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鬼,但是黑壓壓的其實看的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才會在幾近面對面的時候,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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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見過她,但是他一下就認出來了,是那個女人,他討厭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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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美萍消失了很多年,他聽說是在他爸爸和媽媽結婚的時候就開始不見的。說消失其實也不算,畢竟是這個女人自己離開的,只是一直沒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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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村裏的人都認為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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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瘋了,瘋得夠刺激,一直說自己被一團黑影跟著,對著鏡子鬼叫,對著溝渠說話,工作時突然就站著不動,然後連工作也不去了,躲在家裡,把鏡子都用紅布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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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都是媽媽告訴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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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她,我也不會在這裡。」媽媽口中的在這裏是在她不喜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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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瘋女友煩得喝了個爛醉的爸爸,就這樣和媽媽在一起了,因為有了何敬一,才會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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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敬一從來沒看過爸爸喝醉,更別說爛醉,連臉紅也沒有。媽媽應該也不喝酒,他不知道,因為媽媽很早就離開了家,去外地工作,結果就一直沒回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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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根本就記得媽媽的樣子了,就算媽媽在眼前,他也不一定能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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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卻認出了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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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亮,視線開始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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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人和照片裏——那個老爸藏在錢包暗格裏的小照片,那個女人和爸爸的合照——嗯,站在眼前的這個女人,和那張老照片裏的女人長著一模一樣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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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歲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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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很吃驚,別過臉不管她,現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他自己就是鬼,那麼,還有什麼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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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這女的能看見他,也就是說,一開始就是因為一直說見鬼才會被說成傻婆的這傢伙,真的是見鬼了,難道就非得由他來證明薛美萍不是傻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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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美萍卻在破房裏走來走去,也不拿手電筒,把百葉窗都打開了然後靠在那裡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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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背對著她,卻很清楚她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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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見鬼的事是真的,但是其實也不能說明這女的沒問題,說不定等下會對著百葉窗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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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她突然出聲,依在窗邊俯視,「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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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窗外下方剛好就是溝渠——這女的為什麼還不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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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睬我。」說完,薛美萍繼續到處走,最後走到門邊,就在他以為她要踏出門口時,答的房間像打雷一樣,燈光眨了眨,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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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還能通電啊!」薛美萍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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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決定不出聲。對付傻婆最好的方法就是無視,這種人你越看她就會越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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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點30分,什麼也沒發生。」她看了看手錶,拿起跌在一旁的木椅子,「其實,你有沒有每天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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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美萍見他不說話,把椅子放到他面前,「聽說過吧?這很重要。自殺的人死後,每天同一個時間就會回到同一個地方,再死一次,每天都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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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總說一些傻話,但其實他都知道的,這女人不是傻婆,儘管他很討厭她,但你不可能因為討厭就能把一個人變成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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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覺得這故事那裡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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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的不是故事,而是,你有沒有聽過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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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怎樣?我都死了,你還想怎樣?你能不能放過我,離開這裡,我不想見到你。」他突然覺得很生氣,不是,不是突然,他生氣了好久,但是他除了把頭發抓亂以外什麼都做不到,他想摔東西但是他碰不到,大喊大叫也豪無意義,喊到喉嚨沙啞也不會有人聽到他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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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時,他只能跪著捶打地上,他連牆壁也觸不到,還沒碰到牆壁就被彈回來了。最可恨的是,他根本無法離開這個鬼地方,他走不出這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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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美萍像剛進來是一樣,只是看著他,也沒打算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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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右手依然藏在薛美萍看不到的地方,拼命捶打地上的右拳已經見骨,血也幹了,因為不痛,所以還能繼續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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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鬼也會受傷,能不能再死一次——這次要死得徹底一點,不要再當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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