,只見一盞盞艷紅的燈籠高高懸掛在大門內外,大門牌樓上一個匾額鑲崁著金字:「武威江湖   德惠四方」,樓房飛檐都結著五色斑爛的彩帶,迎風飄揚。莊院裏右首戲台上生旦淨丑登場,鑼鼓鏗鏘;左首倉房前糧袋堆積,民眾扶老攜幼,領受白米;廣場正中上擺桌排椅,刻正肆筵設席;莊院內賓客絡繹不絕,戶限為穿,十分熱鬧;莊宅裏傳出管號笙歌,聲樂悠揚。武尚德在大廳上正與眾賓客寒暄,顯得紅光滿面,意氣風發。莊院入口不遠處擺著一個插有刀槍劍戟的兵械架,架旁站著幾名武師,一見宗小凡出現,一名方臉武師立刻起身走去,看著他問:

    「宗小凡,你沒死?」那武師旋即變臉喝道:「你這個師門逆徒!已被逐出武德門了,為何還回來?」

    「二師兄,師父多年的養育授藝之恩,小凡終生不忘,今日是師父五十大壽,小凡特地趕來送上一盒極品『遼東老蔘王』,給他老人家賀壽。」

    宗小凡下馬,卸下禮盒,捧在雙手,走向眾武師。卻見那方臉武師兀自喝道:  

    「去去去!師父早將你除名了,武德門也與你一刀兩斷,禮物自己帶走,滾遠一點。」

    另一名眉目清朗的武師也起身說:

  「小凡,你趕快走,當年你用旁門左道挫傷師叔的左臂,他至今餘恨未消,見到你恐饒你不得,你走吧。」

  「大師兄,當年城隍廟那個叫化子教我的,我怎知是旁門左道的功夫?我只當那反手鎖脈法恰能補本門武術的不足,就學了;一時不慎,誤傷了師叔,至今仍深感悔愧。」  

    那二師兄李度用手指著宗小凡,厲聲斥說:

  「師父早有口諭,門下弟子未得師門允許,不得偷學他派武術,否則逐出師們,當年你是明知故違,還以下犯上,打傷師叔,更是罪不可逭!再不走,我拿六合刀砍你!」

    李度說完,自一旁兵械架上抽出一把湛亮鋒利的鋼刀來,宗小凡只得上馬怏怏離去。他揹著禮盒上馬,策馬緩步街上,來到離武德門不遠處一個石亭,下馬入亭休憩,轉頭看著熱鬧哄哄的武德門莊樓大院,不由得墬入回憶的深淵裏。

                              **                                                 **

  「小賊!不要走!」

    那一年的冬天,宗小凡在濟州城街頭流浪數日,委實餓昏了頭,忍不住從一家包子店的門前,偷了兩粒肉包,揣在懷中,跑到街上,遭店主人追喝出來。宗小凡邊跑邊回頭看,忽然「砰」的一聲,撞在一人身上,卻遭那人身上一股強勁力道彈得翻倒在地上。

    「小鬼無眼,撞了師父,滾開!」

      宗小凡一抬頭,只見一名高壯威嚴的中年大漢站在街中,身側兩名武師正對自己吆喝。正看時,身後傳來咆哮聲:

    「小賊!還我包子來!」

      包子店主人追過來,揪住宗小凡,奪走他手上的肉包,正擬狠狠甩他巴掌,卻遭那中年大漢伸手擋住,並丟了一串錢過來說:

    「店家,包子我買了,給這小童。」

    「是是是,武大爺。」包子店主人打躬作揖。

    那中年大漢又朝左右武師說:

    「這小童眼神機靈,手腳俐落,且收留了他,培育訓練後,供我武德門役使。」

    就這樣,宗小凡進了武德門。

        宗小凡自幼父母雙亡,雖有宗親接濟,然破瓦頹垣,世態炎涼,以致小小年紀常餐風露宿,忍飢受寒,人海中孤苦飄零。因此,宗小凡為求生存,在廟會慶筵、街巷里弄、荒郊野外等各種場合,總使盡萬般手段,但求苟全性命,雖然經常受辱挨打,備嚐艱辛,總算存活下來,以迄進了武德門。

    宗小凡迭經生死存亡,進了武德門之後,深感絕處逢生,因此工作特別賣力,櫛風沐雨,夙興夜寐,刻苦耐勞、朝乾夕惕。武尚德見他做事勤快,聰明伶俐,且又骨骼清奇,因此在他工作之餘,安排他和武師眷屬子弟一同讀書識字。並俟宗小凡長至十二歲始,讓他跟在習武的門生之後,學練武術基本功夫。

    宗小凡心智早熟,在武德門充份發揮求生本能,不但任勞任怨,勤奮上進,抑且精益求精,無論工作、讀書、習武,表現得令人刮目相看,深獲武尚德賞識。終於,在宗小凡十五歲那一年,他已長得英姿挺拔、骨架堅實,武尚德破格收他為入門弟子,傳授他拳術、刀法等進階武藝:

  「五行拳–劈拳、鑽拳、崩拳、砲拳、橫拳,是基本單拳;五行連環拳是以基本單拳對練的拳套套路。」  

  「六合,是心合意、意合氣、氣合力,此為內三合;手合足、肘合膝、肩合胯,此為外三合。搏擊時內外三合同時施用,是為六合。」

    宗小凡深知習武練功是他鯉魚躍龍門的唯一機會,他充分把握,勤學苦練,幾至廢寢忘食,在武尚德悉心調教之下,武藝進步神速。三年後,經由武德門內部擂台實戰比賽,宗小凡挫敗多名武師,奪得擂台魁首。武尚德大喜,立即拔擢他為鏢局的武師,展開保鏢生涯,宗小凡始有機會得窺武德門的全豹。

    一週後,宗小凡首次走鏢,跟隨師叔武尚志和其他武師護送一批珠寶至滄州返回。傍晚時分,方抵濟州城門口,武尚志即招呼眾武師說:

  「時辰尚早,咱們先去城北怡紅樓吃飯喝酒,吃完飯,找姑娘尋歡取樂,嘿嘿。」

    宗小凡隨眾人來到怡紅樓,下馬拴了韁繩,眼前一個大宅院,院內是一棟富麗堂皇的樓房,碧瓦朱牆,雕梁畫棟,燈燭通澈明亮。進入宅院,只見廳堂高軒寬敞,燈紅酒綠,賓朋滿座,桌桌都有紅顏裙釵陪侍,鶯聲燕語,滿堂春意盎然。忽見門廊下走來兩名壯漢,見著武尚志俱欠身說:

    「二爺!」

    武尚志頷了頷首,率領眾武師進入一間包廂,入座後店伙計進來招呼,武尚志洪聲道:

    「好酒好菜儘管端上來!還有,喚幾個姑娘來陪!」

    「爺們,一個姑娘坐檯費要五兩銀子,您要叫幾個?」店伙計陪笑問著。

      忽然「砰」的一聲,武尚志拍桌變臉,喝斥店伙計:「敢情你是新來的,不知道武德門專給城內酒家妓院排難解紛,怡紅樓每月還得上繳維安費給武德門呢,你還敢跟咱武德門要錢?去叫你們羅掌櫃過來!」

    宗小凡心中驚詫,這些年來,他眼看武德門武師愈來愈多,生意年盛一年,田產財富倍增,武尚德除建置豪宅巨院外,也添了幾名美艷的婢妾陪侍,每日佳餚美酒,笙歌徹夜,朝歡暮樂,生活越發驕奢淫逸。宗小凡因都在莊院內埋首工作,以致不知武德門在外還包攬酒家妓院的圍事業務。

    思忖間,只見店伙計急忙退下。不多時,一名圓臉肥腰的中年漢子趕來,對武尚志躬身說:

    「武二爺息怒,新來的伙計有眼不識泰山,羅某給您賠罪。」

    羅掌櫃說完,手掌輕拍,包廂門首轉進三名濃妝豔抹、綠鬢朱顏的姑娘來,分別拋媚眼、甩羅帕,嬌嗔喊道:

    「武二爺!」、「張師傅!」、「劉師傅!」

    宛若熟識深交的老相好,三名姑娘輕移連步款款走來,分別坐在武尚志、張師傅、劉師傅的身側。少傾,酒菜魚貫上桌。武尚志三人在大快朵頤、觥籌交錯之餘,不時與身旁姑娘打情罵俏。

    酒醉飯飽之後,武尚志醉眼矇矓朝眾武師說:

  「姑娘儘管叫,今晚二爺買單。」

    說完,摟著身旁的姑娘走出包廂,走上閣樓去了。有姑娘陪伴的張、劉師傅,亦步亦趨,都摟著姑娘出包廂,上閣樓。另兩名武師亦疾出包廂,猴急似的尋姑娘去了

    宗小凡乍見聲色場面,因初次走鏢,不敢魯莽躁動,一個人在廳堂內踅了一圈,即步出怡紅樓,解了韁繩,策馬緩行,打算回武德門。

    此時約莫戌時四刻,宗小凡騎馬來到一座城隍廟前,因見廣場寬闊無人,遂下馬拴繩,將腰際鋼刀繫在馬鞍上,一個人就在城隍廟裏的廣場上演練起五行六合拳來。他先操練基本功,再演練劈、鑽、崩、砲、橫的五行基本單拳;最後演練五行連環拳的拳套。他的步法輕靈迅捷,拳勢勇猛沉雄,似已得武尚德的真傳。

    忽然「啪啪啪」掌聲響自城隍廟內,接著走出一名衣衫襤褸、蓬頭垢面,腰間懸著葫蘆的叫化子來,清亮的月光下,只見他約四旬開外,兩眼精光灼灼,背脊堅直,步履沉穩,顯得神采奕奕,渾沒半分的落魄。他緩緩說:

  「五行六合拳尚稱豪勇,不過,仍有瑕疵弱點,老夫早有剋制之法。」

    宗小凡那裏相信。這十年來,他親見武尚德與多名武術高手較技,未嘗敗績。在他心中,武尚德縱非天下無敵,也是罕有對手。武尚德曾言自創的五行六合拳,乃綜合各派拳法精奧,足與少林武當的武術並駕齊驅,毫不遜色,否則武德門難以稱霸濟州多年。

      思忖間,那叫化子突然雙眼翻睜,一臉鄙夷之色,說:

    「你八成是武尚德的徒子徒孫吧,那傢伙欺世盜名,勾結官商,方得搞出這樣龐大的物業來,他當年還是老夫的手下敗將呢。」頓了一下,那叫化子睨著宗小凡,冷笑說:

    「瞧你的眼色,老夫的話似不值一哂,你就放馬過來試試。」

    「你出言辱及我師父,莫怪我出手了。」

      宗小凡說完,腳踏七星步,掄動雙拳,連環使出五行拳的劈、鑽、崩拳來,卻見那叫化子輕輕一閃,人已到宗小凡左側,拍他肩膀說:

    「我在這哪。」

      宗小凡不待他說完,雙拳再次連環使出五行拳的鑽、劈、崩、橫拳來,拳勢虎虎有風。那叫化子右手一撥,化解宗小凡來拳,再一挪閃,閃到宗小凡右側,左手反轉,倏地扣住宗小凡的右臂脈門。宗小凡頓感整條臂膀麻痺若廢,動彈不得。

    「小子你已得武尚德的八成真傳,老夫才兩招三式,不僅破解五行六合拳,還反扣了你手臂,你服不服?」

    宗小凡不得已點了點頭。那叫化子鬆手,宗小凡才得掙脫,右臂仍感酸麻。那叫化子得意洋洋,說:

  「練武如治學,俱像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老夫當年其實與武尚德同在天山迷踪門習武,同師門不同師父。二十幾年前武尚德曾與我在師門較技四次,他仗著人高馬大,拳勢雄渾,最初二次比武我都落敗,但我苦思冥想,終於悟出不能老用師門技藝,須得推陳出新,方能出奇致勝。經由反覆琢磨套練,我終於找出師門武術弱點,並創『反手鎖脈法』。及至第三次較技,一炷香後擊敗了武尚德;第四次較技,則僅半炷香,就撂倒了他,他憤而不告而別。」

    宗小凡聽罷,趕緊握拳做揖,朝那叫化子欠身說:

  「原來如此,不知該稱呼前輩為『師伯』還是『師叔』?」

  「武尚德似長我一二歲。」那叫化子打開腰間葫蘆,喝了口酒,又說:「不過,據悉武尚德後來行走江湖,從不提『天山迷踪門』,連我師伯、師父『天山二老』往生,他也從未返回天山奔喪。他在濟州號稱自創五行六合拳,開宗立派,我曾偷窺他演練五行六合拳,其實除起手式略改之外,根本就是師門的迷踪拳。他算準了我迷踪門崇尚老莊,淡泊名利,天山二老從不出山,我也神隱江湖,是以武尚德打著五行六合拳在武林中招搖撞騙,不怕被人識破。不過,武尚德建功立業後驕傲自大,他的五行六合拳這多年來仍因襲當年的天山迷踪拳,竟未有一招半式的更新,委實固步自封,不思長進。」

    宗小凡敬畏武尚德多年,亦嘗懷感恩圖報之心,因此叫化子之言,他半信半疑,遂試探性問道:

  「敢問師叔何以在此出現?」

  「我一向雲遊四海,月前路過此地,因見武德門武師在城東酒店逞兇傷人,使得正是迷踪拳,我打聽之下,始知武德門的來龍去脈。其實我從不管江湖是非,明日即將遠颺。今夜湊巧,合該你我有緣,你是練武奇芭,又稟性忠厚,今日相遇,我這師叔無禮相贈,就傳授你我創的『反手鎖脈法』吧。」

    宗小凡知曉武德門門規「未奉許可,不得學練他派武術」,但心想眼前這叫化子講得頭頭是道,應係武尚德的同門師弟無虞,學練他的『反手鎖脈法』,應不算他派武術,遂點頭應允了。

    於是,接連數日夜晚,宗小凡即潛出武德門,來到城隍廟,學練叫化子的『反手鎖脈法』。

    數日後,叫化子見宗小凡學練有成,遂臨別贈言:

    「習武須精進蜕變,吐故納新,如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始能超越前人,開創新局。」

    說完欲飄然離去,宗小凡難捨,遂喚住他:

  「大恩難報,敢問師叔尊姓大名?日後銘記在心。」

  「天山文海,後會有期。」

    文海言罷,縱身而去,瞬間不見蹤影。

    之後數月,宗小凡均奉命走鏢。某日,宗小凡再隨武尚志走鏢徐州後,一行四人返回,來到濟州城外一處莊院前,見路旁有一茶酒店舖,武尚志指示眾武師下馬,進入店內飲茶喝酒,小憩片刻。半响後,店舖門帘挑起,走入一名薄紗掩面的佳人走進來,左右伴著一名丫環和一名婦人,三人倚窗而坐,分別叫了茶水。那佳人雖薄紗遮面,卻難掩杏臉桃腮、蛾眉螓首,雙瞳秋水盈盈。

    忽然間,武尚志起身走向那佳人,嘻皮笑臉說:

    「請教姑娘尊姓芳名,在下濟州武尚志這廂有禮了。」

      那佳人別過臉去不睬他,卻聽那佳人身旁的婦人說:

    「我們從外地來到濟州探親,我家小姐已許配洛陽徐府了,武爺請回。」

      武尚志臉色一沉,洪聲說:

    「武某人年屆四十尚未娶妻,遮莫就等著你家小姐。今日我一見傾心,就搶了親娶回去,生米煮成熟飯,你家老爺遲早認我這個女婿。」

    說完,走過去要摟那佳人,卻聽門外一聲:「大膽淫賊!」兩名大漢搶進門來,飛撲武尚志,宗小凡身旁兩名武師亦起身迎去。只見武尚志揮舞雙拳,使出五行連環拳,「砰砰」兩聲,擊退一名大漢,另一名大漢亦遭兩名武師打倒在地。武尚志再大步走去,左腳一起,將原先那名大漢踹翻在地,轉身過去,一把將那佳人攔腰抱起。那丫環和婦人呼天搶地要來救,卻遭兩名武師橫身攔住。

    那佳人驚聲呼救,不斷扭動嬌軀,身上香氣引得武尚志淫心大發,扛起那佳人走向茶酒舖內室。宗小凡冷眼旁觀,見那佳人花容慘淡,淚如雨下,不住的掙扎呼救,有如將受宰割的羔羊,忽憶起自己年幼受盡欺凌的悲慘景況,忍不住大聲喊說:「師叔且慢!」

    武尚志一怔,怒喝:「小凡!你有何事?」放下那佳人來。

    宗小凡單膝跪地,抱拳欠身說:

  「啟秉師叔,我輩習武練功,或健身自衛,或報國殺敵,似今日欺辱婦女,恐有違江湖道義,還望師叔三思而後行。」

  「賊小子!敢教訓老子?」

    武尚志一拳揮來,宗小凡起身雙臂護頭,「啪」的一聲,打在宗小六凡右臂上。武尚志連施五行連環拳,宗小凡只一逕護身躲閃,並未回擊,並喊說:「師叔息怒!師叔息怒!」

    武尚志見打他不倒,遂厲聲說:「賊小子!別以為你得了我大哥的真傳,我奈何不了你?且吃我殺手鐧!」

    說罷,將五行基本單拳的劈、鑽、崩、砲、橫拳變換使用,拳拳十分力氣,果然打得宗小凡雙臂紅腫,臉頰額頭也挨了揍。他畢竟年輕氣盛,挨打了一响,終耐不住,倏地趁武尚志揮拳過來,側身反撲,使出文海所授之「反手鎖脈法」,猛地緊緊扣住武尚志右臂脈門,疼得武尚志大喊:「賊小子,竟敢以下犯上,還不放開我?」

    宗小凡一鬆手時,兩名武師喝聲:「宗小凡!你忤逆二爺!饒你不得!」

    一左一右包夾過來,兩人四拳連環使出,宗小凡左閃右挪,避開攻擊,並趁兩人再次進擊的空隙,雙手分使「反手鎖脈法」,分別緊扣兩人手臂,用力一按,兩人疼得哇哇大叫,宗小凡才鬆放兩人。

    武尚志睖視宗小凡,恨恨說道:「賊小子,你竟使旁門左道手法,擒拿我三人,不僅犯上,抑且違犯武德門門規,待我回去,秉報大哥將你逐出師門!」

    武尚志說完,率領兩名武師怒氣沖沖離去。那佳人及丫環、婦人都過來拜謝宗小凡。

    宗小凡離開茶酒舖後,策馬進城,一路上忐忑不安,悔恨不已,怨怪自己多管閒事,忤逆了武尚志,恐難逃重懲。忖量間,不知不覺,一抬頭,便見前面武德門莊院前站著二師兄李度等數人,明火執杖,俱都橫眉怒目,一臉的兇狠。李度指著宗小凡說:

    「師父有令,你隨我到武德堂去!」

    說著,使個眼色,兩名壯碩武師上前解了宗小凡的鋼刀,一左一右挾著宗小凡前行。宗小凡清楚,武德堂是武德門議決重大事項的廳堂,十分緊要,如今被挾持前往,似大勢不妙。憂心忡忡間,已來到武德堂,只見武尚德高高坐在廳堂上位,左首是武德門師爺鄭宏,右首是武德門鏢局主武尚志,兩旁是武德門鏢師門徒,一字排開。武尚德龍眉倒豎、虎眼圓睜,一見宗小凡到來,遂厲聲問他:

    「你使啥種功夫打傷本門鏢局主?」

    「回師父,我使的是反手鎖脈法,係一名自稱是師父同門的天山文海所授。」

    「胡說八道!老夫自創五行六合拳,那裏有什麼同門的天山文海!李杜,給我教訓這小子,我要看看反手鎖脈法是什麼鬼把式!」

      李度應聲「是」即走到宗小凡面前,宗小凡喊一聲:「二師兄。」李度大聲回說「賊小子,不配當我師弟!」

    李度馬步開弓,雙拳連環使出。宗小凡側身避過,他因尊李度為師兄,打算讓他三拳。但李度毫不相讓,他連連出拳,卻遭宗小凡閃過,招招落空,有些顏面無光,遂使出看家本領,一記「猛虎撲崩」擊出,拳勢威盛,宗小凡識得厲害,再不相讓,他知道如仍以五行六合拳迎戰,贏也贏得辛苦,遂於避開李度的「猛虎撲崩」攻擊後,趁隙使出「反手鎖脈法」,一把扣住李度右臂,再向前一推,鬆手作揖說:「二師兄,承讓了。」

    武尚德大驚,霍地起身,指著宗小凡厲聲說:

  「你這個逆徒!使用旁門左道手段,連傷同門!離經叛道,欺師背祖!我且教訓你!」

  武尚德言訖,大步走向廳堂正中,雙目兇光閃閃,殺機隱現。宗小凡驀然雙膝跪地,朝武尚德深深一拜,泫然欲泣道:

  「弟子十年前流落街頭,倘無師父收留,早已餓死。十年來師父養我育我,又授我武藝,提拔為鏢師,恩重如山,澤深似海,弟子無時無刻不思肝腦塗地以報。今日師父教訓弟子,弟子死而無憾。」

    說完,行了三次磕頭跪拜的大禮,即跪地閉目,準備受死。

    只聽武尚德爆喝道:

    「逆徒!枉費我栽培你十年,今日我不教訓你,何以服眾!」

    說完,霍地一腳踹出,「砰」的一聲,宗小凡頓感太陽穴遭受雷霆重擊,登時不醒人事,昏死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宗小凡悠悠醒來,發現身處一座亂葬崗內,週遭一片荒塚亂墳,枯骨殘骸散落,腥臊惡臭四溢,令人作噁欲嘔。宗小凡掙扎起身,雖仍感頭暈目眩,幸四肢完好無缺,行動無礙,看來武尚德並未真下毒手,否則他已命喪黃泉。宗小凡四處走動、極目環視,忖量是在濟州城外的荒山野地中,四週並無人跡房舍。

    宗小凡緩步走在山間小徑,此時天色漸晚,四處荒嵩叢生、野草茫茫,宗小凡雖感暈眩漸消,但饑渴來襲難挨,遂尋就山澗小溪,掬撈溪水解渴,並採摘野果充飢,再傍著昏暗的月光,循小徑而行。然月陰星稀,宗小凡難辨方向,竟走到深山之中。

    宗小凡走了不知多久,但感氣溫漸低,已有寒意。他幼年亦曾在荒野中求生,知曉此時冬末春初之交,山中深夜氣溫偏低,如無避寒之地,恐有凍斃之餘。遂加緊腳步前行,並縱目四眺,找尋蔽身之所。又走了約莫一個時辰,繞過一個山腰,小徑變寬,月光下,遠處林蔭鬱木間露出一座寺廟來。

    宗小凡走近寺廟,是一座破落失修的山神廟,有前後兩殿,殿堂高軒,惟簷破瓦墜,蛛網紛亂,殿內神像金身脫落,梁柱露出裂縫來。宗小凡見神像後座一角三面有壁,恰可容人安身,遂進入座角,倚牆而坐,闔上雙眼,因感疲憊困乏,不知不覺中,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宗小凡睜眼但見晨光曦微,鳥雀吱鳴,忽聞一股粥飯香味飄來,頓感飢腸轆轆,遂一躍而起,循味而去,只見後殿外草地上一名鶴髮童顏的老道士雙手緩緩推動,兩腳輕挪慢移,似在演練太極拳,殿內灶房炕上正煮著一鍋粥飯,兀自粥香裊裊。那老道士演練一响後,雙手循環推移,倏地右掌朝草地旁山墩上一塊巨石拍去,隨即收手併腳。宗小凡站在殿外初看那巨石,只見一道裂縫,經山風一吹,竟然石粉飛揚,巨石登時消散大半,看得宗小凡大吃一驚,只覺這老道士掌勁之威力,實生平僅見,一身修為恐遠在武尚德之上,始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小友,吃粥吧。」

    宗小凡一回神,只見老道士人已進入後殿灶房,宗小凡說聲:「多謝道長。」

遂亦跟入。那一鍋粥裏只添了一些野菜藥草,宗小凡卻吃得津津有味。飯罷,老道士問了宗小凡的身世來歷,宗小凡見老道士年屆耄耋,慈藹可親,遂概述了自己的身世、在武德門的經歷及因救美而遭棄逐之經過。老道士聽了,微嘆一聲,說:

  「你身世悲慘,又遇人不淑,迭遭橫逆。」說著,打量著宗小凡上下,又說:

「你習練五行六和拳?老道山林修練多年,不知武林中有此拳法,且演練來瞧瞧。」

  宗小凡遂先演練基本功,再演練劈、鑽、崩、砲、橫的五行基本單拳;最後演練五行連環拳的拳套套路。老道士看了,點了點頭說:

  「拳勢尚威雄,惟多係蠻力,不諳蓄氣發勁之法,致勁道火候不足。倘氣運我道家之內功,外施展於拳腳招式,則威力倍增。」

    宗小凡適才眼見老道士於殿外掌擊巨石,威力驚天,他想起文海教誨「精進蜕變,吐故納新」等語,且自己已遭武德門逐出,不受習練他派武術之禁,遂雙膝跪地,朝老道士一拜說:

  「小可有眼無珠,不識道長乃山中神仙,懇請賜授內功修習之法,俾利日後走馬江湖,仗義行俠。」

「我年逾花甲之後遁跡深山修行已四十餘年,原已不動凡心,如今見憐於你,…也罷,你具俠義心腸,又頗知上進,老道這就傳你內功修習大法。」

  於是,老道士將道家呼吸吐納、蓄氣發勁之內功法訣,傳授了宗小凡。宗小凡十分用心習練,一個月後已將口訣練得熟爛。這日清晨餐後,老道士對宗小凡說:

    「你天賦異稟,舉一反三,我授的道家內功心法,你已熟記,只須日後於晨午夜勤練不輟,半載一年後,自可大增內力,精進武藝。你我緣盡於此,你的人生旅途尚長遠,下山去吧。」

    於是宗小凡揮淚告別老道士,攜了乾糧和一葫蘆清水,循山間路徑下山。走了幾個時辰,終於尋得通埠道路。再走半日,來到一座城鎮,已是黃昏時刻。眼看天色將晚,遂於鎮角一個石凳上,取出乾糧,豁著葫蘆水吃著。忽見前面走來一名婦人,喊說:

    「俠士,為何流落在此?」

    宗小凡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個多月前濟州城外茶酒店裏自己所救佳人之僕婦,遂將自己遭武德門逐出之事大略說了。那婦人說:

    「我家小姐就住在前面梁家莊,莊裏一名教頭恰辭職返鄉,如俠士無處可去,可來梁家莊任職。那日我家小姐返莊稟報俠士義舉,老爺十分感激,正愁無處答謝俠士,可巧俠士就來了。」

    宗小凡思量自己舉目無親,走投無路,也就應允了。當下宗小凡隨那婦人來到梁家莊,莊主梁鴻見他形貌端正,身軀剛健,武藝精湛,又是女兒救命恩人,遂歡天喜地聘他為莊院武術教頭。於是,宗小凡就在梁家莊住下,每日教授莊丁武術,護衛莊院安全,並聽候梁鴻差遣辦事。他公餘不忘勤練武功,精進技擊,自是不在話下。

    春去秋來,轉眼冬至。這一日,宗小凡奉梁鴻之命赴鄰鄉收租,策馬來到一座大樹林,忽聽得遠處馬蹄聲得得,宗小凡極目望去,遙見遠方旗幟飄飄,正是武德門的鏢師走鏢,宗小凡不願相見,遂策馬繞到一處十人環抱不過的神木後。俄傾,竟有兩馬騎近神木,兩人下馬小解交談:

    「後日是門主的五十大壽,章兄有準備壽禮否?」

    「門主家財萬貫,明日濟州府和城裏富賈仕紳都將備送大禮賀壽,門主那會在意咱們的薄禮?」

    武德門的鏢師走後,宗小凡回憶在武德門的十年光陰,武尚德確實待他恩深義重,如今他雖已遭逐出門牆,但「一日為師   終身為父」,難以忘卻舊情,今逢武尚德大壽,他或應備置壽禮,前往祝賀,以申謝忱於萬一,即使再遭斥逐,則他已盡心力,再無遺憾。主意既定,宗小凡遂趁工餘,去鎮上藥材舖購了一盒價值不菲的「遼東老蔘王」。

    宗小凡攜了禮盒去店後小解時,忽見兩名身著公服的健壯捕快自遠處走來,宗小凡感覺蹊蹺,遂閃至屋後,只聽兩人說著:

  「開封府已查明,當年濟州城那名蒙面大盜其實是武尚德喬裝,那名遭他擒獲送官的其實是城外曹莊的曹大愣子,他形貌酷似武尚德,遭毀了容又被點死啞穴,無法申辯,致遭處死。」

  「曹父於愛子失蹤後報官無下落,經暗訪多年,終於得悉愛子冤死始末,因畏於武德門勢大又交好官府,遂轉到開封府申冤,再經府尹差關總補頭微服訪察,發現曹大愣子不諳武術,其遺物玉珮上有曹家莊標誌,關總補頭另遣人潛入武府內室搜查,果查獲當年遭劫之官府銀票,從而斷定武尚德實係蒙面大盜,為攀緣官府,拓增營業,遂出此毒計,近日即將前往濟州拿他歸案。」

          **                                       **             T                       **

    宗小凡坐在石亭裏回憶時,忽聽得遠處馬蹄聲雜沓,轉頭望去,只見官道上沙塵滾滾,眾馬奔騰,不過片刻,十餘名人馬已來到武德門前,為首一名鬚髯如戟、身著官服的大漢手持一柄關刀,高聲喝道:

  「開封府關盛奉命緝拿大盜武尚德,無涉民眾速速離去,免得刀槍無眼!」

    莊院裏賓客百姓蜂湧而出,倉惶四散。武尚德在眾武師簇擁下,出現莊院大門前,手擎一柄亮晃晃的鋼刀。宗小凡攀在石亭高處,居高臨下,只見武尚德圓睜兩眼盯著關盛,洪聲說:

  「我道是誰,原來是十二年前武某的手下敗將,聞說你後來轉任開封府衙役,竟幹到總捕頭。你說武某是濟州蒙面大盜,憑何證據?」

  「休提舊事,關某已非昔日吳下阿蒙。你府中內室的官府銀票,從何而來?十年前你以不諳武術之曹大愣子頂替那橫行濟州之蒙面大盜,莫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堂堂武德門門主武尚德,其實才是當年濟州之蒙面大盜,如今人證物證確鑿,你還有何話說!」

  「此全是總捕頭誣賴之辭,要武某束手就擒,得先問問武某手中鋼刀!」

  說完,舞動鋼刀,直取關盛。關盛大喝一聲,縱身下馬迎戰。一時但見刀光飛耀,叮噹鏗鏘,兩人你來我往,戰得難分難解。宗小凡看得真切,一柱香後,武尚德已左支右絀,落居下風,似因他近年來沉湎酒色,兼以罪衍遭揭發,以致氣勢已先衰。

    再過半柱香後,只聽關盛大喝一聲:「撤手!」接著「吭噹」一聲,武尚德手中鋼刀已飛出半空之中,關盛關刀已抵住武尚德脖頸。武尚德臉色大變,正待就縛,卻見關盛收了關刀,對武尚德說:

  「關某昔年是你拳腳下的敗將,經十年生聚教訓,今日不用兵械,就以拳腳再分高下!」

    這話正中武尚德下懷,他精擅拳腳勝於兵械,聞言即說:

    「若我在拳腳上勝了你,當如何?」

    「倘關某的拳腳功夫十年來仍不長進,再吃敗仗,今日就放你一馬。」

    「君子一言,四馬難追!」

    「關某言出必行,從不食言!」

    當下關盛收了關刀,兩人擺開架勢,在莊院前展開拳腳比劃。武尚德當年以一套五行六和拳,打遍濟州無敵手,今日重新比武,他兀自信心滿滿,依舊將劈、鑽、崩、砲、橫的五行六和連環拳使得拳拳到位、虎虎生風,然而宗小凡冷眼旁觀,武尚德近年來平添贅肉,身軀漸臃肥,拳勢威力已不若當年威猛,而關盛使的似是少林拳法,大開大闔,沉勁有力,氣壯勢雄。果然兩人拳來腳往,鏖戰只一盞熱茶的功夫,忽見關盛一拳直取武尚德面門,武尚德閃過,卻不防關盛一腳踹出,踢中武尚德腹部,武尚德登登登連退三步,關盛再騰身而起,雙腳連環踢出,登登兩腳,將武尚德踹倒在地。關盛大喊:

    「與我拿下!」

      話聲未歇,早有兩名威健捕快持繩索上前,將武尚德緊緊縛住,武德門其餘諸人均為之震駭不已,不敢輕舉妄動。

    「關某為雪前恥,多年來臥薪嚐膽,在拳腳上痛下功夫,不想今日輕易取勝,原來是武門主養尊處優,荒疏了技藝,關某勝之不武,嘿嘿。」

      關盛出言譏諷武尚德,聽得武德門眾武師敢怒不敢言。關盛回身指示手下說:

    「將武尚德押解回開封府。」

      此時已近黃昏,夕陽斜照下,宗小凡遠遠看著武尚德受縛跪地、臉色灰敗,宛若鬥敗之獅,往昔凜凜威風一掃而逝,不由想起昔日的恩義來,蓦然大喊一聲:

    「且慢!」

    宗小凡自石亭頂上凌空躍起,落地後幾個縱身,霎時來到場中,站在關盛對面。關盛大怒,喝問:

    「你是何人?敢來找死!」

    「小可前曾蒙受武德門門主恩惠,今日他有難,特來相救報恩。」

    「好個相救報恩!」關盛虎目翻睜,睖視宗小凡,厲聲道:「你若贏了老夫一招半式,老夫今日就放過武尚德!」

    說完,走向宗小凡,一招「白猿出洞」,端的剛勁疾速,宗小凡移行換位,避開了去,隨即一招「白鶴亮翅」,橫劈過去。關盛自恃拳猛不避,剎那間「砰」的一聲,兩拳相撞,兩人各退一步,始知遇到勁敵。兩人互視片刻,隨即拳飛腳踢、進退攻防,激戰了起來。宗小凡畢竟實戰經驗不足,初時略居下風,但一盞茶後,戰技漸精熟,逐漸發揮老道士所授之內功,以力引氣,以氣御力,一套五行六和全配合內功施展,威力已逾武尚德之拳勢,逐漸取得上風,然未能挫敗關盛。

    宗小凡忽然想起文海之言,倏地俟關盛拳腳稍歇之際,一個疾旋,施出「反手鎖脈法」,一把扣住關盛右臂,關盛極力掙脫,惟宗小凡催功發勁,緊扣不放,再使勁摜壓。關盛撐了一响,見無法掙脫,遂說:

    「好功夫,關某甘拜下風。」

      宗小凡鬆手放開,關盛朝他一揖,說:

    「英雄出少年,關某今日就放過武尚德,擇日再來。」

    言罷,轉身上馬,率領眾官兵疾奔離去。

    宗小凡上前以刀切斷武尚德身上繩索,朝他長長一揖,緩緩說:

    「師父大恩,弟子已報,從此恩怨兩消,再不相欠,就此別過。」

    宗小凡說完,也不看武德門眾人一眼,一轉頭,縱身躍步,來到石亭,飛身上馬。但見落日餘暉下,壯士勒繮,駿馬奮蹄,在沙塵飛揚中,人馬奔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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