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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吸血鬼的三個故事:男人

一個吸血鬼的三個故事    /   羽蕭   Zephon   W.

      《之二:男人》

  

      豪雨滴滴打在整面的落地窗上,挾帶著隱隱的雷光,彷彿一幅有生命的潑彩般賞心悅目,但這客廳的主人卻無意去欣賞。

      他只是獨坐在寬大的沙發上,凝視著桌上兩瓶上好的西班牙葡萄酒發呆,而他的思敘,亦繞著酒光打轉。

      有人說,西班牙的葡萄酒就一如西班牙的人情般熱誠奔放,他同意,的確,那是其它地方所產的葡萄酒所嘗不到的──

      ──不知道,這樣的酒,否能讓她的笑,多幾分溫度?

      鐘聲敲響了午夜,他仰躺在椅背上,回想著與她相逢的那個神奇夜晚:

     

      忘了是多久之前,只記得同樣剛過午夜,他同樣他坐在客廳裡發呆,身邊那片寬大的斜窗牆上突然傳來了幾聲輕敲。

      他回頭,驚訝地發現窗外站著一名長髮女子,看似全身無力地倚靠在窗上支撐著自己的身體。

      縱然驚訝,但是他一點都沒鬆懈絲毫的警覺心,隨手抓起了電話就準備叫警察和救護車,但就在這個時候,她正好抬起頭,在四目交接的瞬間,他如似著了魔般放下電話、打開了窗,將她扶進了屋內。

      「酒……有酒嗎?」

      他不禁一愣,老實說,他看得出來這名女子其實已經喝了不少酒,連呼吸中都是濃濃的酒精味,更沒想到她一開口竟又是向他討酒喝。他當然知道,人開始要酒的時候通常也就是醉的時候,他腦中頓時一醒,正想回絕,卻發現她的眼睛裡滿佈著血絲,那種傷心欲絕的眼神更是憾人,因而,他猶豫了。

      「有……妳等等,我去拿。」

      她凍得發紫的唇朝他淺淺一笑,而他心下則不禁大罵自己沒用,卻無可抗拒。

      酒拿來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和她一同狂灌了起來,轉眼間,家裡所有的藏酒幾乎被掃空。

      他當終於回復了點意識時,已是隔日下午,而女子早了無蹤跡。

      神奇的是,原本零亂於客廳中的酒瓶被整理得乾乾淨淨,除了酒櫃中個個見底的空瓶外,未曾留下丁點她曾來過的證據。

      那恍然如夢的夜就這樣結束,但是他和那女子的故事才正在開端──

      自此之後,每個同樣的夜晚,她都會在午夜剛過的時分輕敲他的玻璃,然後帶給他各式名貴的酒類──只是她帶來的酒純粹是給他的,而她自己除了第一晚胡亂的狂飲外,只挑紅酒卻不肯說原因,因而,他只能預備好類的紅酒供她選飲。

      女子的酒量很好,更博學多聞,聲音是一種淡然的中性,而她嘴邊總是掛著一絲不多的笑,披落胸前的長髮,總是若有意無意般遮掩著她白晢到似無血色的臉龐,讓人探不清面容。關於她的一切,都是如此曖昧不明,就像艷麗的希臘神話,同時古典而神秘,而他,則甘願是她盲目的信徒,為她所深深著迷。

      他有時會困惑、會問自己對她究竟是甚麼樣的心,而她呢?

      他們很聊得來,話題由古至今、千羅萬像從不乏,最難而可貴的是他們很多想法都相近而類似,他從未碰過如此知心的酒友,彼此之間似乎沒有間隔。

      但這並不代表他沒有疑惑,也不代表她願意解開自己神秘的面紗。

      有次趁著酒意,他旁敲側擊,以半開玩笑的口刎想打探她的心態,而她則是一如看透他般,只凝視著他,淡淡地說:

      「你最好不要對我有妄想。」

      雖然,她如此淡然柔雅地道來,但是這話語本身卻挾帶了撼人的嚴厲,使他酒意頓時一醒。

      縱然他心裡或許存在著對她隱隱的慾念,但是比起兒女私情,他更重視兩人的友誼,因而,他只能和她保持著一種友善的距離。

      他怕、怕靠她太近而把持不住自己……

     

      當他正深陷回憶中時,客廳的玻璃窗上傳來了兩聲久違的敲擊,他一臉的喜悅卻在轉頭之際,凝結成了錯愕的訝異。

      如同第一次,她整個人無力地靠在窗上,一身雪白卻渲染著淡紅──頓時,彷彿回到了他倆初次懈逅的夜。

      「妳怎麼了,沒事吧!」

      他將她扶入屋內,看著她衣衫上盛開的朵朵血花,擔心她是否受了傷,卻又不敢直接觸碰她的身子,只好小心翼翼地攙扶她到沙發上坐下。

      「妳喝了很多酒?」

      第一次,她揚起了嘴角,開懷地朝他笑著,但她的眼卻彷彿蒙了一層水霧般迷離,「對不起……今天沒給你帶酒來。」

      笑意一收,她整個臉垂了下來,但茫然的眼神一觸碰到桌上的紅酒時,頓時一清澈,轉眼,她又笑開了,伸出手就想拿。

      「這是給我的?我喝,好嗎?」

      「妳怎麼搞得比第一次還醉呀,真是的,我去拿開瓶器……」

      才拿了條毛巾披過她肩頭,眼見她伸出顫抖的手又要拿酒喝,他不禁又氣又急地數落著,又拗不過她,但是才轉身踏離一步,耳邊卻聽到了輕脆的「喀啦」一聲。

      回頭循聲望去,正好瓶口滾到他的腳邊,斷裂的邊緣像被水刀切割一樣光滑平整,而女子,正以瓶就口地灌著……

      完全不知道她是怎麼樣弄開了酒瓶,但他仍將疑問按捺住,逕自開了另一瓶紅酒放在旁邊,然後平坐在她身邊,深深一嘆,心中千言萬語吐不出口,只好學著她一樣狂灌,想將所有的心事都吞下去。

      「妳是怎麼了,我們可是無話不談的,不是嗎?」隔了好一會後,他聲音沙啞地問。

      她笑笑,朝他一點頭,「是,我們無話不談。」

      「那妳可以說說妳是怎麼了嗎?還有這一身,是血嗎?」

      她搖著頭清笑,聲音卻淒涼,「血?是,這是血……但不是我的血……」

      他心頭一驚,還來不及開口,她已經將一根手指在自己唇上一比,打住了他的話。

      「噓,很多事情不知道,對你比較好。」然後,她將一隻手擺在他的肩上,用力地拍了拍,「甚麼事情都不知道人,最幸福……」

      不知道為什麼,說完了這句話後她的淚水直落,但她又一如發了瘋似地不停癲笑著……

      那笑聲中的苦痛是如此赤裸而明顯,使他不禁輕輕攬過她的肩頭,輕撫著她的背:

      「不要再故作堅強了,想哭就哭出來吧。」

      身體如觸電般一愣,她詫異地望著他,終於忍不住伏在他的肩上痛哭失聲……就這樣子,兩人相擁了一小陣子,她終於止住淚水抬起頭,難為情地望著他,低聲說:

      「謝謝你,我很久沒能這樣放心哭過。」

      她由衷地向他點頭致謝,然後輕輕推開他的身子,就轉身想去拿酒,卻冷不防他回手一拉,將自己一把摟住,頓時之間,兩人鼻尖相去不過數寸……

      她一呆,剎時發覺他眼神中的渴望。

      緩緩閉上眼睛,她只是輕聲一嘆……

      以為是她的默允,男子貼近,才想要吻落,卻突覺心口一痛!

      低頭一看,竟發現她的食指如根長釘般直直插入了他的心口──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只見她緩緩抽出手,而那長達十來公分的指頭正縮回正常……

      她用著一種哀傷的眼神望住他,眼睜睜地看著他不支倒地,「你不該對我有欲望的,這樣我就不用殺你。」

      她重覆著同樣的話。

      只是,這次他已沒有悔改的機會。

      「妳,究竟是甚麼?」

      他大口吸氣,努力地抬起頭,似乎早已發覺她的不同,因而聲調平平靜靜地,毫無一絲訝異。

      她屈膝坐在他面前的地上,神情苦澀地輕輕摸著男子的頭髮。

      聽見了他的問題,她沒有答話,只是輕咬住下唇,而在那瞬間,男子見著了她嘴邊陰白的長牙──終於,他懂了為什麼她的肌膚總是如白雪般冰冷無血色,總是,拒絕一切肢體的碰觸。

      「我,是個醜陋的死物……」

      她撇過頭,讓長髮遮住自己悲傷的眼。

      這次,反倒是男子笑了笑。其實他對這個答案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只是沒有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一睹她真正的容顏。

      「不……妳很美,很美。」

      他已經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麻痺,心口也已不再那麼疼痛。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因而,他毫無保留地開口,那他最後的心願:

      「吸我的血吧……當妳咬開我頸動脈的那刻,我就死也而無憾了……」

      「不,你要不受染指地回到上帝面前。」

      她閉上眼無奈地搖搖頭,深嘆了一口氣,望著那在死亡邊緣的人兒,然後,她伸出雙手捧住他的臉,額頭抵在他的頭上,用最後的溫柔,送他最後的一程,「主啊,一切的父啊!請接受這個純淨的靈魂進入您的國度,在您的懷抱中,找到我永遠無法給他的幸福!」

      血,映在漆黑的玻璃上,像潑彩般賞心悅目。

      最後,她一個人站著玻璃前,怔怔地望著在天雨與血水交互映照中的自己,暗然道:

      「為什麼,我必須在今夜,同時殺死我戀上的女人,和我唯一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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