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故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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緬族平定各境部族勢力，首回肇建大一統帝國，奠都蒲甘（AD.1044），祖宗驃騎英姿又或南詔佛音廣傳，短短兩百五十年間，蒲甘人移勇興佛，旱田紅土驀然地林林總總並非綠蔭，而是廣不逾四十二平方公里的帝都內存四千多座高高低低大小不一的塔寺。僧侶、沙彌、比丘尼、居士、小民日日走馬祈神，之後忽必烈的西征大軍所向披靡，蒲甘皇帝南避，國破山河在，眼見這族失敗，眼見他族興起，意氣風發的天子腳下俱散煙塵，但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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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洛瓦底江（Ayeyarwady River，另譯Irrawaddy River）一週兩班中型貨輪載送，起岸曼德勒省首府（Mandalay），順著大川大江而下，滾滾泥河載浮載沉十方垃圾，眨眼便漂過，當地居民們慣於大型遷移，一靠沙岸，船上、船下連成衝鋒聯線，頭頂滿筐生鮮蔬果、脅下挾著數匹麻織物，各個都其來有自：「姐妹設計」、「家人營銷」，短短時間內擺起船艙攤位，一兩個碼頭之後，攤舖易主開張，另一批人們說著相似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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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高水位順流，如期在十二小時內抵達終站良吾（Nyuang Oo），馬車伕熟悉所有流程，鵠立碼頭恭候多時，國立管理處人員正踏出辦公室，反覆宣稱規定，留住各國背包客腳步，我順著話：「外國旅客請購買蒲甘古蹟區入場券，一張十美元。」，她口乾舌躁，淡淡一笑對我點頭示意，終於可以省話。方圓四十二平方公里的新、舊蒲甘鎮、良吾以及諸村茅廬和古佛塔群難捨難分，千年一過，佛塔毀了一半，仍有二千座之多，緬甸國家古蹟部門無法一一查核門票，只要踏進範圍，購買聯票為先。至於哪些佛塔供奉法器，哪些寺廟是著名寶剎，除了文書詳載在案者，被國家極權明文限制遷徙自由的居民承襲先人靈氣，馬車伕駕車導覽，獨家認證蘭若。短時間之內，我未必去過妳那座寺廟，妳也未必造訪我這座浮屠。蒲甘居民曾經做為帝國第一人，連泰人也曾敗於手下。哪能想到數百年後《安娜與國王》中橋段：緬國公主得和親泰王室？實力消長，緬王提波Thibaw被擄至英屬印度不知所蹤。（泰王Chulalongkorn朱拉隆功引進西方文化，中南半島上唯存其王室。敏敦王對上拉瑪四世，而兒輩兩王在位時間重疊。1878-1885 v.s. 1868-1910。），風光二百多年，八百年失意冷漠，英據時期臨別回眸（1885-1947），歐洲客大舉來襲，忽冷忽熱一如南亞半島乾雨氣候顯明。雨來是淡季，遊人戀棧再久依舊是過客，儘管每日在濕稠的泥土上印下步履，馬車伕又送走一批外人，其後他們不必再照書宣科，按俗拎著紅、白、金色紙花束時時入塔供奉，臥佛向著外頭自然光微微下睨信眾，而趺坐之佛挑著細眉，魚長白眼似彎弓射出兩道神采，薄唇揚起異於常人的笑，接受香火頂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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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種時期興建的廟塔以緬文編號，巴利文簡化之變體，除非習曉數字，純粹內銷代理行業，馬車輪碾過斑駁碎柏油小道，而常客踩著單車另闢小徑。有的建築像柬埔寨吳哥窟建築，明目大鑿假門，遊客晃來晃去無去處，隱匿之後柳暗花明，枝椏重重掩演花草與精雕入口，伊洛瓦底江旁三三兩兩，原來是佛的雙併型別墅。勿強求明信片經典照＜蒲甘落日＞，每日傍晚五點半至六點左右，不拘哪一座，都沉浸於夕陽色澤，難怪其國神話諸王詩可名謂《琉璃宮史》，水滴型、鐘罩型、寶塔型、飛簷型佛寺磚瓦全像打在一碗紅泥煨熟的蛋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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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刻驟雨，方才道逢兩名二十出頭的法國大男孩健跑，回程我們撐傘又碰上了。他們無所謂，沿著「馬路」正好跑完新舊蒲甘來回近二十公里，大雨陰霾將吞沒彼此身影前：「妳們來幾天了？喔，二十天了，我們下一站要去泰國曼谷，妳們呢？」緬國旅遊限制之下，大家都有惺惺相惜之感，交換旅遊情報，雖然未必實用，雨季天上之水絲絲點點，塵土滿天撲面，衣服濕了又乾、乾了又濕貼著，我想著數不清、看不完的二千座佛塔，立碑註釋著彎曲蝌蚪文，諸帝功業不再，但早上、中午、下午、傍晚、明天、後天、大後天都是說不盡的故事，我好整以暇在旅館等著明晨好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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