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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迷藏

這段日子我總是做惡夢。出了一身冷汗醒來後,我決定不再入睡。月光下,我倏然悟出有必要向別人透露這個秘密。

我是在精神明顯緊張的狀態撰寫此文,以往是從不與人討論,能避則避。吐露秘密的主要原因是到了明晚,我將不復存在。沒錯,我再也不堪忍受精神的折磨(這對精神來說,真是過份的折磨)   ,決定隨著文章的結束而了結自己的生命。

   

在九歲生日的前一天,母親去世了,離開這個世界,前往下一個世界去了。喪妻之後,父親克雷格.萊特委靡不振——哀傷到了幾乎發瘋的地步,他不吃東西,不見任何人,把自己關在藏書閣不肯出來。這樣過了幾個月,他蒼白的臉頰更加蒼白,益發瘦削,不再開口說話。

在秋風蕭瑟的下午,藏書閣的門終於砰地一聲打開。父親站在門口,看見兒子克里斯托夫——一個十一歲大的男孩,正張開雙臂等待著父親的擁抱,他卻置若罔聞,徑自離開。

從那天開始,父親喝酒上了癮,脾氣習性都徹底變壞了。一天比一天喜怒無常,動不動就使性子。最後,還對克里斯托夫拳打腳踼。只有對待我,還有所憐惜,未忍下手。

不料父親酗酒變本加厲,酒性大發,於是索性把我也當做出氣筒了。    

   

有一天午後,他喝得酩酊大醉而歸,再一次肆無忌憚的糟蹋我們。那男人竟把克里斯托夫鎖在地窖長達九個小時,進行性侵犯。

父親睡了一夜,宿醉方醒。到第二天早上起來,神智恢復過來了,對自己犯下這個罪孽才悔懼莫及。但這至多不過是一種淡薄而模糊的感覺而已,他的靈魂還是毫無觸動。

可憐的克里斯托夫,他本是一個活潑開朗的小男孩,但自從經歷性侵犯後,身心受創,性格變得內向沉默。只要看見父親走近,就嚇得拼命逃走,離父親遠遠的。

父親畢竟天良未泯,因此最初看到他的兒子是如此厭惡自己,不免感到傷心。他曾決心戒酒,誰知不到一周的時間,他又喝得酩酊大醉。一旦沉湎醉鄉,自己所作所為早已統統忘光,那股邪念又上升了,最終害得不可收拾的地步。

到現在為止,當晚的情景仍記憶猶新。那天晚上,他再次喝得醉醺醺,一回來便大吼大叫。

我被嚇壞了。當我聽到大門外有腳步聲,便悄悄地藏在媽媽的房間裡。這地方一直是我的避難所,自從母親去世後,父親僅在藏書閣過夜,從來不到這裡來。

「你在哪裡?」走廊傳來一把男聲「小克麗絲汀!」

那聲音在靜夜中再次響起「小克麗絲汀,你快出來!」我認得這是父親的聲音。他的呼聲愈來愈響!愈來愈響!愈來愈響!愈來愈響!

我靠在門上鎖孔的眼睛,看到他拿著一把刀子,一個接一個的搜查房間。在他來到這裡之前,我知道我必須做一些事情。

我意識到需要尋求協助——這一舉動必須快速,安靜。我走到窗台上,伸出雙手,不斷在頭上交叉揮舞著。

突然,房門發出啪啪的聲響。我慌忙躲進衣櫥裡,盯著那扇門。

房門砰地一聲打開。看見父親拿著刀子朝著衣櫥蹣跚前行,我的雙眼瞪得越來越大,眼珠在眼窩內左右閃動。就在這時,大門外猛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父親丟下手裡的小刀,嘟嘟囔囔地抱怨著,他稀鬆平常的下樓去開門。門外進來一個人,他彬彬有禮的自我介紹,說是近鄰。剛才看到小女孩的呼救,疑心出了什麼事,所以前來看一看。

父親滿臉堆笑,對這位先生歡迎了一番。不料聲音愈來愈大,父親的聲音像是某種咆哮、躁狂的尖叫,隨後我聽到一聲像是聾啞人發出的叫聲,這使我渾身一陣抽搐,感到陰冷。

不到一會兒,他又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看到父親逐步逼近,我絕望的閉上眼睛。

就在此刻,克里斯托夫一個箭步衝過去,揮出了手裡的棒球棍把那人從衣櫥邊擊倒,父親的身子撞著了一張椅子,搖搖晃晃跌倒了。克里斯托夫把手伸向衣廚,把我從黑暗中拯救出來。

興奮至極的克里斯托夫,他沒有注意到躺在地上的父親看清了這一切。後者從地上偷偷撿起剛才遺落的刀子,悄悄靠近他,往他背上紮下去。

   

警察趕到了!幸好刀口不深,稍作處理就無大礙。父親抬起頭來,臉因為喝酒變得紅紅的,他唾沫亂濺,大肆咆哮,咒天罵地。

原來躺在地上的近鄰還沒死去,他確定父親已經離他而去後,儘管被套索勒脖子、手腳被縛,仍然掙扎起身,搖搖晃晃走向電話,他打掉電話筒,撥打九一一。

接下來的幾天平安無事,我感覺好了一點。當我以為一切都結束了,誰知道,這僅僅是惡夢的開始——絲毫也擺脫不了這一個具體的夢魘!

在虎口逃生的克里斯托夫,心理變得扭曲,醜陋。他身受這般痛苦的煎熬,心裡僅剩的一點善性也喪失了。邪念竟成了他唯一的內心活動,轉來轉去都是極為卑鄙齷齪的邪惡念頭。他痛恨一切事,痛恨一切人。

克里斯托夫需要的是一個受害者,而走在他身後的我,比他嬌小、年幼、脆弱,看起來是理想的目標。那一刻,我發現在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種魔鬼般詭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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