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老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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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三號的凌晨外婆走了，於是幾天後我將久久不散的遺憾情緒化為了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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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老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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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時分被一陣吵雜的手機鈴聲吵醒，來電人是媽。皺著眉將電話接起，媽在電話另一頭匆匆忙忙地說著話，剛睡醒的腦袋有些不清楚，過了幾秒才吸收完媽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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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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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話讓我的睡意瞬間被趕跑，原本混濁的腦袋漸漸思路清晰，趕忙問媽發生了什麼事。媽說外婆在方才送進醫院急救，原本已經救活了但是醫生說外婆的腦幹已經毫無反應，簡而言之就算外婆脫離險境也沒什麼用，她永遠都會是植物人、永遠都只能靠著儀器生存。於是阿姨簽下了放棄急救的同意書，外婆跟我們全家天人永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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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完所有的解釋我異常的冷靜，媽也是，也許是我們都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了吧。「阿公還好嗎？」電話裡的世界不如媽所身處的醫院那樣吵雜，我們似乎都將所有聲音隔絕在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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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還好，只是剛剛身體不舒服送到醫院去。出院之後阿姨也許會把他接回他們家吧，她說他們家還有一間空房間。」媽很自然地就說出了我想繼續問的問題，也許是因為她和我一樣都擔心外公接下來的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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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輕輕地應了一聲，聽完媽交代我星期四要到台北去幫外婆做頭七的事之後，心情平靜地掛掉電話。我不知怎地一點也不想哭，只覺得心裡有點悶悶的罷了，外婆走了我們最擔心的不外乎就是外公了，他們一直住在一起，偶爾的節日，家中才會有一點歡笑和熱鬧的氣氛，外公外婆倆人可以一起扶持著走過那種沒孫兒陪伴的寂寞，如今只剩下外公一個人了他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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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的去世沒讓全家人太過難過，因為大家都有了心理準備吧？知道一直體弱多病的外婆不可能會陪大她整整二十歲的外公到最後。這樣也好，一直照顧著外婆的外公也可以好好休息了。這麼多年苦了外公，他的另一半即使要求再多他都支撐地下去，也許是因為他很愛很愛外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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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覺得外公外婆的愛情故事就像神話一樣，也一直認為外公若在我們這種時代絕對會是言情小說當中標準的男主角，就算不多金，但長得帥人又體貼也肯努力打拼，絕對是個好男人。現在一間間在他們名下的房子也全都是外公當初辛苦打拼得來的，加上外婆精打細算，兩人簡直就是天生一對。外婆走了對他們來說也好，她辛苦了大半輩子總算換來得以安息的時刻，外公也不必再擔心著外婆何時會離開他這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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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患有糖尿病，每天除了吃藥打針就是吃飯、洗澡和睡覺了，醫生和藥物在她生命中占了三分之二的部分，天天跑醫院也不是什麼新鮮事，甚至因為外婆讓我更加認識了醫院，否則我現在可能連那些大醫院長什麼樣子都還不知道呢。但是我一直沒有想過外婆離開時會是什麼樣子、而外公又會是什麼樣子，也一直覺得外公和外婆早已是我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份了，從沒想過他們哪一天會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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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永遠記得外公和外婆是對我和弟弟多麼的好，只要回到他們家住，他們倆是無時無刻都在問我們會不會餓？要不要喝飲料或吃糖？深怕我們會餓昏似的，當然也記得小時候任性的我多次跟外公耍脾氣，外婆總是會溫柔地告訴我：「妳阿公就是那樣的人啊，他講話就是那麼粗魯所以要原諒阿公啊。」然後去跟外公道歉的時候他最是會笑笑地說沒關係，叫我們要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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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說父母是我們這一生當中最該孝順的人，那我想外公外婆大概就是我們的歷史中最該被記下來的偉大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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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該被記錄的不只是對孫子的好，還有他們對對方永不改變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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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離婚之後我一直對於外公外婆之間那種連結很羨慕，究竟是什麼讓他們能夠永遠在一起呢？是時代的不同亦或者是愛？我知道也許是我想太多了，在他們那個年代也許根本不能容許離婚這件事，所以自然而然他們就會永遠在一起直到另一方離開為止。但有沒有可能是因為遇上了對的人呢？當老實的外公遇上的精明的外婆，兩人的缺陷剛好是對方的優點，這樣互補的關係也許也是造就他們對對方不離不棄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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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想越覺得他們的感情如此的美好，那外婆的離去對於外公真的沒有太大的影響嗎？或是外公活了八十幾的年頭因此對於生離死別早有自己面對的一套方法了？但是我想就算外公表面上有多麼的坦然，在心裡或是某個只有他的夜裡還是會偷偷地流下眼淚，就這樣默默地哭泣吧？然後看向自己的身旁，想像著外婆就還在他身邊，那種老夫老妻的生活，即使平凡但是旁人看了還是會有點羨慕，就像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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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外公會在外婆頭七的夜晚看見外婆，然後笑著掉淚對外婆說：「老伴，謝謝妳那麼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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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就如外公愛她那樣。</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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