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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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龐大的機械式到小巧的數位式，相機用來幫助我們記憶的方式顯得越來越精緻。從光圈光源到快門速度都要斤斤計較，到只要關心自己喜不喜歡眼前當下就好，相機協助我們省去大量步驟的程度越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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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我為了為家中的狗兒子留下記憶，花了大約兩週的時間大量收集了網路上與店面裡所有可以看到、摸到、聽到的資訊，甚至在資訊展的最後一天跑遍了所有展售相機的廠商攤位，只為了找出那台符合需求與需要，可以隨時隨地又適時適地地留下這隻今年剛滿一歲多，然而你永遠無法預測會在十年後、五年後或是下一瞬間便離開我們的狗兒子的影像與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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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是什麼輕鬆的過程──特別是在這個數位相機的種類與性能各有歧異卻又並非全然相異，好壞評價總是交錯著參雜在一起的資訊爆發時代裡，除非一開始就持續接觸，不然要在兩週之內找出真正最適合自己的相機，實在不是什麼輕鬆的事情。也因為這段時間裡拼命吸收相關資訊，從前我經過時總是半點資訊不入耳目的相機街，現在也成了跟書店街一樣，只要眼睛稍微掃過去，就能立刻理解並吸收當下資訊的危險區。不認識我的人當然不知道──我買書是從來不手軟的，特別是我判斷為「好」與「值得」的書，那更是沒有手軟的餘地。其實我不只對書，我對任何自己理解的、有興趣的東西皆是如此，過去只是書本、小刀與模型，再怎麼樣也只是百元千元的東西，但是相機可不行，隨隨便便都是千元起跳，若是進一步要求性能，沒花個近萬元去購置裝備才叫做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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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正所謂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學而時習之雖然並非直接等同於樂，但終究也能算是一種樂。雖然在收集資訊時太過倉促又不盡周詳，導致最後購置的相機沒能完全達到自己的需求與期望，但是只要配合技巧與抓準時機，總和來說，這台相機的錢並沒有白花。更重要的是，家中這頭健壯過頭的狗兒子，總算是留下了一連串清晰可見又能與人炫耀的影像，這是努力的成果，也是我不後悔自己的決定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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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記憶是很不可靠的，雖然大腦在理論上能記住數十、數百座圖書館以上的資訊，但理論終究只是理論，人腦不是電腦，記憶不是硬碟，就算是硬碟也難免壞軌，何況是隨時都在更新變化的腦細胞？而且，記憶無法分享，就算透過文字透過圖畫透過言說透過想像，我們彼此之間的記憶依然無法完整地互相分享。因此，我腦中所記得的狗兒子，必然不等於別人聽我所描述的狗兒子。就像我描述「我家這頭狗兒子，毛色黑得發亮，短短的狗毛充滿光澤又充滿彈性，身體也壯得不像家犬，光是站在那裡就能看見前腳後腳全身上下的肌肉一塊一塊地隆起成連綿的小山丘一樣。」但是透過這些文字想像出來的對象，必然不可能跟我家這個狗兒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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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相片的存在有其必要。無論是與人宣傳炫耀也好，自己日後重新回憶也罷，在這片四邊形的平面裡，確實凝結著時間的一小部分，讓我們的記憶能夠透過這段被凝結的時間以達成某種程度的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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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相片的存在也有其不必要。只要花心思與時間去查過各家各款各廠牌的相機評價，一定都會聽到，人的眼睛才是最好的鏡頭、最好的感光元件與最好的底片之類的說法。只有眼睛才是最符合我們需求的相機，也只有眼睛可以真切地將逝去的時間刻畫進我們的記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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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必要與不必要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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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因為有了相機而忘了眼睛，那只代表你現在正專注於熟悉輔助記憶的方式，而不是你想要記錄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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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因為有了眼睛就忘了相機，那只代表你現在太過珍惜眼前當下的重要記憶，以致於無暇用相機作個備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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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是眼睛或是相機，都有其必要性，捨棄任何一邊都不行。更何況，眼睛看到的風景，與相機看到的風景，只要實際操作過的人都知道，其間必然有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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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起是一片光景，放下也是一片光景，拿起與放下之間的平衡線，才是我們應該去琢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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